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动模范雪之下
苏橙只好懂事地停下了动作。
“来，我们来干杯！”林柔嘉兴奋地举起元气森林的瓶子，“等入学同意书一拿到，我们直接报警，警察就会去制裁那些坏家伙了！”
“好耶！”苏橙同样举起了快乐水，轻轻和林柔嘉碰杯后，再一饮而尽。
然而，莫名的不安预感，不断地萦绕着我。
事情恐怕不会有这么简单。
正当这样的想法闪过我的脑海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金斗焕。
我一接通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
“这是被追杀了吗？跑得这么凶。”
“不跑不行，刚才文件拿到手以后，那对父母觉得有点不对劲，打了个电话核实，发现了我的假货身份，我只能跑了。”
“还真是辛苦你了。”
“然后我在他们小区门口，恰好遇到了真正的机构的人，我又跟着他们的屁股后面偷听了一路。”金斗焕语气中，带着猎人得胜而归般的炫耀，“他们甚至还找我问路，想要去小区调监控，看他们着急的样子，看来这份文件应该能够成为扎实的证据了。”
“干得漂亮！”、
“不过，我这里还偷听到了追加的情报——”
“除了我的图包，再给你加一个G的种子。”
“买卖成交！”金斗焕果断说道，“根据机构的人安抚那对父母的话术，似乎这份证据只能让警方出动，但没法给他们机构定罪，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例，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慌张。”
我不由得紧皱眉头。
如果不能定罪的话，那么报警就毫无意义了，反而会白白地暴露自己。
“为什么不能定罪呢？”
“我偷听来的片段里，大概有这么几个原因——只要警察出动，他们便会立刻遣散或者转移一些不那么听话、可能会做出不利证词的学生，同时删掉学校里的监控，再辩称那些殴打和体罚只是老师对学生的训诫，或是属于心理学的的治疗方法，帮助学生快速恢复学习能力——这样一来，警察根本没法查出真正的真相，或者证据链不完备，不足以对机构进行公诉。”
我的心中顿时一沉。
“好了，情报就这么多，待会见。”
看来林柔嘉和苏橙的庆功宴，得往后推迟了。
“情况就是这样——”
听完我的话，苏橙脸上顿时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但林柔嘉却若有所思起来。
“听对方的话，好像他们很害怕学生互相之间做出证词呢。”
确实如此。
一般而言，这种戒网机构内的体罚和殴打，几乎都是当众进行的。
目的是为了杀鸡儆猴，让别的被囚禁的学生们乖乖服从。
所以每一场暴力事件，都会有大量的目击者。
就算没有直接目击，共同生活那么久，也会了解到互相之间的伤情。
“从苏橙被抓进去到现在，一共过去了一年半，只要找到这一年半间被放出来的学生，他们的证词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真不愧是天才美少女啊，瞬间想出了下一步的对策。”
“哼，区区搜集信息击破困境的才能，我也是有的！”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
在各大社交软件、网络论坛上搜寻吐槽永信培训学校的网友，再让苏橙利用社会工程学数据库，直接挖掘到他们的真名实姓和联系方式，接着只要一个个进行询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作证就行了。
经过一整天的忙活后，我们最终得到了数十条对永信培训学校湘江市分校的控诉，这些控诉几乎如出一辙——暴力虐待、非法囚禁、令人作呕的饮食和恶劣的生活环境。
这些人进去的原因，从沉迷游戏、早恋、同性恋，再到想要转变性别，甚至是成绩下降，或者是单纯地不听父母管教而已。
永信培训学校，仿佛成了父母折磨孩子的私人监狱一般。
这一连串的证人证言，将会成为摧毁这所可怕监狱的关键！
第三十三章 谁赢他们帮谁
湘江市郊。
冷冷清清的雨滴，在老旧的出租屋上空飘零着。
里面的一位住户，曾经也是永信培训学校的受害者。
他因为沉迷游戏成绩下降，被父母送进了戒网机构中，遭受了严酷的虐待和囚禁。
在里面经历了难熬的一年时间后，他终于被放了出来，并在社交媒体上放言，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我和林柔嘉让苏橙使用社会工程学数据库，找到了他如今的住所。
楼道上堆满了垃圾。
墙壁尽是一片片黑色油性笔留下的小广告。
破旧绿色防盗铁门被时光不断腐蚀着，一片片油漆掉落在地上，只留下斑驳的金属锈蚀痕迹。
“敲门吧。”林柔嘉的声音十分坚定。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防盗铁门。
咚咚咚。
“谁啊！”不耐烦的回应劈头盖脸抛掷而来。
