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大大
“......”
少年默不作声地把头转了回去，从嘴里吐出的话语依然不带一丝温度。
“不必了。”
“为什......”
“我和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夕阳终于随着少年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完全消失在了天空中。没有管一旁疑惑的少女，少年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水泥管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奇怪的家伙呢。”
思考着少年最后留下的那句令人费解的话语，少女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注意到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少女也爬下了水泥管急匆匆地向家的方向赶去。
“我回来了哦，大伙~”
“欢迎回来，姐姐！”
少女一进门，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笑着把手中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少女安静地在一旁看着饿坏了的孩子们对着并不美味的残羹冷炙大快朵颐，轻轻地叹了口气。
“彼约尔，你今天有收获吗？”
被点到了名字的男孩显然是噎到了，拿起一边的旧水杯狠狠灌下一大口之后，略显愧疚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那塔塔露呢？”
一个有着乱糟糟短发的女孩往脏兮兮的衣服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了几个硬币交到了少女的手中。
“还是不够呢......”
少女打开一旁破破烂烂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把今天得到的所有收入都放了进去，看着里面少得可怜的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样子的话没办法让布利先生......”
“哐！”
本就形同虚设的大门被狠狠踹开，少女刚刚提到的男人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让正在狼吞虎咽的孩子们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布利先生......”
少女赶紧迎了上去，对着男人微微鞠躬表示自己的敬意，和他打招呼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苦涩。
“嗯。”
男人点了点头，对少女毕恭毕敬的态度表示满意，作为盘踞在这个小城市里的贩毒团伙中最底层的人员，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享受到高高在上的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混得不好的他才爱上了这种压迫比他更加弱小的人所得到的快感。
“钱呢？”
用恶狠狠的眼神吓走了原本坐在那里的孩子，布利一屁股坐到了屋子里唯一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少女。
“......”
少女沉默地拿起刚才匆忙放在一旁的铁盒子，慢吞吞地走向布利。原本热闹非凡的屋子里此时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孩子们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走向男人的少女，就像是在看着她踏上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只有这么点？”
看着盒子内零零碎碎的钱，男人挑了挑眉毛，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就只有这么点吗？”
“是......”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少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倒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多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少女捂着脸没有起身，泪水却无声地流了下来，滴落在被地面弄得脏兮兮的裙子上。一旁的孩子们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却没有一个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保护平日里对他们照顾有加的少女。
自从落入布利的魔爪中之后，这种情况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却始终无能为力。对他们来说，布利就是活生生的恶魔，是无法反抗的存在。
“连续几个星期交上来的钱都不够，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布利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坐在地上的少女，在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
“其实我看你长得也不错。”轻薄地挑起少女的下巴，布利看着少女因为带着泪痕反而更显俏丽的脸，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少女甚至能闻到他嘴里浓重的烟草气息下掩盖着的恶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一样。
“要不我给你找找门路？以你的姿色，一个星期的钱一天就够了吧？”
“我们...尽力了......布利先生。”少女不敢有什么行为上的反抗，声音颤抖着，不敢看向布利的眼睛，“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上次！上上次！你每次都这么说！”
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布利原本玩味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一把抓住了少女漂亮的亚麻色长发，全然不顾少女脸上的痛苦神色和哀求声，硬生生地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这次怎么说都没用了！跟我走！”
“不...不要！”
少女拼命地挣扎着，拉扯中不小心撕裂了布利的衬衫，原本还挺像模像样的劣质衬衫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让布利看上去狼狈不堪，像是一个偷东西被发现的贼。
“你这家伙！”
注意到自己现在的丑态，布利狠狠地一脚把少女踹开，慌张地查看着自己的情况。
“唔啊！”
少女的身体再一次倒在了地上，脸也撞到了坚硬的地面，擦破的嘴角有艳丽的鲜血缓缓流下。强烈的疼痛感刺激着少女的神经，但她却只能无力地呻吟出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呜哇！”
孩子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终于无法忍受眼前这种场景，哭出了声音，随后另外几个没大多少的孩子也相继哭了起来，小小的房子瞬间挤满了哭声，让布利心烦意乱起来。
“别哭了！”布利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慌张的感觉，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看向哭泣的孩子们，“我说别哭了！”
“哇！”
