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动模范雪之下
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我的时间表都被安排得精准而完美。
每天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吃饭,玩耍,然后入眠。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父母从未出现过一面。
我猜想他们可能是躲在了家里。
因为我的家好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上下数层,面积广阔。
从房子的一头跑到另一头,把每一个地方都走遍,几乎可以用掉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
只要到了玩耍时间,我可以躲藏在迷宫的任何一处,自顾自地打发走所有的时间,并且不让家里的保姆和管家找到。
我努力寻找着父母的身影。
从花园到客厅,从地下室到楼顶。
我踏遍了迷宫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
激烈而忍耐的喊叫声,从一个巨大的卧室中传来。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这间卧室,轻轻摇下门把,将比我高大许多倍的卧室门推开一个缝隙。
眼前的画面,让幼小的我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几个大人,有叔叔也有阿姨,甚至我的父母也在其中,许多具白花花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毛发的身体,纠缠扭打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叫声。
像是电视里的动物世界节目一样。
是在争夺食物吗?是在抢地盘吗?
我不知道。
我只能定定地注视着这一切。
看了一会,房间里的大人们很快就注意到了我。
但大人们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朝着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一种我完全理解不了的笑容。
之后,保姆慌慌张张冲过来,把我一把抱走,然后将房门拉上,十分凶狠地将我训斥了一顿。
在观赏完那一次动物世界之后,我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我的人生依旧和别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她们放学以后,能够讨论着爸爸妈妈会给自己做的晚餐,讨论着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去哪里探险玩耍。
但我却只能回家匆匆吃完晚餐,再被保姆送去学习钢琴、书法、英语和礼仪等那些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的玩意。
我只记得,闷热的教室里,坐满了许多和我同样大的男孩女孩。
这些孩子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快乐。
教师十分平等,严厉呵斥打骂着每一个孩子,于是我们只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努力将教师教的东西模仿得臻至完美——但我依旧不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所在。
更甚至,别的孩子训练完毕,都能够得到来接送的父母的嘉奖。
但我只能得到保姆的冷眼相对。
以及一个沉闷毫无生气的家。
到了这个年纪,我终于能辨认出了父母的身影。
他们如同幽灵一般,时而出没在饭桌上,时而带着一群朋友霸占整个客厅大声呼来喝去,时而隐藏在卧室中,发出动物世界的声音。
但他们从来不会认真看我一眼。
就好像我只是这个巨大迷宫的一个花瓶和摆设一般。
渐渐地,我的年龄开始增长。
但我承受着与自己年龄越来越不相符的压力。
我被要求举止符合礼仪,被要求穿着礼服出席晚会,在许多大我十岁二十岁乃至三四十岁的男人面前表演舞蹈节目。
在那一刻,我有一种恍惚的错觉。
我仿佛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摆在橱窗里的小小的精美的摆件,供人观赏和品评。
我的年龄越来越大,心智越来越成熟,而我对所度过的生活,也越来越困惑。
上了初高中以后,我忽然感觉到,我对同处于青春期的异性毫无兴趣。
男生的身躯,会让我想起卧室里动物世界的那一幕,想起客厅里萦绕着的烟味和酒味,想起大腹便便中年男性身上的油腻味和臭味,想起他们开怀大笑时脸上那颤抖着的肥肉和皱纹,还有那口散发着恶心气息的黄色牙齿,以及萦绕在耳边的粗俗玩笑和脏话。
是不是每一个男性,步入中年以后,都会变成那副丑陋的模样呢?
我不知道。
但我意识到,只有女孩子才能让我动心,让我萌生最初的情愫。
女生是不是十分完美呢?
并不。
女生的头发大部分都很油,有时候还不讲卫生,脏兮兮臭烘烘,同样地粗俗无礼,甚至还有些热衷欺凌与暴力。
但不知为何,我依旧痴迷于那柔美的身体曲线,与比起同龄男生来说更肉乎乎更圆润润的身躯,还有偶尔能问到的洗发水的芬芳。
那些拙劣地、亦步亦趋地模仿着被男性凝视塑造的白瘦幼模特的护肤、化妆和锻炼尝试,将她们与生俱来的美神的恩典一遍遍锤炼,铸造出更为光彩照人的外表。
宿舍,游泳池,澡堂,运动场,我贪婪地扫视着女孩子们的身体,欣赏着那大自然与人类共同缔造成的完美艺术品。
“我喜欢女孩子,我想和女孩子谈恋爱。”
我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样的话。
然而,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房间中里的包括日记本在内的东西,都并非是秘密。
记忆中,我第一次被父母用那样的口气辱骂与训斥,他们激昂壮阔的演讲,还有不断喷射的口水,仿佛是在灼烧着我流淌在血脉当中的每一分罪恶,让我疼痛难忍。
在那时,我恍然明白过来。
我的父母并不是无条件爱我包容着我的天使,而是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握着鞭子随时可能对我进行惩罚的典狱官。
我决定使用最无耻最下作的方式来对付他们。
那就是隐藏自己,对他们进行彻彻底底地欺骗作战。
坦白来讲,我表现得几乎完美。
不管是社交场合,还是学校成绩,我的表现都无可挑剔。
甚至连和我订亲的那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都对我赞不绝口,称我一定会是一个颜值和才华并具的完美母亲,能够为他生下一窝聪明漂亮的小宝宝。
拥有着世间一切才华的天才美少女林柔嘉,正是在那个时候诞生的。
然而,那时我依旧犹豫着。
到底是要继续扮演乖宝宝,大学毕业结婚生子,就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还是要彻底抛弃一切,和父母彻底断绝关系,重新把握自己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刻,漫展当中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和我穿着同款的裙子,身材娇小,可爱迷人,畏畏缩缩地在人群中行进着。
但我一眼便看出来,那样的身体骨架和肌肉轮廓,其实是一个男孩子。
我顿时对这个性别成谜的家伙产生了好奇。
那是一个跨性别者。
我和她结识之后,她告诉我,她虽然被上天指派的性别是男性,但内心却是一个女性,并无论如何也要服用激素和做手术,让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正确的性别上。
那一刻,我受到了剧烈的震撼。
她告诉我,传言中,跨性别者服用激素做手术,可能只会活到三十岁。
这个说法到底对不对,她也没有钱,没有精力去调查和求助。
但她依旧义无反顾。
只是为了缓解身体与性别不一致的痛苦,只是为了重新让身体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所以宁愿付出作为一个男性未来可能获得的包括健康长久的生命在内的一切。
那么,我又何必贪恋眼前的这一切虚荣的幻象呢。
夸奖,赞美,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好看的摆设而已。
但当我拥有思想与感情时,我就注定与之为敌。
在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
与那个家庭中的那个女人,彻底做出决裂。
韩枫骄。
当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赫然是那张白皙而衰老、慈祥而阴狠、沉郁而愉悦的面孔。
我的计策成功了。
韩枫骄被我的假装自杀,骗到了我的面前。
第二步作战的条件已经具备。
但是。
为什么她在笑呢?
就好像,是在享受一场对弈游戏一样。
第六十四章 枪弹辩驳
洁白的病房中。
我躺在病床上,洗胃后的恶心反胃感一阵阵地折磨着我。
但我依旧打起精神,与眼前的那个女人对峙着。
那个女人,那张脸庞。
金色的头发璀璨闪耀。
被胶原蛋白和玻尿酸浸透的脸蛋上,居然显示不出一丝一毫衰老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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