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虽然他是林德的皇帝，但作为晚辈不得不主动和对方打招呼。
“夜安，亲王阁下。”
路易亲王非常失礼地没有回答康纳德，只是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这个老人才用无比沙哑的嗓音慢慢说道：
“天真，懒散，毫无理由的乐观，哼，你和你的祖父也就是我那愚蠢的哥哥还真是一模一样。”
第八章 关键物品
路易亲王看康纳德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不成器的浪荡晚辈。
而在中央帝国林德这个国家，也只有他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指责皇帝。
就算凯瑟琳平日里因为康纳德的懒散而冲他发脾气时，也只会是在私下里以妹妹的身份对他抱怨。当后者的身份为林德皇帝时，即使是女公爵也会以下属贵族的礼仪尊敬他。
而此刻的路易亲王却如同老师责备一个小孩般毫不在意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
老人絮絮叨叨说着令人厌烦的话语，艾文却看到康纳德始终带着嬉皮笑脸的表情，就好像对方说什么都无所谓。
等他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家伙现在完全一哄小孩的语气，简直就是把面前地位极高的亲王当成老年痴呆患者对待。
“我们总归是会离去，到时候就只有你来管理这个国家，但你这样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路易亲王看着康纳德脸上毫无变化的微笑，浑浊的眼神越发阴沉，最后冷哼一声姑且算是结束训话。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忽然出现的老贵族会如同往常那样离开时，他毫无征兆地抓住康纳德的手，同时用一种忽然通透的眼神凝视着后者。
“记住，你是林德的皇帝。”
随后，路易亲王缓步离开宴会厅，与他自身一样充满陈旧气息的繁复披风盖在佝偻的脊背上，冒着线头有些破损的末端拖曳在地上，让斗篷下摆沾满了灰尘与泥泞，就与他的脚上穿着的那双皮靴一样肮脏。
由此可见，这个有着屠夫亲王外号的古怪老者，居然是从自己的居所徒步走到天鹅堡，令人实在无法理解其怪异的言行举止中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艾文才注意到康纳德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死死握紧。
“怎么了？对一位五阶感到畏惧吗？”黑发少年语气平和地说道：
“是啊，你说的没错。”康纳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一边小声回复一边冲其他贵族摆摆手示意无事发生，然后才收起脸上已经僵硬的笑容。
“我在担心这位祖父会不会因为鄙人实在太过不堪，一怒之下当场抽出长剑砍下我的脑袋。”
“应该，不会吧。”艾文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那位路易亲王有传说中一般凶残，我觉得他就有可能做出那样的行为。”旁边沉默的卡杨忽然开口说道：
“实际上……”康纳德抬手扶住额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比传说中还要凶多了。”
“在背后议论长辈可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凯瑟琳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
开场舞被打断的两位女士索性走到这边来休息，一路上，戴安娜被凯瑟琳当做一块新鲜好用的盾牌挡下几个不识趣的邀请者，看到前者精致又带着锐利气质的脸庞，年轻贵族们一时间竟有些说出话来，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哦，我亲爱的妹妹，你为何不去继续跳舞呢？这种冷清的角落还是比较适合没有女伴又不擅长社交的单身孤独男性。”康纳德忽然又变回平时懒散随意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愚蠢的哥哥突然遭到训斥，令人不得不担心他会不会当场丢人的哭出来，我可不会来这种冷清的角落。”凯瑟琳毫不客气地用尖锐话语扎了康纳德一下。
于是，皇帝陛下立刻捂住胸口做出失落难受的表情，然后用那种别人听了莫名想揍他的戏剧腔调继续说道：
“啊，如果连你都这样说，那么鄙人，的确有可能当场让泪水化作河流肆意奔流。”
“哭吧，愚蠢的哥哥，若是你哭泣，这里没有人会安慰你，迎接你的只有嘲弄的笑容。”凯瑟琳习以为常地白了他一眼，用同样的戏剧歌咏强调回复道。
