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港口上方有个巨型屏幕，上面滚动的血红数字就跟催命符似的，谁也不敢懈怠一分一秒，纷纷拿出这辈子最快效率来做事。
装载完成之后，海渊城也会撤退，或许就是这些后勤人员留在地球的最后一天了，时间太短，甚至都来不及回到故乡看看。
留下来的将以融合战士为主，普通士兵全都写好遗书，大多孑然一身，同崩坏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他们也不在乎生死了，毕竟我也没强迫过任何人，甚至连戒律都没有使用。’
莱恩抱着手，站在甲板上看了一眼忙碌景象，有些释怀。
在崩坏面前，人数是没有作用的，留下的人太多反而会是累赘，但控制战舰，指挥作战又需要非战斗人员的参与。
“分部长，你决定好了？”他扭头看向前极东支部的艾德文，两人也还算熟识。
“我现在是休伯利安号的指挥官嘛，到时候梅博士一定很忙，还是得有人指挥战舰的。”
头发花白，如愁苦老农般的男人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惬意的笑道：“我已经老了，去世界泡里面派不上用场，再说我答应过老婆，不会离她太远，去量子之海虽是一瞬之间，但距离恐怕都没办法测量了吧。”
那是世界与世界的距离，足以让人忘记许多事，而到了他这种年纪，回忆就变得弥足珍贵。
“因为仇恨而留下？”莱恩反问，这才知道艾德文的妻子已经死在某次崩坏中了。
“仇恨有一点，但怎么说呢......”艾德文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向远处一个身穿笔挺军服的老人努了努嘴，“跟海因里希那老家伙一样，跟崩坏斗了这么久，无论胜负，总想看到结局吧。”
这个原因有些出乎莱恩预料，可想了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逐火之蛾的老兵们已经疲倦了，他们从年轻的时候就在与崩坏作战，从兴奋到绝望，再从绝望中看到希望，就像追更一部小说似的，看不到最后难免遗憾。
“那就活到最后，希望我谱写的结局不会让你失望。”
“哈哈哈，我看着你从一介凡人走到云端，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去休息吧，我也得开始工作了。”
艾德文带上副官，拿着文件挨个确认物资，这些事本来是梅亲自做的，但这个时候，普通战士接管了所有工作。
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只能尽力让主力集中精神，也没有谁安排，完全是自主行为。
十二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莱恩又看了眼跳动的数字，继续看着忙碌场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
准备工作已经展开了，细节不需要他去关心，甚至大多数融合战士也是一样，他们只用休整，然后以最完美的身心状态踏上战场。
至于这休整的方式，也没有任何规定。
或是蒙头睡个大觉，或是回房间修改遗书，或是听音乐、看电影，或是抓紧时间再锻炼一下，反正爱干嘛干嘛，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调节状态，等待出击信号。
不光是科尔曼等人，就连英桀们也都各自散去，莱恩呆站许久，一时也没了主意。
他的心态已经在刚才调节好了，崩坏能充足，身体处于临战状态，再做练习的话则浪费时间。
还有最后几章完本，回房间写完？
莱恩想了许久，好像只有这件事可以做，走出两步却又停下，整个脑袋都被后续计划给填满了，这时候寻找灵感难免分心。
“算了，到处逛一逛吧，虽然没领过工资，但还是得把统括长的工作职责给尽到。”
他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至少对他人有意义的事，莱恩双手插兜走上码头，然后渐渐地，发现状态极好。
大脑不用再去思考更多事情了，只需要用眼睛去看，将这终焉前的人间百态刻入脑海。
总体氛围紧张而快速，一颗颗导弹填装入发射口，焊枪光芒闪烁，机械臂将残存几艘战舰捆扎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炮台模样，然后休伯利安号的舰首则被打开，一个巨大的设备正在装载。
礼物之一，月光王座系统，这个装置由梅主导，维尔薇开发，核心功能是转移能量，在原世界线里面也派上了用场，只是因为终焉律者的强度太高，最大功率也只抽空了几个百分点而已。
然后这些崩坏能被封印在月面，在后文明时代还引发了一些事情。
既然知道结果，莱恩就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整，也算准备的礼物之一吧，而在这，他看到了戴着安全帽的维尔薇正在指挥，身边还跟着瑟涅等研究员。
莱恩没有走过去打搅，就这么远远观察，看到维尔薇表情认真，也没什么表演欲，就知道这不是‘魔术师’，也不是‘愉悦’，更不是‘鉴黄师’，因为这些人格肯定会弄些奇奇怪怪的功能。
“没见过的人格，看起来挺靠谱的。”莱恩想了想，并没有质疑的意思。
作为甲方，设计要求已经提出了，梅也回复完成，那就相信他们就行了。
他转身走进了长长通道，与一队货车擦肩而过，车上载满了圆筒，圆筒上标注着‘辐射’的图标。
全球剩余的核弹，N2爆弹全部运来了，因为战场在太空的关系，这些东西可以尽情绽放，逐火之蛾会将能想到了杀伤兵器一并带走。
“聊胜于无吧，给战场增添几抹色彩也是好事。”莱恩依旧没有干扰别人工作，看着车辆呼啸而过，又见到个预料之外的人。
黛丝多比亚也戴着安全帽，跟在货车后面小跑着，碰见莱恩之后明显一愣。
“咦，你咋在这个地方？”
