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人娘补完手册 第302章

作者:伊巍蟹

  此时的车厢内,除了刚才交谈的费舍尔和朱娜气氛静得吓人,来时浩浩汤汤的“图兰家族寻树队伍”,此时将费舍尔算在内也仅只可怜地剩下了六人,尤其是对于瓦伦蒂娜来说,她还有太多信息需要消化,虽然她坐在轮椅上看上去表情还算镇静,但从她那放空呆滞的表情看来,她完全是在不知所措地发呆。

  她毕竟才刚刚成年,再如何装作坚强也远不到无懈可击的地步,她只是觉得颇为孤立无援,原本寻找梧桐树的压力就足够大了,现在背后支撑她的家族也倒戈要取她的性命去献祭,腹背受敌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助。

  不过,如果她知道费舍尔一直默默面临的局面时,可能她便会觉得大大地自愧不如了,首先是一直穷追不舍的伊丽莎白,之后有一直躲在暗处伺机待发的生命卿厄尔温德,再之后还有那几乎等于未知的梧桐树诅咒,现在还要加上已经翻脸的图兰家族……

  “吁!”

  就在车厢中的气氛安静得吓人时,马车的行进也伴随着前方雪狐种车夫的轻吁声缓慢地停了下来,一秒之后,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的达尔族长跳下马车,来到了后面掀开了瓦伦蒂娜车厢的帘子,对着里面的费舍尔一行人说道,

  “瓦伦蒂娜小姐,已经快要天黑了,后面暂时没有人追上来。弥亚的夜晚特别寒冷,任何人都无法在暴雪的深夜里行进,所以大可放心在此驻扎,好好休息一下。”

  呆愣的瓦伦蒂娜抬起头来,只到此时她才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暗沉了一半了,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

  “谢谢你,达尔族长。”

  “哪里,我们才要谢谢你们呢……如果没有这位先生的帮助,我们恐怕都死在那场弥亚的骚乱里了。”

  达尔摇了摇头,先是看了一眼那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费舍尔,随后又瞪了一眼自己那不停看向费舍尔的女儿朱娜,让朱娜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先一步跳下了车厢,

  “你们可以先不急着下来,酒店里发生的袭击应该不是冲着我们雪狐种来的,相信瓦伦蒂娜小姐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你们大可以先交谈一下,等我们将营地搭好之后再下来。”

  说完之后,达尔族长便将车厢的帘子给放下了,让这里只剩下了瓦伦蒂娜的人,瓦伦蒂娜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断了一臂、脸色苍白的巴尔扎克,又看了一眼那缩在车厢角落不停发抖的塞尔提,塞尔提早就醒了,但估计是因为厄尔温德的袭击、梧桐树的诅咒再加上图兰家族的翻脸,将原本就胆小如鼠的她吓得不清。

  此时明明车厢内的温度还算温暖,塞尔提的身体却在不停发抖,

  “为……为什么突然,图兰家会抓我们,老板不是图兰家族的人吗?刚刚……刚刚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好可怕好可怕……连巴尔扎克也……不要,我还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

  坐在瓦伦蒂娜旁边的海迪琳叹了一口气,她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座椅上,有些无奈地对费舍尔开口解释道,

  “寻找梧桐树的支出实在是太多了,从我们找到苍鸟种地宫开始,他们投入在我们身上的支出就开始成指数增长。金钱物质上的大额支出已经让很多族内的领头人不满了,更关键的是,我们在北境弄出的动静太大,月兔祠堂包括弥亚都是如此,这才是他们真正头疼的地方。”

  “如果不是大小姐的父母曾经对家族有过杰出的贡献,他们都不会付出这样多,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梧桐树内到底有什么,为一个未知而无法确定的的希望接着投入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塞尔提微微一愣没有接着开口,倒是费舍尔扭过头去,看着海迪琳问道,

  “你的意思是,图兰家族能够确定,将瓦伦蒂娜献给诅咒后家族内的遗传病能解决?”

