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浠
“风险自然存在，但我们没有更好的方法。‘希莉丝’当初设想的转移计划，不也同样是一场豪赌吗？脱离虚数之树遁入量子之海，在失去养分供给的枝叶随能量流失而凋零前，如果找不到另一种维持世界方法，不还是会像世界泡一样衰变消失吗？”
奥托的回答让少女再次陷入沉默，她无言的低下头，用力拍了拍脸颊，似乎是想把眼前的虚幻感驱散，重新找回正常的思维逻辑。
毕竟这种将文明和世界当成资源随意消耗的假想，对世界观的冲击实在是有些严重。
“可是......让邻近的无数个世界泡一起遭受这场无妄之灾，失败也就意味着，成千上万个文明的无数生命也会随我们的消亡而灰飞烟灭，光是数字的长度恐怕都是天文数字......以你的性格，或许不会在乎承担罪孽，但想想还是感觉有些可怕......”
“呵...我可不记得‘希莉丝’是个毫无魄力的愚善之人，继承了她全部记忆的你，难道会凭空多出一份同情心吗？”
瞥了满眼踌躇的少女一眼，奥托慢悠悠的抱起了双臂。
“世界依靠虚数之树的养分而维持，离开虚数之树的世界之叶，沉入量子之海变成世界泡之后，必将随着失去供应源而衰退毁灭，这是世界泡的必然趋势，文明残渣注定迎来的慢性死亡。与其任他们享受那些虚妄的和平生活，还不如为我们所用，给依然在对抗崩坏的文明贡献一份力量。还是说，你会怜惜那些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世界？怜悯那些连种族都可能与我们不同的生命？”
“......”
少女依然没有做出回答。她只是抬起头，看着终焉化身之外的漫天星辰，眼神微微闪烁。
四维法则区的量子之海世界泡，应该比天上的星星更加密集，内部也更加充实。即使是破碎后重构的文明世界，但依然是无数智慧生命所赖以生存的家园......
怜悯？自然不会。为什么要怜悯一些连存在都未曾确认的陌生世界？为了自己所在世界的延续，世界蛇能牺牲半数以上的同胞来换取圣痕计划的进展，奥托转而去利用星球之外的其他文明，又有什么可以诟病的呢？
才没有什么怜悯，只不过是感慨罢了......
“最后一个问题。”
少女眨了眨眼睛，犹豫不决的眼神逐渐转为坚定。
“单凭天火圣裁的力量，应该还不足以摧毁世界泡之间的时空之堑。而且，我们与世界泡构筑联系，对方也同样会有所感知。被崩坏摧毁过的世界，其中不乏经过了一定程度发展的强大文明，当察觉到你的目的时，他们或许会有自保的方法......那
样的话，你要怎么做？”
“首先，构筑时空链接的瞬间，我们与世界泡之间的物理距离，会随着法则的交融而无限接近于零。在这种情况下，时空通道是异常脆弱的，具备破坏法则的天火圣裁，完全足够撕开这层薄膜。其次，你所说的世界泡对抗连接的情况，我同样想到了。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对你发出邀请函呢？”
看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银发少女，奥托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抱歉，之前在千界一乘的列车上未经允许提取了你的血细胞。k438小姐，根据我在虚空万藏上对比的资料，世界蛇在你身上施加的拟核改造技术，是名副其实的逐火之蛾融合战士技术，论能量的性质，足够触碰到崩坏法则的核心。”
将视线移向少女的胸膛，奥托绿色的瞳孔悄然闪过一道金芒，亦如理之律者的齿轮瞳孔在他的眼球转瞬即逝。
“毫无疑问，你同样能够发动‘人为崩落’——即融合战士的律者形态，然后模拟崩坏物质的能量性质，将侵蚀的力量打进虚数的通道中。你觉得，凭借那些失败者的防御系统，能够抵御真正的崩坏力量攻击吗？就算只是勉强与他们僵持，我也有足够的机会去摧毁时空通道的壁垒，用锚点捕食他们的世界泡。”
说到这里，奥托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理论上，幽兰黛尔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拥有虚数穿梭经验的她，或许更清楚该如何避开世界泡文明的防御......只可惜，那孩子的性格过于刚正，也和其他世界泡的人类建立过友好的关系，我担心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计划，才不得不找上了你。”
“哼...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把幽兰黛尔派遣到远离总部的正面战场.......”