一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防盗门背后。
他身着白色背心和沙滩裤，脚上划拉着一双拖鞋，眼眶凹陷，身体消瘦，四肢孱弱，俨然一副活骷髅的模样。
一阵阵方便面的气息从房间深处飘来。
游戏的音效此起彼伏。
似乎是看到了我和林柔嘉两名美少女的脸蛋，他不耐烦的神情顿时缓和过来，变成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有，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在网上看到你对永信培训学校的一些留言，我们想来向您求证一下其中的一些情况——”
我很清楚地看到，当他听到我提起“永信培训学校”六个字时，脸上流露出了一阵极大的惊恐，似乎是彻底被魔鬼支配一般。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重新闭上了。
“我们只是想——”
一连串的怒吼声骤然炸响，打断了我的解释。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害我害得还不够吗！还想要把我抓回去吗！”
在此之后，我们不管怎么敲门，那位受害者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哪怕打通了电话，在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没有任何配合我们的想法，只有无穷无尽的抗拒与恐惧。
之后的几天当中，我和林柔嘉试图去联系当年的受害者，但一连串的碰壁却接踵而至。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些了。”
“你们找我聊这些事情有什么目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现在过得很好，别来烦我了！”
“我劝你们别和那家机构斗了，说不定你们最后也会被抓进去，不说了不说了。”
所有的受害者在提起这件事情时，无一例外，都拒绝了聊一聊的想法，更不用说之后的接受媒体采访或者是出庭作证了。
兜兜转转，最后却一无所获。
夜幕缓缓降临。
厨房中，苏橙正乖巧地为我们准备着晚餐，虽然他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失落神情，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稚嫩的脸庞上的焦虑与不安。
“这些人明明被害得那么惨，怎么一个都不愿意帮忙呢！”我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受害者名单，双手揉着头发，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看来还是我想当然了。”林柔嘉坐在驾驶座上，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就算是受害者，能够团结起来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甚至按我的猜测，恐怕有些人反而会给家长或者是机构通风报信。”
“为，为什么会这样呢！”竖起耳朵偷听的苏橙惊叫出声，“难道这些受害者一点都不恨永信培训学校吗！”
不，答案是否定的。
我闭着眼睛，回忆起和受害者接触时，这些人的面容和语气。
憎恨，恐惧，愤怒——
无数的情感在神情和语调中交织着。
不需要这些人开口，我已经读出了背后无尽的挣扎。
当恐惧压倒了憎恨，那么身体便会无法行动，不管受到怎样的迫害，都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因为这些人担心着，反抗会让自己陷入更恐怖的境地之中。
“那，那这些人会帮谁呢？”苏橙的声音颤抖着，“难不成，这些人还会跑去帮机构告密吗！”
“不。”
林柔嘉的声音中带着果断。
她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嘴角挑起了坏女人般的自信微笑。
“谁赢，这些人就帮谁。”
我瞬间明白了林柔嘉的想法。
确实如此！
既然恐惧能够压倒憎恨，那么在一定的条件下，憎恨也能够压倒恐惧！
什么时候会这样呢？
当这些受害者相信，清算时刻到来之时，才会鼓起勇气站出来。
那么，只要编织出足够动人的故事，让大家相信，永信培训学校其实不堪一击——哪怕这一信念只是虚幻的，但只要所有人团结起来，信念便会化作真真正正的事实！
关键在于，故事从何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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