  海迪琳点了点头,看着身旁的瓦伦蒂娜说道,

  “在偷听被发现我被迫加入他们的计划之后我才知道,在取得短暂的荣光、感受到诅咒的恐怖之后,图兰家族人便躲回了月公主曾经的住所雪花堡垒中苟且偷生。但他们不是蠢人,当然会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而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曾经为他们提供过交易的恶魔。”

  “恶魔回应了他们召唤,对于这帮没有了解交易的具体内容而匆匆下了决定、现在开始罹受苦难的人类表达了同情,并告诉了他们诅咒在追寻的目标是最后一只凤凰。但凤凰种的血脉已经在图兰家族的成员中分散流淌,想要归还完整的血脉是十分困难的,不过在图兰家族献上祭品之后,恶魔还是勉为其难地提供了解决的方法。”

  “一是以大量血脉微薄的族人投入对诅咒的献祭,但因为与恶魔交易、诅咒早夭而减损大量成员的图兰家族不可能再一次负担献祭;二便是,繁衍生息,等待凤凰血脉在某个族代凝聚,标志便是月公主佩剑时候回会因为血脉再度闪耀,届时再将那个凝聚了大部分凤凰血脉的族人献祭出去,也能解决问题。”

  “显然,走投无路的图兰家族只能选择第二种,而那个凝聚血脉的无辜族裔便是瓦伦蒂娜。”

  费舍尔听后有些讥讽地笑了起来,说道,

  “图兰家族被那位恶魔的交易残害了一次,第二次竟然还会选择相信恶魔,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海迪琳摇了摇头,对着费舍尔解释道,

  “图兰家族尝试过第一种方法,在雪花堡垒外献祭家族成员给诅咒,它竟真的消停了许多时间,归还血脉能让那发狂的诅咒短暂安静下来,还能少许延长族中其他人的遗传病,那段时间甚至有族人活到了35岁的高龄……”

  “呃……”

  在车厢内,巴尔扎克的痛苦呻吟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海迪琳的话语,他原本就断了一臂,还没完全痊愈就被图兰家族的人粗暴地敲昏,现在的状况绝称不上乐观,估计等伤好都要好一段时日;而塞尔提本就胆小,唯一有点用处设计出来的登山器械也还没带上,这直接让她现在等同于累赘。

  瓦伦蒂娜一直都在安静倾听,对于她来说,家族冷血的所作所为固然让人痛心,但现在更加重要的是之后的道路,这才是瓦伦蒂娜真正感到茫然的原因所在。

  先不说她是否还有去寻找梧桐树的必要,就靠着团队如今伤的伤、残的残的脆弱模样,他们连塞玛雪山的山脚都爬不上去,而家族是绝对不会放弃追捕自己的,他们还要自己去献出生命拯救家族的遗传病……

  而且,那在弥亚酒店里袭击自己一行人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不管是谁,拥有着这么恐怖的力量还盯上了自己手中的印记,怎么想也不能算是一件值得轻松的事情。

  此时境地陷入进退维谷的瓦伦蒂娜看着这摇摇欲坠的团队,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就在她开始犯头疼的时候,门口的帘子却忽然打开了,再一次露出了达尔族长的面容,

  “各位,营地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族人也打了一点野味回来,将就一下晚上吃了吧。”

  “不……不要,我要回去!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们都会死的不然!”

  就在这时,躲在角落的塞尔提看着外面简陋的营地再也绷不住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止不住地摇头,她扭头看向了旁边抱着手一言不发的菲莉丝有些颤抖地说道,

  “菲莉丝,你的钱都还没带出来吧?你不是最喜欢钱了么……巴尔扎克他,他的身体也很差劲,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赶快接受治疗的话……我们就不能回去吗,反正就靠我们几个人也上不去雪山的……那么大的,长着眼睛的触手……呕!我们都会死的。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去了,放我回去吧……反正他们要的不是老板吗,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们了……”

  菲莉丝睁开了一只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一点都不想理塞尔提,倒是海迪琳听到了她最后的一句话,颇为恼怒地站起了身子来,怒目道,

  “塞尔提,你……”

  结果还没说完,那平静的瓦伦蒂娜便抬起了手制止了海迪琳接下来的话语,她只是有些疲惫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开口道,

  “塞尔提说的对,从我们离开图兰家族开始,对在座各位的雇佣便已经结束了,就算再想要继续,我也不可能再为你们提供什么报酬了……不必担心,今夜我们先在这里暂时过一夜,弥亚的夜晚不能随意在外走动。等明日早晨风雪稍停一些,各位都来去自如……”

