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喝酸奶
姜霖看了她一眼，再环视周围，见到没人，把她一只手拉了出来，然后放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下课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姜灵感觉他的手一直以来都是热乎乎的，问道：“哥哥经常晒太阳吗？”
“那是，我和三辉一下课就跑到阳台上去了。不过，我是为了晒太阳，那家伙是为了看美女，哼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笑他五音不全，他反而愈发得意起来。”姜霖越说也有点缅怀过去的时光了，语气不禁有点感叹，说起来，他的校服到现在也没丢呢，快两年没穿了。
“我记得，哥你们班是在二楼，对面都是文科班吧。”
“嗯，”姜霖点点头，“五六楼都是复读班，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应届生都在下面几层，开饭的时候，一溜烟全跑没影了，那些复读生恨不得多长一双脚，就是追不上我们。”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没怎么去过食堂，排队的人很多吗？”姜灵也掩嘴轻笑，倒不是哥哥说得很好笑，而是他的笑容感染了自己。
“至少要排四五分钟，而且大多数的人是为了抢位置......灵灵，你没怎么去食堂，和小舞一起吃的饭啊。”
“她家佣人送来的，我和她经常在阳台上吃。”
“江家的厨子确实不错，我听小舞说，还专门分了中西餐甜点之类的，”姜霖舔了舔唇，忽然有点饿了，“不过都没灵灵你做的好。”
姜霖一直在讲他过去的事情，姜灵静静地听，偶然插几句话，并不是随意附和，而是她很喜欢听他的过去，好像自己也参与了进来，是他生命中的一抹风景，自己心里某个空荡荡的缺口仿佛渐渐愈合了起来。
四周白雾茫茫，被他握着手，像小时候一起上学，这样的感觉就很好。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一束手电筒光芒从保安岗的窗口照了出来。
姜霖不动神色地放开妹妹的手。
“李叔早，守夜班呐。”姜霖打招呼，窗口里那头发半白的老头正是那喜欢抽旱烟的老李。
“姜霖啊...乌黢妈黑的（方言，天色很黑的意思），干啥去啊？”见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老李悄悄关掉手机屏幕，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姜霖看了看身旁的清丽少女：“送妹妹去上学。”
“李叔好。”姜灵露出甜甜的笑容，还微微鞠了一躬。
“好...好....”老李愣愣地回应了两声，眨了眨满是褶皱的眼皮，手无意识地摸索着保温杯，却一不小心砰一声碰到了地上。
“您先忙，我们先走了。”
老李手忙脚乱地捡起保温杯，站起来，保安岗却没那兄妹的人影了。
“狗东西，卖的什么假货，这么不经摔，碰一下就坏了，改天去找他换个新的。”老李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保温杯，发现杯身上已经有了几条裂痕，皱了皱眉，嘟囔了几句便把保温杯放在一边。
他心底也很郁闷，不就是一个女娃子，犯得着这么慌慌张张的。
其实说来也邪门，那女娃子平常都冷冰冰的，眼神都不往这边瞧一下，跟个电视剧里的皇后一模一样，今个怎么突然问好了？老李嘀咕着，他之前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太奇怪了，他都多大年纪了。
而且那对兄妹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老李把手机屏幕打开，翘着二郎腿，继续欣赏动作小电影。
女主角丰 乳肥臀，叫声销魂，老李平日里看得津津有味，用来打发晚上的时间，此时看着那张化妆品涂抹的脸，想起少女不施粉黛青春逼人的脸庞，竟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算了，懒得找他了，将就着用吧。”手机关机，拿起刚摔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茶，老李慢腾腾站起来，在靠墙的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
一座保安岗，一个人睡觉，等着人来接班。
“唉，人老咯，不服老不行哦。”
.......