银发少女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带着无奈笑容的金发主教，波荡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看着少女平静的表情，奥托耸了耸肩。
“莫说幽兰黛尔，就算是丽塔也可能拒绝这样的命令吧？我的朋友，这个世界恐怕只有你这样人才会接受我的计划，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是同类呢......”
“我可不是你的同类。”
“那么......你愿意接受我的计划吗？”
说着，奥托朝着眼前的银发少女伸出了手，极夜的星光将他模糊的影子无限拉长，没入天际线远方的黑暗。此刻，与他对视的银发少女，也同样与那漫长的黑影交融在了一起。
“......奥托·阿波卡利斯，论最大格局的理性，你是个比凯文还要可怕的家伙。”
尽管这样说着，带着嫌弃表情的银发少女却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金发男人的手。
而对于她的行为，后者只是回以一抹微笑。
“你的评价，在下就权当夸奖收下了。”
992黯淡的火种
极东避难所的上层区，是亲眼目睹了崩坏灾难的真实场面，并从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所置身的地方。
这里是防御最薄弱的区域。作为避难所容纳空间的场地，在不久之前甚至是女武神们对抗崩坏的第一线战场。即使入侵的崩坏已经被暂时消灭，某些痕迹也依然残留在此......
坑坑洼洼的金属通道充斥着大量血迹和紫黑色的浆体，被熔毁了一大半的金属门严重变形，堪堪堵在唯一入口的中央位置。
尽管内隔离门那支离破碎的结构，已经无法阻挡一只最弱小的死士，但遮掩视线空间所带来的虚假安全感，让滞留于此的人们始终不愿将它挪开，直视那道黑暗中满是破损的避难所第一大门。
最接近破损隔离门的位置，是一对年轻的双胞胎女孩。蓝发的女孩正捏着一卷绷带，仔细给身边的女孩包扎着伤口。
“莉莉娅...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我还没有允许你开口说话，笨蛋姐姐。”
莉莉娅皱眉打断了那个虚弱的声音。尽管这样说着，她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缓柔和，最终将绷带的末端打了一个蝴蝶结，遮住了粉色女孩肩背那几道骇人的伤痕。
做完这一切，她深深的喘了口气，将所剩无几的绷带圈套在了自己的尾巴上，靠着墙滑坐在了萝莎莉亚的身边。
“呼...呼......”
“好啦，别生气啦莉莉娅，偶像可是要非常重视情绪管理的哟~”
“......”
“咳咳...嗯！你看人家不是完全没事嘛，经过姬子老师的锻炼，萝莎莉亚已经不会输给任何人了！”
“崩坏兽又不是人......笨蛋萝莎莉亚......”
将掌中
的紫色锐物不动声色的刺进手臂，莉莉娅已经略微发散的瞳孔再度恢复聚焦。她小声而急促的呼吸着，将这锐利的痛楚掩埋进心底。
她假装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小玩意藏进袖口，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看向了堆积在隔离门之外的一堆残骸。
“不管怎么说...你刚才都不应该扑过来，我明明能打倒那只熔岩帝王，你却......”
“诶嘿嘿...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萝莎莉亚。你比我强得多，就算我刚才失手没挡住，也不应该让你为这种事情受伤......”