  她安静的话语让惊慌失措的塞尔提都再说不出其他的话语,她抬头看向瓦伦蒂娜,却见她轻轻将自己手指上镌刻着图兰家族印记的戒指给摘了下来,那原本佩戴在无名指的戒指离开了手指,那里便再次变得空空如也。

  似乎是为了习惯有一枚戒指让她摩擦,这是她思考和缓解压力的习惯,她将另外一根手指上费舍尔给她的魔法戒指戴在了那里,随后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在场的所有人笑道,

  “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我们这个寻找梧桐树团队在一起的最后一夜了,各位,好好休息吧。”

  随后,她轻轻地将那枚摘下来的、象征着图兰家族荣耀的戒指扔向了马车外,夜晚将起的风雪很快将那枚戒指覆盖,落得个无影无踪去了。

第120章 梦

  夜晚的弥亚颇为寒冷,雪狐种们搭建的营地实在算不上豪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个子普遍都很迷你的缘故,导致那些帐篷的高度也只堪堪到费舍尔的肚子处。

  还是费舍尔将自己一行人的帐篷稍稍修改了一下,这才勉强能住下他们这些人类来。

  巴尔扎克在经过雪狐种的治疗之后情况逐渐稳定,现在正躺在帐篷里面休息,塞尔提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索性缩在帐篷里就不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帮手下中,往常看起来最不靠谱的菲莉丝现在反而是那个最淡定的,还帮着费舍尔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搭帐篷。

  费舍尔瞥了一眼旁边神色随意的菲莉丝,随口问道,

  “你的钱不是全部都在弥亚没带出来吗,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在意,之前明明还这么财迷的。”

  “哦,其实你不知道,离开南大陆之后我经历过几次类似的事情,比如执行任务的时候中枪啦,被人类满城追啦,被仇家抓住啦……反正每次一遇到这种事情我都或多或少地亏许多钱财。”

  不过她的话锋到此一转,她紧接着笑了起来,对着费舍尔露出了颇为睿智的表情,同时竖起了一根大指拇,

  “一开始我还是蛮生气的,后来才突然发现,好像每一次碰见这么惊险的事情我居然都只是丢了一点钱,而我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我便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破了财才消了灾呢。而且……”

  话还没完,她又悄咪咪地走进了费舍尔一些,将她身上的外套掀开了一些,费舍尔顺着她敞开的外套看去,便见到她怀中竟然绑了数十根闪闪发光的金条。

  费舍尔有些讶然地瞥了她一眼,菲莉丝也同时对着费舍尔眨了眨眼,嘿嘿笑道,

  “这不是还没有完全亏得只剩裤衩嘛。”

  “……”

  没想到,这个家伙好像也有颇为聪明的一面。

  费舍尔没有再应她的话,天空已经逐渐暗沉下来,营地之中生起了篝火,虽然温度变高了不少还是让人觉得寒冷,于是迷你的雪狐种们便围成了一小圈,堆在火堆旁边烤起了火。

  也直到朱娜坐下将手中的木篮掀开,费舍尔才发现她一直拎着的木篮子里竟然还有好几只十分幼小的雪狐种。

  那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雪狐种就如同一群小型的小猫一样,只不过他们身上都穿着小小的衣物还能口吐人言,让费舍尔颇为好奇,

  “姨……姨姨,饿饿……”

  费舍尔瞥了一眼朱娜,她白色的狐狸脸连忙摇了摇,将一只嗷嗷叫唤的白色小雪狐抱在了怀里,对着费舍尔解释道,

  “这些孩子是我姐姐的子嗣,但不幸的是,她和她的丈夫都染上了疫病。族中现在不安全,为了避免这些孩子也生病,只能让我带出来照顾了。”

  “原来如此……快点吃东西吧,我会为你们准备好吸收解腐剂的魔法,回去之后你的族人会平安无事的。”

  “嗯,谢谢你,费舍尔先生。”

