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怎么又是他？
巨型的空中母舰在气流中微微颠簸，莱恩耳朵里塞满了各种机械的噪音，里面的走廊也很狭窄，仅能让两人并肩而过。
卡利斯作为幕僚长，当然有权指挥整个战役，只不过莱恩和他在沧海市的合作算不上愉快，这小子不仅城府深，心狠手辣，主要是长相引得人警惕。
‘算了，先看看再说。’
自动门打开，莱恩随着人群走近了作战舰桥，环视一圈，见到这一百多平米的地方还挺热闹。
外面是浩瀚云海，舰桥下方是三排座椅，二三十个通讯兵正摆弄着电脑，参谋小跑着传递资料，然后把最新情况标注在电子地图上。
两侧墙壁被改造成巨型屏幕，不同比例的电子地图依次展开，还有一些视频正播放着前线图像，实时信息则在上方滚动。
很先进，从整个欧洲具体到不列颠岛，各种航路、标识、崩坏能反应密密麻麻，没点之上和经验，光是看上两眼就会头昏眼花。
“诸位，欢迎你们的到来。”
莱恩循着声音扭头，见到金发男人正从座椅上起身，他身穿一件风衣样式的白色军服，肩章则是金色的，手里还握着柄镶满宝石的军刀。
三四十岁的年纪，面容俊俏，再配上笔挺军服，显得稳重而优雅。
“幕僚长阁下。”
那一队惩罚之剑的人顿时立正敬礼，他们是逐火议会直属的精锐部队，很有上下级观念。
莱恩和樱则随便站着，他们俩不存在什么军阶和等级，甚至莱恩的目光还带有几分质疑。
“莱恩博士，我知道上次的合作有些不愉快，但请相信，这次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了。”卡利斯也不生气，主动伸出右手。
“这得看你表现，讲正题吧。”莱恩不打笑脸人，与他握了一下，然后又轻轻挑眉：“你也接受了融合手术？”
“是的，恰好我有这份资质，即便是指挥官，也要有自我防御的力量。”卡利斯微笑着答道。
话是说的没错，莱恩也没详细去问，卡利斯的档案权限极高，连梅都不知道，问了也白问。
两人也就说了三两句话，落在维纳尔等人耳中又是另一种感觉，他们突然发现，哪怕同为融合战士，双方的差距也太大了。
高层的容忍力超强，也没有命令之类的压制，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诸位请看。”卡利斯对旁边点点头，立刻有戴着船形帽的女军官摁下遥控器。
战术地图变幻，显示出不列颠北部的海洋。
“昨日，按天网检测结果，这个坐标出现强烈崩坏源，在大约22分钟之后消失，随后探测浮标投掷，并没有在海下察觉到崩坏能反应，按数据库能量频谱检索，也没有相似结果，这证明崩坏源是新的。”
无论如何收敛，律者和崩坏兽都没办法完全屏蔽崩坏能，逐火之蛾还建立了一个崩坏能频谱数据库，可以确定身份。
“所以说这个崩坏源移动了，并且隐藏了行踪？”莱恩问道，他显然不会拘谨。
“从目前的情况看，是这样没错，但我们有梅博士最新研究的探测器，能捕捉到残余能量，莱恩博士，请看。”
卡利斯对旁边的少女点点头，大屏幕上闪烁，出现一些数据和一条蜿蜒虚线。
这条虚线一直向南前行，差不多在接近大不列颠岛的时候突然消失。
“散溢能量消失的速度超过了浮标投放的速度，所以探测极限在大不列颠岛以北200公里的地方。”卡利斯解释道，看到维纳尔举手，努努嘴示意他直说。
“目标有可能向东去斯堪迪维亚半岛，也可能向西进入大洋。”
“不会的，第一和第六舰队最早到达，船上都有探测器，不可能在眼皮子地下钻过去。”莱恩替卡利斯回答了，他注意到大屏幕上的友军标识都有到达时间，反向推测并不困难。
“莱恩博士说的很对，目标溜走的概率不到5%，基本可以肯定踏上了不列颠岛。”卡利斯微笑着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但到了陆地上，我们就没办法准确定位了。”
崩坏基本都出现在陆地，比如电子地图上就有几十个中小型崩坏源，能量频谱混杂在一起，压根分辨不出来。
反之海洋深处尤为‘纯净’，在逐火之蛾更新了设备的情况下，反而不好躲。
上岸了啊。
莱恩眯着眼，目光扫过电子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各种标识，里面有崩坏源，也有逐火之蛾的基地，甚至还有叛军，正是此刻世界的缩影。
