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禁术目录 第144章

　　“小学生总是羡慕大人的成熟老练，但大人有时候也会羡慕小学生的……”令无疾听到由比滨结衣的话，顿时就说了一句，但说到最后却还是习惯性地斟酌了一下词句，说，“天质自然？”

　　令无疾当然不会说小学生是天真无邪的。

　　有时候，小学生不自觉表露出来的恶意甚至比大人还要严重。

　　因为年长者自己知道限度，但小学生却不明白界限在哪里。

　　但或许也正因为年长者知道界限，会考虑事情造成的后果，要面对的问题越来越多，现实对于本人的掣肘、要考虑的后果也越来越多，所以才羡慕小学生的无忧无虑，因为小学生并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问题，或者说小学生所要面对的烦恼对于年长者来说实在过于单薄。

　　虽然令无疾觉得，少年未必真的不识愁滋味，因为对于他们所处的小小世界来说，再单薄的愁绪也足以压倒其余，只不过到了“却道天凉好个秋”那种层次的人物来说，这点愁绪自然也只能用来“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

　　而令无疾这么说，旁边的人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有预料到他会有这么纤细的一面。

　　但还是雪之下雪乃却俨然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一样跟他建立起了对话：“就像是‘围城’一样？城外的人总是想要进城，城里的人却也想要出城，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或许吧，”令无疾就说，“虽然我觉得更像是一种心理补偿机制，因为觉得现在的或者过去的自己总能做到更好，所以就想让未来或者当下的自己去替代现在或者过去的自己……”

　　雪之下雪乃顿时就头疼地扶住额头：“你这种乱七八糟的时态跟指代大概只有你自己能听懂吧？”

　　“反正，”令无疾只是挑了挑眉毛，就说，“不过是某种自卑情结罢了，虽然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了。”

　　只不过，令无疾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他在某种意义上预言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叶山隼人讲完话之后，那些小学生就开始所谓的徒步竞走之类的露营活动了，而平冢静就让他们提前去活动的终点准备午餐，然后他们就在路上遇到一个小队里的人遭到排挤的情况，而叶山隼人就适时地站了出来，想要帮那个叫鹤见留美的小学生解除这种困境，让她回到同学中，但他那套所有人都好好相处的说法并没有成功，即便他用年长者的经验去引导那些学生，但她们依旧保持了原本的、近似排挤的态度。

　　于是，在告别之后，令无疾就注意到，叶山隼人向来阳光开朗的脸上布上了一层阴霾。

　　而雪之下雪乃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令无疾想了想，就说：“这就是叶山的补偿行为？”

　　雪之下雪乃瞥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但对于你来说，你也想要做点什么吧？”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我并不觉得，那就是当年的我，”雪之下这种说法某种意义上近似于不打自招，虽然她也清楚，这点情况根本瞒不过令无疾就是了，“不过对于叶山来说，他确实会有芥蒂也说不定。”

　　“所以？”

　　“什么所以？”

　　“你不打算借这个机会跟他重修旧好吗？”

　　令无疾就说。

　　雪之下雪乃只是深深地叹气：“我为什么要跟他重修旧好？我跟他当年什么误会都没有，关系会变成这样，当然是我们的共同选择，或者说，是我自己的选择，而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像他那种人，拯救不了任何人。”

　　“所以你打算拯救那个鹤见留美？”

　　“当然。”

　　雪之下雪乃断然说。

　　“好了，你们两个，”平冢静奇怪地看着那两个落在最后的少年少女，一时间也不懂令无疾到底在卖什么药，虽然她隐约觉得这两个人最近的关系好像变得微妙起来，只不过应该是出于令无疾跟雪之下阳乃的关系，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不免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有点危险，“快点过来准备！”