只不过，女公爵的声音不像康纳德，没有半分矫揉造作，显得如同夜晚花园中的夜莺般明亮动人，显然接受过成体系的声乐训练。
“……这是”戴安娜用不解的眼神来回打量二人，忽然她露出明白了的神情。
“双人诙谐剧？”
听到这话，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她，就连旁观的艾文与卡杨也投来奇怪的目光，这让戴安娜忍不住低下头。
在那副冰冷俊美的外观下，隐藏的本质却是个来自下城区的小土妞，或者用村姑来形容也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要不是特蕾莎嬷嬷的细心教导，下城区孤儿院的孩子可能还没有一个乡绅家的村姑懂礼貌。
但气质这种东西，除了外界环境也有一定天生性格的影响，即使戴安娜突然冒出看不懂气氛的奇怪话，给人的感觉也更像是在说冷笑话。
于是……
“噗嗤哼哼。”中央帝国林德的皇帝陛下发出一声酒馆闲汉似的喷笑。
“哈~”凯瑟琳也莞尔一笑，随后她主动揽过戴安娜的臂弯。
“只是兄妹间的特殊交流方式而已，不用在意。当成诙谐剧也完全无妨，反正某人不像普通贵族，在尊严方面几乎不讲究。”说着，她还白了一眼依旧在憋笑的康纳德。
“不过话说回来。”凯瑟琳忽然将目光转向艾文与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卡杨。
“刚才面对一位五阶，你们两个居然那么镇定，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
“如果说我其实是被吓呆了，你会信吗？”艾文挑了挑眉，语气轻松地回答说：
“恩恩，我刚才其实被吓傻了，所以才会没有半点反应。”卡杨也像恍然大悟般立刻附和道：
“哼，就当是如此吧。”凯瑟琳没有过于纠结这个话题，只不过在心中暗自调高了对这些人的评价。
“好了，谈谈正事。”女公爵敛起笑容，摆出认真的架势。
“为进一步发展魔导工学，以我们加洛林家族为首的几方势力，决定发起名为‘新世纪优秀魔导人才培养计划’简称‘魔导士培养计划’的深度人才养成培训，你们作为青年魔导大赛的冠军小组有机会加入这个计划。”
“这一点或许你们已经知晓。”她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几人。
“对于优秀的人才，林德从来不会吝啬，无论是金钱还是梦想，只要愿意献上忠诚，那么无论你们之前在其他国家究竟是什么人，加洛林家族都愿意伸出接纳的手。”女公爵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充满了热诚。
“……”尽管自己来到林德就是为了加入那个计划，但艾文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黑发少年抬手用肘部戳了戳旁边看戏的康纳德，有些人只要交谈几句就会结下莫名的友谊，所以他完全没在意后者的皇帝身份，就如同两个损友酒后胡扯般随意吐槽道：
“看看，你妹妹可比你更像个皇帝。”
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动作，康纳德毫不在意地也冲艾文挤挤眼，就如同和一位与自己一同逃过课、挨过批的同学旧友闲聊般，语气欢快地回答道：
“啊呀，我才第二次见面的老朋友，这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吗？大概也只有盲人才会为此感到惊讶吧！”
“喂！我可是在说正经事啊。”凯瑟琳啪的一声收起羽毛折扇，恼羞成怒地说道。
“这位梳着奇怪发型的钻子头小姐，我想刚才的问题其实并不需要回答。”艾文耸耸肩，然后在某个金鬓‘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真是失礼！’的抱怨声中继续说道：
“自从载上某个只裹着一条浴帘在街上狂奔的家伙后，我觉得就已经下不了这辆贴着加洛林皇室徽章的魔导蒸汽列车，所以说……”
“那件事请务必不要再提了。”康纳德忽然表情一垮，格外无奈地请求道：
“别担心。”艾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听到谈话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事，你不用担心因为消息泄露而社会性死亡的。”
“好像是哦。”康纳德一拍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就没关系了。”他立刻放松下来，还从卡杨端着餐盘上自来熟地拿过一杯香槟，完全无视了后者忽然露出的死鱼眼。
“……”见到两人互动的凯瑟琳忽然搂紧戴安娜的胳膊，只感觉自己身边靠谱的人有越来越少的糟糕趋势，大概也只有这个有些天真或者说天然呆的女孩姑且值得信任了。
对于她亲近的动作，戴安娜有些无所适从，但也没有为此多说什么，她并不排斥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甚至对此习以为常。
