作者：月饼
手中拿着的介绍信无火自燃，迅速升腾起来的火焰将纸张不断吞噬，同时那带着高温的火光也将巫王的手指包含其中，可这却没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就好像那火焰没有半点温度一般。
美尼斯口中的胡尼达曼，这个名字与她的名字一样，也属于寂静沙漠古老历史中的某一代王朝之主。但能够被巫王美尼斯着重记住的，显然不会是消逝的旧王朝之主，而是现今统治另一座沙漠城邦的巫王之名。
胡尼达曼，统御法尤姆城的第三巫王，一位以诡计多端与狡猾出名的阴谋之王，而他的称号也多与这些特点有关。
沙漠之狐-胡尼达曼，狡狐-胡尼达曼，上述都是第三巫王所持有的名号。
面对美尼斯的话语，手持胡尼达曼亲笔信而来的摆放着者始终微笑不语，只是那抹笑容多少带着些玩味的意思，就好像在他们看来，巫王也不过是凡间的芸芸众生。
可当他感受到体内生命力飞速流逝时，这种智珠在握的从容就像阳光下的冰雪般立即消融。
不知名的黑袍男子微微颤抖着强自镇定，但他的灵魂却散发出惶恐的气息。让美尼斯原本毫无半点表情的美丽容颜，开始浮现出一抹笑意，一抹如同儿童用开水浇灌蚁穴般纯粹而残忍的天真笑容。
“等等，美尼斯陛下……见鬼！主教大人说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难、难道…陛下！美尼斯陛下！！！我有话要……我……咳…”诧异而不解的声音逐渐变得愤怒，在达到一个高度后却又戛然而止。
待到信纸全部被火焰烧成灰烬，巫王美尼斯忽然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什么沁人心脾的芬芳般展颜微笑。
之后，她轻轻搓了搓手指，让指缝间最后一点飞灰也飘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刚刚还站在美尼斯面前的黑袍男子，现在却只在原地留下一袭黑袍，而他的身躯与灵魂全都在悄无声息间，完完全全化作一捧干燥细碎的白沙，还有一粒棱角分明的魔光沙砾。
巫王抬抬手，让那枚发光沙砾落入湖水之中，微弱的光芒被拖曳着沉入湖底，很快，便与无数同样散发魔力光辉的沙砾一同，汇聚到琉璃制成的庞大沙漏之中。
“窜变天、滞腐天、杀戮天、欲界天，会是谁？”
自言自语的游戏只持续了一秒，露出病态笑容的美尼斯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无所谓，谁都好，反正，毫无意义。”
“就如同祂们的许诺一样……”
美尼斯咬住手指，竭力瞪大的双眼让她面部五官比例都开始扭曲失衡。
而在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球深处，则闪动着五光十色，好似打翻的颜料盘般错综复杂的浑浊色彩。这些杂糅成一体的复杂颜色不断旋转，彼此快速融合又重新分离，始终保持在融合与分离的中间线上来回跨越的异样。
“胡尼达曼的小聪明，一如既往的……”美尼斯摇摇头。
“毫无意义。”
透明琉璃构筑的壁垒之外，沙漠灼人的太阳冉冉升起，夜色离去后的沙夜宫笼罩在明媚的阳光下，却始终让人感触不到一点温暖。
空无一人的琉璃之馆内，最后的话语声也消失于无。
另一边，艾文坐在一家早点铺前。
经过昨夜的通宵练习，他已经对掌握的新能力有了大致了解，眼下正打算吃完早点再返回自由之拳的据点。
一夜不睡对于现在的艾文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实际上这也是战职者常见的表现，他们的身体素质远比同为超凡者的施法者强悍得多，光是精力便高出数倍。
如果有需要，拥有强悍身躯的战职者完全可以不眠不休的战斗数日，对于普通人组成的常规军队来说，完全就是战场绞肉机一般的恐怖存在。
反倒是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往往会在很短时间内决出胜负，毕竟双方都掌握突破对手防御的能力。
除非彼此间差距很小，那样战斗的时长就会延长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正思索着，旁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先生，你的甘蔗汁。”
艾文抬眼望去，看到一个约莫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给自己端来一大杯甘蔗汁。
在贸易城邦伊斯梅利亚，除开各种香料外，糖也是本地一大拳头产品。因此，附近的绿洲都广泛种植着甘蔗。甘蔗汁的价格也十分便宜。