  晚餐并不算丰盛,这帮雪狐种能打回来的野物也不多,只有几只被偷袭成功从而没能跑掉的小兔与雪地鼠,肉少骨头又多,烤出来的肉又干又硬,难吃得很。

  不过显然费舍尔一行人没什么胃口,海迪琳用刀割了几块下来,给瓦伦蒂娜喂了一些,结果才吃了几块就差点没全吐出来,倒是菲莉丝和那群雪狐种没心没肺地端着肉块猛塞。

  弥亚夜晚的风很大,虽然雪狐种驻扎的地方是有岩石阻挡的背风处,但也依旧无法在外面久待。

  这一段时间里,瓦伦蒂娜一直保持着沉默,简单用了一些晚餐之后,她便以疲乏为理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去休息,让照顾她的海迪琳看着她那单薄的背影颇为担心。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去安慰大小姐,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抿了抿唇沉默在了原地。

  而在她的身后,有些敷衍地应付着不停搭话的朱娜的费舍尔实际上目光一直都在瓦伦蒂娜身上,看着她一个人晃悠着轮椅回到帐篷内,费舍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

  ……

  深夜,一片寂静的营地中,篝火已熄,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夜风如刀子一样劈砍在遮蔽营地的巨石上,让这里还不至于如此寒冷。

  就在这不知几时、苍白明亮的月空的注视下,瓦伦蒂娜的帐篷却忽然传来了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没过多久,瓦伦蒂娜安静地推着轮椅走出了帐篷,她身上的衣物没有更换,这也意味着,她压根没有休息,而是一直坐在轮椅上,直到外面的最后一个人回到帐篷。

  弥亚的夜太冷了,几乎没有生物能在这样的极寒中行走,当然也没有守夜的必要。

  就如同此时,即使大部分的寒风都被巨石阻挡,瓦伦蒂娜还是觉得冷得刺骨,让她娇小的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只是安静地来到了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边,随后艰难地撑住了轮椅的扶手,探出了一半身子将那放在地上用来切肉的匕首给握在了手心里。

  被火堆余烬炙烤的匕首还有一点余热,这一点仅存的温度让瓦伦蒂娜温暖了不少,她低头看着那锋利的匕首,沉默片刻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的帐篷。

  那里,依次躺着自己离开堡垒以来遇到的伙伴。

  来自施瓦利哈恩家族的巴尔扎克,这位落难的施瓦利贵族虽然平时性格有些喜爱刁难人,但关键时刻他却绝不掉链子,不是一个气量小的人,对自己帮助很多。

  来自卡度的机械师塞尔提,她还没有成年,生在禁欲宗教横行的卡度,却向往国外的机械学术殿堂进一步学习。家境贫寒、无父无母的她为此加入了自己的团队来筹措前往纳黎皇家学院的学费,自己这一路上的武器、装备都由她来负责。

  来自南大陆的雇佣兵菲莉丝,一位可爱憨厚的亚人种,虽然嘴上是一个财迷,实际上是一位非常讲义气的家伙,有时候说的话竟然会惹人发笑,和巴尔扎克的拌嘴也让旅途轻松了不少。

  从小到大一直照顾自己的女仆海迪琳,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十八岁以前她一直都在被家族训练,十八岁之后她又将忠诚奉献给了自己,一天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自己身为残疾人生活却如此便利,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将残疾的痛苦转嫁给了她。

  还有现在已经不在的赫尔多尔,自己的父母……

  夜晚,坐在营地中央沉默许久的瓦伦蒂娜低头无声地对着眼前的营地道了一声“谢谢”,随后她又最后看了一眼那费舍尔居住的安静帐篷。

  她的无名指上,那闪烁着魔法光芒的戒指依旧温暖,就像是他一样,让瓦伦蒂娜觉得颇有安全感,以至于让她做出现在的决定都不会觉得害怕。

  这个家伙,平时明明是这么讨厌,却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惹人印象深刻……

  如果有机会的话,之后,再之后,自己也一定会再和他们成为伙伴同行的。

  瓦伦蒂娜如此想着,看着费舍尔的帐篷微笑了一下,随后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走入了寒风之中。

  “呼呼呼!”

  外面刺骨的寒风和她坐在轮椅上的娇小身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的身体毕竟娇弱,一个人走不出多远,这几十米的距离已经竭尽了她的全力。

  在她确定已经离营地足够远了之后,她强忍着浑身被冻得开始失去直觉的感觉,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手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