毕竟，在生活条件恶劣的下城区，没有相互扶持的人是很难支持下去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孤儿。
几人谈笑风生的样子让想要靠近的其他贵族不由自觉退下，他们总感觉无法介入其中。
不经意间，似乎就连屠夫亲王带来的某种阴郁之气消弭于无形。
只是，在庆祝晚宴即将结束时，有一位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忽然出现。
“夜安，尊敬的皇帝陛下。”来者向康纳德躬身行礼，然后又转身向着凯瑟琳同样行礼：
“夜安，尊敬的卢瓦尔公爵殿下。”
说完，名为弗拉梅尔的林德炼金术师协会副会长这才直起身来，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艾文。
“失礼了，在下有些事需要与这位先生单独谈论，请问可否……”
“哦？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方面的话题吗？”凯瑟琳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
“有关上次比赛……”弗拉梅尔的话还没说完，迎接他的就是女公爵先发制人的严厉呵斥：
“比赛的裁判可是所有方面同时监督的，难道你们炼金术师协会还对比赛结果有什么质疑吗？或者说，你们是在质疑我们这些以裁判身份参与其中的人？”
听到这番对话，艾文仿佛看到凯瑟琳无比娴熟地将一连串帽子接连扣到对方头上，仅仅一句话就打乱了来者的阵脚。
“不不不，殿下你误会了。”平日里完全算不上谦逊的弗拉梅尔副会长，此刻却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只是希望询问一下这位先生，有没有在黄金之思号的残骸中发现一个小小的金属盒。”
“那是一个非常坚固的盒子，即使发生事故也不会轻易损毁，如果您意外拾到，麻烦请还给我们炼金术师协会，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零件，甚至……”弗拉梅尔副会长看了看周围，然后他压低声音用一种极为严肃的语气继续说道：
“事关魔导工学的再次革命！”
第九章 觉醒塔灵
“真是让人惊讶的发言。”艾文上前一步，伸手从正装口袋里取出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匣子。
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只有巴掌大小的金属匣，就是他从黄金之思的残骸中取走的东西。
根据记忆中的相关信息，其功能应该类似前世飞机、轮船上安装的黑匣子，能够以打孔卡的形式导出并保存差分机内部储存的部分数据。
那些由质地相对柔软的黄铜制成的卡片上，遍布一排排有规律分布、细微到肉眼难以分辨程度的微小孔洞，将这些卡片从一台差分机内取出后，通过装有特殊读取装置的另一台差分机，就可以读取出储存在内部的数据，完成数据的转移。
尽管由于储存介质的容量缘故，每一张黄铜卡片内部存放的数据量相当有限，但这个小小的金属匣内却紧密叠加放置着数百张极其轻薄的金属卡，他们共同形成了压缩存储的数据堆栈，能够让整个金属匣容纳即使在后世看来也颇为庞大的数据。
而在诸国崛起初年这个时代，也只有掌握大量高阶炼金术的炼金术师协会有实力制造这种规模的数据存储器，其制造过程甚至需要掌握高阶炼金术式的上位超凡者参与。
所以，即使在不过巴掌打的金属匣内，其实存储着有关机械塔灵的核心数据。
至于对方口中事关‘魔导革命的下一阶段’的说法也并非夸张。
据艾文所知，让魔导载具进一步完成大型化、重型化以及最关键的自动化发展，其关键技术就是机械塔灵。这种装置就如同蒸气朋克世界观的数控技术，能够将原本需要普通人乃至超凡者长期调控的机械完全自动化。
望着艾文手中拿着的金属匣，弗拉梅尔的眼神略一波动，随即又重新恢复冷静状态。
“圣父在上，鄙人刚才所言句句属实。”中年炼金术师郑重其事地再次说道：
“真是让人无奈，原本还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放松一下。”康纳德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兄长。”凯瑟琳用严厉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随后挽着戴安娜的胳膊。
“戴安娜，接下来的曲子我很喜欢，再去跳一首吧。”说完，女公爵就拉着还有些迷惑的戴安娜离开，而她们的动作也吸引了其他贵族的注意。
“啊，我突然发现一些很精美的糕点，请允许在下暂时告退。”紧接着，眯眯眼的卡杨也带着微笑向康纳德行礼后迅速离开，同时也不忘给艾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