　　然后两个人顿时就旁若无人地结束了对话。

　　平冢静的视线狐疑地在令无疾身上扫过，然后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吧？

　　令无疾是那种忠实于自己的欲望的人才对。

　　所以对于令无疾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吃快餐店的人来说，他的家政课从来就没有好好上过，当然削梨子对于令无疾这种剑术上已经快要臻至化境——甚至可以把快要去掉——的人来说只能算是牛刀小试，旁边的人看到他就像是随手一划梨子皮就脱落下来的手段简直惊为天人，唯独雪之下雪乃还在不服输地想要比他更快，却差点受伤了，所以就只能挫败地看着令无疾。

　　当然令无疾也没有想要借这个来吸引别人目光的意思。

　　而平冢静看到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工作，顿时就说：“令同学，你这不是想做就能做到吗？”

　　令无疾只是翻了翻白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站在平冢静的立场，她其实很难反驳这句话，不过她还是说：“但你不是相当厌恶这种劳动吗？学会适应这种不喜欢的工作也是成为大人的必经之路啊。”

　　“不用你说。”

　　令无疾只是一边说话一边削梨子。

　　虽然他并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而另一边，由比滨结衣对于厨房来说完全是个灾难级别的人物，所以被雪之下雪乃打发走了，而比企谷兄妹则是一边扯淡一边帮忙，现充组四人则是去派发便当了，倒也算得上是各司其职，各得其乐，如果忽略掉两边的人都有点想要无视掉对方意思的话。

　　但令无疾很清楚，这两边的人肯定很快就会因为各自的立场和思维起冲突。

　　在关于那个被排挤的鹤见留美的问题上。

　　这简直就是一定的。

　　因为叶山跟雪之下雪乃显然都很在意她，都想要在她身上完成对童年的某种补偿心理。

第六卷：死生当下 : 第二十二章：讨论

　　到了晚餐的时候，平冢静就安排他们去做咖喱，虽然令无疾觉得印度人的饭菜到了日本人这边居然会这么受欢迎实在有点不解，老实说他看着那堆糊状的东西甚至有点反胃，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老师的吩咐做完了工作，然后又被打发去巡视，帮小学生的忙。

　　当然令无疾并不想带小学生。

　　所以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以叶山隼人为首的现充组游刃有余地在小学生群里走动，然后，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跟那个叫鹤见留美的小学生搭话，又毫不意外地被鹤见留美拒绝交流，然后那个鹤见留美就走到了安静地站到了人群之外的令无疾、雪之下雪乃跟比企谷八幡的身边。

　　出乎意料的，比企谷八幡甚至非常擅长应付小学生。

　　他居然能跟鹤见留美交换了姓名，甚至还以名字互相称呼。

　　虽然他听比企谷八幡称呼鹤见留美的时候总会想到“刘美江”这样的中文名字。

　　在互相认识了之后，比企谷八幡跟她充分地交换了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是蠢蛋的意见，然后鹤见留美就说她不想跟身边的蠢蛋交流，不需要小学生时代的回忆，只是想着升到中学后再跟别的地方的人交朋友——

　　然后就被雪之下雪乃戳破了梦想：

　　“跟你在同一个学校的人也会升上中学，然后你跟别的地方的会被一起排挤。”

　　鹤见留美听到了她的话，顿时就沉默了片刻，然后雪之下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就说只是一时的风气，只是因为她跟之前被排挤的人说了很多话，所以连带她也被排挤了。

　　“所以你还是想要朋友的吧？”

　　令无疾就说。

　　鹤见留美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沉默。

　　然后令无疾就若有所思地看了雪之下雪乃一眼，想了想，就说：“坦白来说我不知道你听得懂听不懂，不过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这句话别说是鹤见留美这种小学生，就算是由比滨结衣这种高中生都未必能听懂，只有比企谷八幡跟雪之下雪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雪之下雪乃就说：“你的意思是，高尚者若是不肯同流合污，只能躺在坟墓里吗？不过……”