“那我能在哪里，最后时间段打扰谁都不好，给你们留下一些私人空间吧。”莱恩耸了耸肩，表情又变得奇怪：“你怎么不跟科斯魔呆在一起，这个机会很难得。”
“呃，我的念动力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就来帮忙了。”
“我问的是科斯魔。”莱恩加重了语气，早知道这两人有一腿，实话说现在就是表白的最好时机。
少女的脸明显红了，捏着衣角道：“总要留些念想嘛，万一那个笨蛋拒绝的话影响心情，答应的话，不是又犯了您下发的《战前准备十项禁忌》吗？”
“我什么时候下发过这玩意？？”
“梅比乌斯博士这么讲的啊，她说都是您长久以来的总结呢，每个战士都在仔细研究，毕竟您是‘不死的超战士’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我的绰号咋越来越多。
他接过册子，翻阅了几眼，发现还真是自己讲的话，当然很多都是无聊的玄学闲谈。
比如：
战前告白必死。
如果告白成功，提结婚生孩子必死。
绝对不可以看家人照片，更不能给别人看。
千万不要说‘我运气很好’、‘我一定会回来’、‘在这最后的工作完成后，决定金盆洗手’、‘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之类的台词。
还真是我说的，这个梅比乌斯啊，又在算计了，这是想上车之后把车门给焊死。
莱恩笑着把小册子还给黛丝多比亚，他就说气氛咋这么怪异，所有人都不见了，原来是为了躲死亡Flag。
战前这个时间段大家思维都很乱，哪怕再理智的人都要信点玄学，当然梅比乌斯并不全出于好心，这是上了车，就把车门焊死啊。
‘谁要对我有想法，想借最后的机会告白，也得顾忌Flag，比如我自己就很怕。’
莱恩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也一样，所以才没有去打搅别人，要是一不留神说出什么‘我是无敌的’‘在我身后，你很安全’之类的话，翻车的时候难免自责。
“所以大家都躲着？”
“不至于啦，梅博士和凯文就在一起，并且对Flag什么的嗤之以鼻。”
“凯文这么勇的？”
“倒不是啦，他看过之后很信，一直闭着嘴巴不敢说话，我见梅博士把他给拉......拉到小房间里面去了。”黛丝多比亚的脸更红了，还隐隐有些羡慕。
哦，不信邪是吧，但这样一来，就算凯文挂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吧。
莱恩露出暧昧的笑容来，也不好干涉黛丝多比亚和科斯魔之间的事情，怎样在击败终焉的前提下保全大家才是自己的责任。
“对了，爱莉在找你。”
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念力传递来一句话，扭头一看，黛丝多比亚已经不见了。
搞什么鬼，要找我的话，一开始别走就完了呗。
莱恩摇摇头，他也跟不上爱莉希雅的思维，干脆顺着通道走向深处。
海渊城压根就没有建设完成，许多区域都是空的，然后到处都是忙碌的士兵，莱恩计算着时间边走边看，海底城市中呈现出两种状态。
士兵都很忙，飞快做着手里的工作，他们得在舰队出发前完成整备工作，然后立刻撤回量子之海。
融合战士们则很闲，他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只用调整状态，又因为莱恩之前给足了信心，紧张归紧张，倒没有谁真正的恐惧。
于是莱恩看到有望着照片发呆的人，有大口喝酒的人，也有心态极好，搬了张躺椅，静静看书的人，当然也少不了鏖灭之队的那些战斗狂。
他们正光着膀子，在训练室外面的巷道里做俯卧撑，汗水流过结实的肌肉，拍着彼此胸肌露出爽朗笑容。
好哲学的气氛，不过千劫总算懂得带动手下了。
莱恩藏在暗处，看到一个人穿着皮裤正在深蹲，汗水浸湿了背心，像是永动机一般不知疲惫，而白发少女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围巾正在打哈欠。
和谐的一幕让莱恩露出姨妈笑，悄无声息地走开，然后脚步一顿，又原路倒回。
“咦，千劫刚才没有戴面具？”
他意识到了什么，即便千劫是背对着巷道，但柳德齐娜一定能看清他的长相。
不是吧，她竟然完成了这项成就？
千劫的长相可是崩坏十大未解之谜，就连莱恩自己都没有见过，便不由得好奇，现在只需要掠过一丝清风就能见证。
反正都是闲逛，顺路完成件成就总归没事吧。
“统括长？”
刚抬起的手瞬间放下，莱恩转身一看，原来是克莱因。
“你怎么还没撤退？”
克莱因做过了超变手术，但无论如何也不在‘战士’范围，梅比乌斯实验室的人都会撤退去世界泡，也算是对‘火种计划’的妥协。
“我在整理文件呢，而且博士到处找你呢。”
怎么她也找我？
莱恩更加奇怪，海渊城核心就是通往世界泡的‘门’，面积也不大，更没有什么生活设施，说白了就是个中继站而已。
“所以她在哪呢。”
“刚才在门厅，应该是以为您会过去，没想到却在瞎转悠。”
“我这叫观察人间百态，鼓舞士气。”莱恩狡辩道，很快又无力的挥挥手，“算了，我去找她。”
被克莱因打搅之后，一股明显的杀气从走廊尽头传来，显然是千劫发现了有人偷窥。
啧，你这个面具有因果功能是吧，连我都看不见真面目，总会被打岔。
莱恩嘀咕着，走到拐角处时扭过头，看到柳德齐娜正在给千劫擦汗，毛巾刚好挡住半张脸，而某人眼睛瞪如铜铃，让莱恩只好收回了目光。
行吧，等我搞定终焉，再把你脸上的面具给薅下来。
做好计划，莱恩坐着电梯去往海渊城的最底部，当门打开，幽蓝光芒洒满全身。
面积巨大的房间中央有个透明的矩形构造物，它像是用玻璃制造，拘束里面淡蓝色的光芒，光芒宛如液体般流动。
矩阵即门，通过格里乌斯装置将人数据化，投入海中，然后在坐标点还原，就完成了整个移动过程，有点像科幻小说里面的‘星门’设定，但这个矩阵只是一种概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