红色，灰色，蓝色，恰如拼图般犬牙交错。
沧海事件已经快一年了，世界并没有像面摊老板所想的那样变好，反而越来越混乱，人类与崩坏犬牙交错，恰如野火烧灼后的草原，根本杀之不绝。
所以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世界太大了，逐火之蛾紧急扩充了好几倍也是捉襟见肘，只能集中兵力保护主要区域，而保护区之外的地方，可以参考那些废土电影。
一种是沦陷区，一种则是主动抛弃的废弃区。
‘从保护世界，到守卫大陆，再到重点保护区域，人类能完全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就像被不停放血的巨人，越来越虚弱。’
莱恩舔了舔嘴唇，这地图一目了然，从暗无天日的研究所出来，才发现世界变得陌生和残酷。
“北不列颠已经沦陷了，爱尔兰岛重点守护南侧航道，那条蓝线是边界吗？”
他指了指横亘在不列颠岛中央的蓝线，因为那里有着数不清的友军标识，加上军队估计有十几万人的规模。
“是的，要保护的区域越大，兵力损耗就越严重，我们不得不按人口规模与重要程度来划分保护区。”卡利斯努力挤出个微笑，眼神有些嘲讽：“所以舆论批评我们在投降和犯罪，您怎么看？”
“理智的决定，与崩坏拼消耗死路一条，只有集中兵力与火力才能抵抗。”莱恩毫无怪罪的意思，他在霓虹就体验过了。
那时候崩坏尚不猛烈，极东支部就算呼叫增援、累到吐血，也根本管不过来，就算他亲自扫荡一遍，再过一个月，一切又恢复如初。
这是一种令人疲惫的绝望感，打赢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也看不到胜利的曙光。
可这才过了多久，人类地盘缩小的速度好快啊.......
莱恩转头看向全球地图，扫过那数不清的蓝线，以前除开土著荒原，人类控制了95%以上的地球，现在已经接近70%，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亿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还有差不多同样数量的人被抛弃，生活在没有正常秩序的废弃区域，得不到逐火之蛾保护，就跟某球一样，需要抽签才能进入安全的保护区。
莱恩收回了目光，沉默地摇了摇头：
“但你想过没有，那些废弃区域挤满了崩坏兽和死士，他们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如果得到了统一指挥，那将是一股狂潮。”
这话让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
“莱恩博士，按迄今为止的情报，崩坏兽之间不会有阶级，也没有明确目标，它们只会毁灭周围城镇，甚至很少远距离移动。”维纳尔反驳道。
“但第四律者的事情怎么说？以前律者不就傻乎乎的往防线上撞吗，这个崩坏源又算怎么回事，之前有哪头崩坏兽刚诞生就学会潜行的？”
紫发青年张了张嘴，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嘴角直抽，脸上闪过隐晦的恐惧。
“崩坏对于人类而言，一片未知，不可揣测，我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幕后黑手又是谁。”莱恩看向了卡利斯，让这个稳重的男人也面沉似水，“当然，我并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世界过大，逐火之蛾确实守不过来，收缩也是一件好事，就像抽签一样，残存的物资也供应不了全部人口。”
他能体会到这种无奈，抛弃土地不仅会带来舆论压力，光是饥饿与治安问题就会让管理者头秃，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这是文明存亡危机，可不是什么过家家，每时每刻都要做选择。
“莱恩博士，所以你觉得找不到目标了？”卡利斯强打精神。
“很难。”
“莫非战斗取消？”
“恰恰相反，我们必须要找到它，在人类火力面前，下位崩坏兽根本不足为虑。逐火之蛾如果真要进攻，就要把目标集中在上位崩坏兽和律者身上，执行定点清除，不能留下隐患。”