这种作物既可以当做水果食用，也可以用来熬煮制糖，剩下的渣子还能当成燃料或制作成家畜饲料。当然，也有‘勤俭节约’的奴隶主，将制糖后剩下的甘蔗渣作为食物丢给奴隶。
“谢谢。”艾文接过装有甘蔗汁的陶杯，同时不忘拿出几枚铜币递给对方。
随后，他便看到这个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孩子，冲自己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转身跑回父母身旁继续帮忙制作早点。
不同于最大面值的货币砂金，这些铜币被当地人称为‘德本’，正面印着寂静沙漠常见动物-沙漠猎蜥的图案，背面则是带有九柱神信仰元素的天平浮雕，整体看起来稍显陈旧。
原因倒是很简单，现今流通的绝大部分铜币并非巫王铸造，而是由现已灭亡的古代沙漠王朝发行的一般等价物。
回忆起从海蒂那听来的沙漠地区历史，那个刚刚跑开的孩子又折返回来，她将一个木制托盘顶在头上，托盘里装着一大份沙漠传统住民风格的早餐。
这家早点铺的东西不贵，量却不少，艾文随意丢出的一粒砂金就换来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托盘食物。
即便如此，经营店铺的两夫妻也显得诚惶诚恐，连连表示那过于昂贵，他们无法找开。最后，还是艾文比划出一个自由之拳的简单手势，才让这些人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收下那粒砂金。
结果，当早餐被小女孩端上来的时候，满是食物的大号托盘几乎快遮住她的身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托盘自个长了两条腿跑过来一样，看起来摇摇欲坠又有些滑稽。
“辛苦了。”艾文连忙伸手主动接过托盘，敦实的手感让他讶然失笑。
主食是一种中间空心两侧薄脆的烤饼，这是沙漠住民最常见的主要食物，街头巷尾的各种食物摊位都能买到。
主要配菜是各种常见素材，以及一种是用鸡蛋混合葱、小麦粉制作的长方形煎蛋，后者刚做出来的时候是一整大块，然后按客人需要的量分割成长方形的柱状小块出售。
除开这些，还有一种富有本地特色的食物，那便是油炸鹰嘴豆泥，看起来金灿灿的炸丸子咬开时格外酥脆，里面还能看到混合绿色蔬菜沫的米白色豆泥。
在艾文看来，这些食物算不上特别好吃，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早点铺旁摆放的长条木凳上，耳旁传来各种各样的吆喝叫卖声，不远处还有年轻漂亮的沙漠少女做舞女打扮，一边跳着当地特色舞蹈，一边向路人兜售酒水。
“大哥哥，你是斗士吗？”身边传来一个紧张兮兮的声音。
低头一看，却是刚才端来事物的那个小姑娘。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离开，反而正用手搭在嘴边悄声说道，同时还小小翼翼地来回打量四周。
那张小麦色的脸蛋上满是与年龄不搭配的警惕，让人看着便忍不住觉得童趣又好玩。
由于自己现在负责吸引注意力的佯攻任务，所以艾文不用担心暴露自由之拳成员的身份，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关注。某种意义上，那样反而更好。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冲小女孩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自由之拳的斗士。
这让女孩立刻露出惊喜的神情。
“好耶！”
“？”
第八十六章 街头偶遇
“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艾文一边将烤得恰到好处的面饼塞进嘴里，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
小女孩背着双手红着脸，用脚一点一点地面，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罕见，人们都知道自由之拳内多是为大家的自由而奋起反抗的斗士。
所以，他们往往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供帮助。同样，斗士们也非常愿意聆听大众的声音，并尽自己所能地为他们排忧解难。
如果不是加入自由之拳，艾文很难想象这种默契至极的信任关系究竟是如何建立的。