小区外的面馆还没有开张，只有一家包子店开着卷帘门。
姜霖领着妹妹走进去，要了两人份的豆浆包子，打包带走，准备路上吃。
“今天你们两个还一起来了啊。”男人一边打包，一边随口闲聊，他们兄妹挺出名的，还是自家店的常客。
“嗯，我送她去上学。”
“快高考了吧，时间过得真快，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身高才到我这里。”男人随便比划了下胸口，六年前温映雪过来买早餐，牵着两个小孩，一个虎头虎脑，一个俏皮可爱，这家人的相貌基因太优秀了，以至于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我儿子也长这么大了，”他说起了自己的儿子，露出憨厚的笑容，“他一天到晚叫嚷着要去锦城七中读书，我就叫他多和你学学，别老不用功，不然以后去扫大街，他居然敢顶嘴。唉，这小子真不让我省心。”
我居然也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姜霖想到这点，忍不住笑了笑：“小孩贪玩，长大后就懂了。”
“就怕以后养成了习惯，”男人摇摇头，把打包好的早餐递给他们，“你们都是老顾客了，五块钱，多余的算是我请你们的。”
姜霖付了钱，重新端详这个老板，微黑，内地五官，有一种天府地区人民特有的质朴之气。
老板以前五毛钱都要算清，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
忽然，一阵皮箱拖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姜霖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是妹妹，一直保持安静的她向店铺内稍一颔首，姜霖向她指的地方看去，一个女人正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拖着一个皮箱。
她眼睛有些红肿，表情却极为平淡，穿着厚重羽绒服，看起来是要出行的模样。
姜霖认出她来了，是这家包子店的老板娘，视线掠过她身体，还发现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呆头呆脑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鲜艳似火的红领巾，背着一个大大书包。
“孩子他妈回娘家了。”似乎注意到姜家兄妹的目光，男人笑呵呵地说道，声音有点大。
姜霖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看他的母亲，又看了看他的父亲，咧开嘴傻笑了一下。
“走吧。”姜霖轻声说道，一手领着口袋，一手牵起妹妹的手，也不用避讳有熟悉他们的外人在了。
转身时，那对母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脚步毫不停留。
“吃了再走吧。”身后老板的声音格外轻柔。
女人停了下来，姜霖没有停，超过她，离开包子店。
然后走了一百余米，包子店消失在了雾气里，兄妹俩在一个公交车站停住脚步。
两人都没说话，姜灵亭亭玉立在街边，盯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叹气道：“明后天好像要下雨。”
人类好像总是对负面情绪特别敏感，即使今天有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一旦知道明天要下雨，所有的期待都好像泡汤了一样，或许这就是人生苦短的含义吧。
等了五六分钟，包子店的母子走到了公交站，看起来也是要乘车的样子。
鲜艳的红领巾迎风飘扬，女人蹲下身为孩子整理衣领，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睛，小男孩全程一动未动，没哭，也没闹，他的小脑袋还不足以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到底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周六，放假。
然后又是两三分钟的时间，一辆723路公交车缓缓停了下来。
四个人都上了车，车内只有司机一人，姜霖选择拉着妹妹坐最后一排，他知道妹妹喜欢清静。
而那对母子坐在车厢中间位置，皮箱放在地上，以防滑落。
姜霖解开口袋，拿出一杯豆浆和一个用口袋装起来的包子递给姜灵，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杯，插好吸管，自顾自地大口吃喝起来。
姜灵倒显得很文静，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包子，细嚼慢咽，姜霖在一旁看她，其实这画面挺赏心悦目的，即使是女神，也会一边赶路一边吃早饭，不完全是不食人间烟火。
“妈妈，我好困。”前边的小男孩打了个哈欠，稚嫩的脸带着困倦。
“睡一会儿吧，到站了妈妈叫你起来。”女人温柔道。
男孩靠在母亲胳臂上，微眯着眼，女人摸了摸他的头：“乖。”
乖。
呵。
这一刻，姜霖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嘲笑，他侧过头，看到妹妹的目光落在那对母子身上，嘴角的弧度渐渐扬起，明明看起来是十分甜美如冰山融化的微笑，但无故让人感到一种冷漠，犹如慈爱的天神俯视芸芸众生。
姜霖撇过脸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小孩啊，幼稚好骗，有哪个会像小小姜灵一样。
“哥，”姜灵用双手挽住哥哥的胳臂，紧紧的，酥软的胸脯也挤了过来，生怕他离开似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昨晚你说的话都还记着吧。”
姜霖回头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
不敢说乖。
姜灵微眯着眼，学着小男孩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假寐，闻着他身体上男孩子让人安心的气息，舒舒服服地磨蹭着。
公交车开得很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续上来了一些人，不过座位仍然有些稀稀疏疏的，车窗外的白雾也亮堂了一点，离正式天亮还差得远。
在这期间，那对母子下车了，姜霖透过车窗外，亲眼看到白雾淹没了她们的身影，到底是不是真回娘家，那就无从可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
车到站了。
姜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干坐着，竟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像屁股还没坐热，车就达到了目的地。
叫醒妹妹，然后把垃圾口袋捡起来，两人一起下车。
看着门口处纂刻“锦城七中”这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的石碑，姜霖不禁回想起上次来这里时的情况，他和妹妹依然默契的保持距离，既不亲昵，也不显得疏远，充其量轻轻挽在一起散步。
如今才仅仅过去一两周，自己和妹妹的关系就发生了这么大改变，虽然还不是很适应，但总的来说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抗拒两人的关系，除却一些担忧复杂的情绪，竟然尽是满心欢喜。
真香。
姜霖吸了吸鼻子，冷空气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哥，我进去了。”姜灵没有想放手的意思。
“进去吧，下午我来接你。”
姜灵用清澈的眸子盯着他，精致如瓷的脸庞不见喜怒。
姜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嫩滑，细腻，像加冰的丝袜奶茶：“乖......”
刚脱口姜霖就马上闭嘴了。
穿着校服的女孩，笔直地站立着，单薄的身子好像会被风吹着落入白雾之中，柔软的发丝轻轻飘舞，在她那清冷的脸颊下隐约着一丝柔弱，她是倔强的花儿，不靠别人施舍，不喜别人抚慰，努力绽放自己的美丽，争取自己的幸福。
姜霖想立刻缩手，当做无事发生，可是看着妹妹那双蕴含太多情绪的眼眸，突然想起昨夜的谈话，那对消失在白雾里的母子。
我只有你一个哥哥。
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
姜霖见周围只有白雾，几乎脑子一热，低下头，轻轻啄了下妹妹的唇。
她的唇，在风儿的抚弄下，变得有些脆，像是糖纸片儿一样，碰着了他唇，却在一瞬间化开，湿湿润润的，甜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含在嘴里细细地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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