一边低声说着，莉莉娅的目光扫向周围。只见在避难所的深处，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们三三两两的坐在四周，沉默而压抑的气氛在封闭的空间萦绕着。
他们所在的位置，大都远离破损隔离门的周边，与门口的双子女孩拉开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恐惧门外的崩坏怪物或许是原因之一，但多数人瞥向两个女孩的眼神中，带着排斥和恐惧，甚至有敌意和憎恨的眼神，毫无顾忌的投向两个疲惫不堪的女孩。
就仿佛是在看着真正的崩坏兽。
在人类心理压力处于极限的末日，任何与自身的族类有所不同的生物，基本都会遭到这种一视同仁的敌意，更何况，她们的尾巴和犄角本就有着崩坏兽的特征。
即使她们主动守护在避难所的最外部，斩杀了数十只侵入进来的崩坏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在什么时候，人心中的成见都是一座大山。尤其是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就算明知道这对双胞胎是站在人类一方的，所谓的理性和感情，又怎么可能胜过生物自我的排异本能呢？
人性中有着无限的璀璨光辉，也有着狭隘而低劣的黑暗面。
对此，莉莉娅只是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萝莎莉亚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凑近了蓝发女孩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
“没关系，就算一只手不能动，我也能举得起剑。”
“......”
“所以莉莉娅，你......”
“怎么了？”
“唔...没什么，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战斗的消耗比平时更大，完全不用担心身材走形的说~”
踌躇良久，她终究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出口。
——安心睡吧，莉莉娅。
作为彼此亲密无间的姐妹，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莉莉娅特殊体质的触发时间？
即使太阳被永恒的星空所覆盖，现在的时间，也早就超过了她强制入睡的时候了吧......
可是，莉莉娅却还醒着。
她知道那个女孩是在用何种残忍的方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即便如此，她却无法开口点破这一切，让她的妹妹在此陷入安眠。
（对不起...莉莉娅，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即使有自信击败一切敢于踏进此地的崩坏兽，她也无法将失去意识的莉莉娅托付给身后的“同胞”们。
出于女武神的义务，她愿意去守护他们，却永远不会对那些濒临崩溃者委以信任......
“嗯——？！”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粉发的女孩猛然望向熔毁的隔离门外，将破碎穹顶的零星天空映入眼帘。
入眼之处，是一片幽紫色的稠密浪潮......
992黯淡的火种>>
在天空降下的崩坏之潮被世人察觉之际，那件更诡异的事情——终焉之颜的突然绽裂，却被惊恐的人们下意识的遗忘了。
毕竟，超量崩坏能所孕育的崩坏兽，才是最浮于表面的威胁。大部分人都只会注意到眼前的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只要知道崩坏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人类就足够了。至于更远更外界的终焉化身，普通人去为此而担忧纯属杞人忧天。
——即使这个“天”真的会塌下来，那也有个高的在上面顶着。
不同类型的人分别赴往不同类型的战场。在人类联邦的军力着手准备应对铺天而降的崩坏兽时，太平洋上空的漆黑冰盖之上，以凯文为首的至强者们，就站在终焉之躯所覆盖的正下方。
“......”
面对突发的异象，这一批最接近星海的战士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直到齐格飞有些踌躇的上前一步。
“她的脸裂开了......为什么？我们的攻击奏效了吗？”
随着面部绽开的裂痕贯穿额头及下巴，星空中的女子双目重新闭
合，光辉所构成的躯体也不再随着星光而闪烁，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一面霓虹灯断电的广告牌。
“至少她又一次停止行动了......凯文先生，在逐火之蛾的最后一战，您也做到过同样的事情吧？”
温蒂小心翼翼的问道，站在这个白发男人身后的另一侧。身为在场抗争者中唯一的真律者，凯文的力量给她带来的震撼无疑是最大的。无意识中，她已经被这份融合战士的力量所折服，将凯文视为了这支临时小队的主心骨。
“......”
而对于他们的提问，凯文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观察着停止行动的终焉律者。曾经直面过终焉律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完全不可与之为敌的绝望感是什么样的。
让终焉律者停止活动？
全力发动攻击的十数位英桀，满功率的月光王座主炮，加之劫灭无烬最高阶段的解放攻击，都未曾对那庞大的能量体造成分毫的实际损伤，仅仅是延缓了其真正的降临。
将终焉律者的面部撕裂，又岂是他作为融合战士的殛冰就能造成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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