　　鹤见留美显然也听不懂令无疾到底在说什么。

　　所以令无疾只能尽量把意思讲得通俗易懂：“如果你认为自己周围的人是一群只会顺应气氛的蠢货，不想跟他们做朋友，那么你就会将自己这种处境一直维持下去，因为同声才能相应，同气才能相求，人只会认同跟自己差不多的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固然可以觉得他们蠢，但他们也会觉得你可怜，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处境变成只有一个人，想要交到朋友，要么，就是找到跟你一样的同类，要么就是把自己变得像他们。”

　　“同类？”

　　鹤见留美显然更喜欢前一条路。

　　“只不过，这是一条很艰难的道路，因为我根本就没见过自命不凡地不接纳自己身边的人也会接纳别的自命不凡的人，”令无疾就说，“做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就像是我跟她一样。”

　　令无疾指了指雪之下雪乃。

　　鹤见留美的眼神顿时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转，然后垂下眼神：“即便是像你们一样，也不是朋友吗？”

　　“当然，”令无疾只是点头，“甚至于我并不承认她是什么天才，想来她也看不惯我的某些行为，所以我们两个只是说得上话而已，根本就不能被称作朋友，而你想找的，是那种可以跟之前你所交流的那个人一样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吧？虽然他转头排挤你了……”

　　鹤见留美沉默了很久，然后就带着一丝哭腔说：

　　“一直都会这样吗？”

　　毫无疑问。

　　令无疾只是在心里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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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的小学生都散去之后，在夜色中围坐在一起的高中生显然还是对那个小学生的遭遇耿耿于怀，于是叶山隼人就起了个头，将话题牵引到鹤见留美的身上，平冢静就问他想做什么，于是叶山隼人就直截了当地说想要帮她摆脱这种处境，想要让她再度融入集体中。

　　然后雪之下雪乃明确地表示他做不到。

　　但叶山隼人表示现在不同了。

　　估计是觉得他终于可以把过往的噩梦具现到现在，所以他现在帮那个鹤见留美就像是在帮当年的雪之下一样吧？

　　令无疾事不关己地想。

　　虽然之后全员一致都达成了想要帮助那个小学生解决问题的想法。

　　而平冢静这时候却表示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她要先回去睡觉了。

　　令无疾顿时就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老师你不是她的老师，在这里也没有半点责任跟关系，不过，你这么做真的好吗？把小学生的问题抛给中学生，然后一个人说要回去睡觉，这就是日本的教育界啊……”

　　平冢静顿时就脸色僵硬。

　　虽然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令无疾这么直白的讥讽，但眼下她把问题抛给这帮学生好像确实不怎么合适。

　　无论怎么看，她都有责任把事情说给鹤见留美所在的班级的责任人。

　　虽然……

　　“我并不觉得老师在这种没有实质动作的冷暴力中能起到什么作用。”

　　平冢静就说。

　　“那老师您为什么会觉得高中生就能起到作用呢？”

　　令无疾顿时就反问了回去。

　　平冢静顿时就头疼地看向令无疾，然后又坐了回去，看到周围的人都目光直直地看向她跟令无疾，就说：“那你们继续讨论吧，我会补充一点意见的。”

　　但事实证明，有平冢静在的时候他们会更拘束。

　　虽然令无疾觉得平冢静不在的话雪之下雪乃很可能会跟叶山隼人为首的现充团队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不过有平冢静在，好歹还能温和地交流意见，虽然最后什么东西都没有讨论出来就是了。

第六卷：死生当下 : 第二十三章：小学生的问题

　　从个人角度来说，令无疾并不想在这种小学生的心理问题上浪费时间。

　　因为跟他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即使就像他一直所说的那样，“童年的阴影会成为个人的世界的毁灭的起.点”，然而也没有证据证明放任她那么下去就一定会变成第二个雪之下雪乃，也许未来的某天，她会找到契机，接受了现状，不再为自己孤身一人的处境感到痛苦，也许她会像现在的雪之下那样，有了由比滨结衣这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