但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让他在了解到拳斗士在民间的声望有多高的同时，也终于弄清楚这种关系之所以能够建立，其背后蕴藏的残酷现实因素。
那种残酷，让人不由默然，有如心头压上一块巨石般倍感沉重。
寂静沙漠的万民，他们平日里的生活就如同被人将脑袋强行按进水里，而残酷的沙漠环境便是那充斥周身的无情海水，来自无尘之海、冰冷彻骨的白沙之水。
至于盗匪的掠夺、贵族的压榨以及来自巫王那无法抗拒的血税，这些来自多个方面施加的层层重负，共同组成了一只无法反抗的大手，残忍而暴虐。
就结果来看，除非被按住脑袋的普罗大众能当场进化出鳃，并且马上学会水下呼吸，否则无论他们如何挣扎，溺毙而死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绝大多数沙漠住民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能活到五十岁就可以称得上一声高寿。
而自由之拳的拳斗士们，这些纵横沙漠的大侠，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追杀那些袭击绿洲村落的盗匪，或乘着夜色向某些盘剥极重的贵族姥爷借借东西。
借物范围从地下窖藏的黄金、库房堆满的粮食，到他们脖颈上长了好多年，早就熟透到该掉下来程度的肥大脑袋。
这种借物，每次都是不会还的。
毕竟，拳斗士都是凭本事向老爷们借的‘款’，哪里有什么还钱的道理。
对于保守恶劣环境与种种苦难折磨的万民来说，这无疑给了他们从无尘之海中探出脑袋深呼吸的喘息之机。
不论之后是否会被再次按入水中，那种自由呼吸的畅快感觉，都是有如黑暗中最后一缕光明般令人无比希冀的东西。
为了这浓重苦味中的一丝丝甘甜，就算再老实本分的普通农夫，也能做到咬紧牙关喊出一句‘我不知道’！
信任由此建立，由共同流出的鲜血建立。
“所以，你有什么苦恼的事吗？”
将吃完所有食物后剩下的空盘放在桌上，艾文看着红着脸跑开去给父母帮忙，接着又悄悄跑回来的小女孩，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
难道是有人在敲诈这家摊位？还是说有坏人盯上他们的店？不会吧，只是用木杆与篷布搭起来，最最简单不过的摊位，难道也会有人盯上？
呃，总不会是有非常刑的家伙看上这个小姑娘了吧？
胡乱猜测的当口，小姑娘终于说话了。
“我想学拳法！”
“？”艾文揉了揉耳朵，还不到伪装后自己腰那么高的小姑娘，居然一本正经地说想要学习拳法？
“为什么呢？学拳可是很辛苦的。”
“但是学会拳法，就可以一个人去沙漠了！”小女孩振振有词地说道：
“去沙漠？你这么小，去沙漠是要做什么？”艾文越发不解。
“做生意！做大生意！”小女孩双手叉腰，言辞凿凿地念出自己的理想。
“我要像流金之沙的女主人那样，成为了不起的女商人！啊！妈，别拽耳朵，疼疼疼——”话还没说完，了不起的女商人（未来）就被她的老母亲揪着耳朵一把拖走。
不是，成为商人和学习拳法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难道了不起的商人必须要擅长打拳？
这什么硬核商战啊！
艾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提到的崇拜对象，那个了不起的女商人，好像正是自己认识的某人。
话说回来，海蒂似乎有许久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她那边的计划推进到什么地步。这个现实的坏女人也在打巫王秘法的主意，某种意义还真是胆大啊。
感叹一声，艾文转身就见一个抱着酒桶的熟悉身影正扑街在不远处的小巷中，旁边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想要摸他的口袋。
眯起眼睛定睛一看，待到那头怪异的绿色系渐变色莫西干头映入眼帘，他这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格瑞匹？”
上前赶走那些个小偷小摸未遂的家伙，在旁边墙壁上留下深深凹陷的拳头足以造成充分到过度的威慑，艾文来到那个撅着屁股双手抱住酒桶的扑街身影旁。
用脚尖戳了戳矮人血誓复仇者格瑞匹的屁股，从对方死猪一样的反应来看，这家伙八成已经彻底醉到神志寄了的地步。之所以是死猪，因为活猪被踹好歹还会哼哼两声，死猪才会一言不发。
想了想，艾文忽然一跺脚。他明明有用力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