这样的行为却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孩子们的哭声越发响亮，看来是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停歇了。
“啊啊啊烦死了！”
一脚踹翻了刚才自己坐着的那把椅子，被哭声弄得心乱如麻的布利放弃了继续施暴的打算，转身向门外走去，只留下了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语。
“明天我还会再来的！到时候给我准备好足够的钱，还有赔偿这件衬衣的钱！要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就等着瞧吧！”
所有人都知道布利所说的“等着瞧吧”是什么意思。曾经有一次布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胆敢反抗他的孩子打得皮开肉绽，还断了一条腿。那个孩子最后因为伤势过重而永远地离开了他们。而在这种时候的这种地方，一个流浪孤儿的死亡并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更不会有人闲到去追究这件事的因果。
布利头也不回地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孩子们乱糟糟的号哭声。沉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少女走向了哭泣的孩子们，轻轻地把他们抱入怀中，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尝试让他们平静下来。也许是哭泣消耗了本就不多的体力，孩子们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但是因为刚刚在他们面前发生的这一幕，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还残留着恐惧，也都失去了继续吃饭的胃口。
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少女默默地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桌子后像往常一样做起了家务，9点一到就催促孩子们上床睡觉。嘱咐过年龄较大的彼约尔和塔塔露看好孩子们之后，亚麻发的少女咬了咬牙，再一次离开了家。
少女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值得，或许对她而言那种温馨的感觉比什么都重要，又或许她还对之后的日子抱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她只能这么去做了，为了那个岌岌可危的“家”。
从贫民区走到闹市区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即便是战乱的年代，腐朽的夜生活依然还未死绝，而此时，今夜的序章才刚刚开始。
虽然自己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从心底里就很抵触的事情，但少女经过耳濡目染，也略微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只要你一个人低着头站在路灯下，用右手握着左腕，没过多久，有意向的男人们就会来和你搭讪，完事之后就会付给你一笔事先谈妥的费用。
而少女所指望的就是这个。
但是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闹市区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很多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家伙在到处搜查着什么，少女甚至还不小心瞟到了布利有些紧张兮兮的身影。受这些家伙的影响，不安的情绪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谁都不想惹上不该惹的麻烦。无数人慌张地从少女身边经过，却压根没有人看她一眼。
“这是...怎么了？”
少女茫然地看着骚动的人群，突然间，有人拉着她的手臂飞快地跑了起来。
“你...”
不知所措地看向来人，少女惊讶地发现带着她奔跑的人正是白天所遇见的那名少年。少年只是不停地跑着，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道内心深处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从何而来，少女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努力地跟上了他有些快的步伐。
“呼...呼......”
不知跑了多久，少女实在是跑不动了，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少年停了下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依然一言不发。少女弯着腰喘着气，心跳快得仿佛自己的心脏随时随地就会崩出喉咙口。
又过了一会儿，少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看着面前的少年却欲言又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少女根本反应不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你...”
“你...”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陷入了尴尬的局面中，少年咳嗽了一下，示意少女先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与你无关。”
“那你又为什么要拉着我跑？”
“因为那边很危险。”
“我的安危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
少年沉默了，显然面对少女的突袭他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
“噗嗤...”
看着面露难色的少年，少女捂着嘴笑出了声，少年有些闹别扭似地扭过了头，脸上却明显地出现了一丝红晕。
“算了不为难你了。”少女理了理自己亚麻色的长发，转身就走，“那么我走了。”
“你要去哪？”
在少女走出一段距离后，少年突然在身后发出了声音并且跟了上来，似乎不甘心在自己还没提问的情况下就让少女这么离开。
“我吗？”
少女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很快又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去赚钱。”
“赚钱？”少年疑惑地看着故作坚强的少女，“这么晚了哪里还有工作可以给你......”
似乎是想起了刚才少女等候在路灯下的举动，平日里就生活在混乱不堪的地区中的少年很快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说到一半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没了后文。
不争气的泪水无声地打在脚下的地面上，少女抬起头看向少年，满是泪痕的脸上是刻意装出来的笑容，无端让少年一直以来都冷漠无比的内心紧了一紧。黑夜里，只有陈旧的路灯发出淡淡的白光，温柔地抚慰着这个哭泣的折翼天使。
“对不起呢...我...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了。”
“......”
面对哭泣的少女，少年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等到了少女自己止住哭泣，就像是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少女愣了愣，轻轻地拭去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水，声音也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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