莱恩的思维很清晰，指向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其中能确定是高崩坏源的寥寥无几。
“全球猎杀才几个月，帝王级以上的崩坏兽就很少被发现过了，这也可以佐证我刚才的假设，它们确实藏进了同类之中，所以维纳尔中校。”
青年忽然被叫到，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就见莱恩面无表情，但眼神深邃。
“崩坏可以有阶级，可以有明确目标，也可以集群活动，只要——”
“祂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同身在异世
旋翼机贴着海面而过，掀起的气流切开漆黑海面。
天空无月，一片漆黑，唯有机舱内有黯淡灯光，莱恩大马金刀的坐着，正闭目养神。
或许是受到了梅比乌斯的影响，他对开会什么的也没啥兴趣，在提出看法后，立马投入了作战之中，并且毫不犹豫的参与进去。
樱小口啃着饭团，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男人，心说给人的感觉又变了。
他变得冷硬，变得更加理智，就仿佛是一台杀戮机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计算之后的事。
勇猛坚毅，战力无双，真像书里说的，那种武士的楷模啊，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樱，你有任何疑问吗？”莱恩睁开一条缝，看到少女诧异的眼神。
“没，我就想问问，那个幕僚长听懂了吗？”
“不要小看高层，他们个个都是人精，我今天说过的话，情报部早就有推测了。”莱恩轻哼一声，聚集了人类最优秀的特工与情报官，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还没傲慢到觉得自己等同于全人类的智慧。
“所以原本的作战计划就是针对高崩坏能目标，只不过希望我自己说出来罢了。”
樱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忙问为什么。
“因为逐火之蛾需要验证假设，不可能投入巨大的兵力支援，假设一旦成真，他们构筑的防线根本挡不住，就更别提进攻了。”
崩坏不仅仅只有律者，就如他跟梅所说的一样，这是以世界为棋，每一颗棋子都有作用。
“所以这次作战就凭我们和那几队惩罚之剑？”樱看了眼窗外，另一架旋翼机正在转向。
莱恩没说话，权当默认，这个假设非常要命，也让逐火之蛾没有选择。
如果全球的崩坏能够联动，那确实是一场狂潮，人类制造一个士兵需要二十年功夫，而崩坏只需要一瞬间。
‘律者，还是律者，’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这是一场战争，所以手段绝不会单调，更没有谁能包打天下，恰如第七律者、第九律者那种大陆级的破坏力也并非轻易就能做到。
实话说，给第四律者足够时间，她也能毁灭一个大陆，所以哪怕一只渺小的突进级崩坏兽也有它的价值。
莱恩将自己掌握的线索重新归纳，自言自语。
“律者作为最完美的毁灭工具，没有感情，也没有人类的欲望，她消失了这么久，总不可能去享受人生了，再加上这个新出现的高能崩坏源.......”
“我敢肯定，第四律者很可能就在不列颠岛。”
“嗯？她料到你会来？”樱扭过头，在战斗层面，她也并非菜鸟，知道第四律者想杀了莱恩。
“我没有这么大面子，律者主要职责还是毁灭文明，只是学会了审时度势罢了，因为我的存在，她这个主要职责没法完成，哦，原来如此，一切如衔尾之蛇是互相影响的。”
莱恩眼睛一亮，他又发现了一个盲点，那就是自己不仅是‘天外之人’，因为他的操作把世界线改的稀烂。
哪怕是第七律者，现在诞生都是送神之键的，崩坏想要毁灭世界，必须要革新版本，另辟蹊径。
樱默默在旁边坐着，不想打搅莱恩的思考，直到数分钟之后，男人从沉思中脱离，才小声询问。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