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根甘蔗
付汐乐和高黛同时轻声惊呼出来,画面上的人正是高昌国。
“嘿、嘿,嗯……在录了吗?那么我就开始了,”高昌国的声音听上去微微颤抖,带着一点慌乱,“那么,这里是74所计划里天朝方的代表,高彦和……首先,找到我埋藏的这些东西的人,无论你是谁,如果你不是‘解读’了,或者为了‘解读’我留下来的线索,那就,请把它放回原处,并且不要再看……这是一个警告,因为接下来的东西不管怎么说——‘了解就是死亡、知晓就是释放’,我时间不多了不多了,我在失控,你如果不想和我一样死的毫无尊严可言的话就彻底放弃……从人类的角度来说我无比建议你那么做。”
说着,高昌国凝视着屏幕,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地缓了口气。
“真他妈吓人,”林妲司被那阴暗的模糊的画面和高昌国严肃又急促的话语微微吓到了,搓着双手说道,“这像是低成本恐怖片一样……”
“确实挺恐怖的,当年我还玩了一次第一人称呢……”高黛满不在乎地调侃道。
而付汐乐听到高黛的话,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别紧张,有我在……”
画面上的高昌国也在短暂的沉默后,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是解读了我留给我女儿的笔记本或者阁楼上我留下来的线索的话……那就证明,我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啊……”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也有些决然:“我不知道这会是一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你对这一切了解多少,你能否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你还有多少理智多少时间……所以,我从头开始给你介绍一下,我所做的一切的源头——”
他顿了一顿,露出一丝略带着回忆的落寞:“这件事,背景要追溯到我之前提到的74计划……那是天朝和苏联在七十年代的一次……技术合作,我参与了其中,并作为天朝方面的技术代表和医学专家,在大冰原进行其中一个项目的研究——那个项目的苏联方负责人是弗拉基米尔爵士……他是个好人,而项目的提出者是卡普什金教授……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高昌国说到这里,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愠色。这让众人明显在意了起来,意识到这个卡普什金绝对不简单,毕竟高昌国曾经是天朝罪侦局灵魂式的人物,能让他在时隔多年后仍为之动怒的家伙,绝对不简单。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狂热又偏执,虽然的确称得上是天才,但也非常危险,”高昌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只是我从一开始没能察觉到他的疯狂……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和他提出来的项目究竟有多么可怕。”
“这个家伙,卡普什金,”付汐乐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的名字我在哪里见过……”
罗丝芙也轻轻地眯起了眼睛,不过她没有出声,而是继续盯着电视看。
“最初,我接到的项目是‘研究无障碍跨语言传播密码’,在计划中被描述为信息最简化和无障碍交流,以及……无法被第三方破译的加密,由于从前瞻性上考虑,高层相信信息战争必然是未来的趋势,所以这个项目是74所项目的重点之一,给予了很多帮助,”高昌国叹了口气,“卡普什金教授是密码学和传播学领域的专家,但是他却指名要我这个脑科医生专家去……不过因为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他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我前往了大冰原,参加了一个原本我以为和我专业不相干的项目……但是我错了!”
高昌国露出一个苦笑:“在那里的第一周确实比较闲,只是给一些受测人员做一下体检,并按照卡普什金教授的要求,和另一个苏联心理医生给他们做心理评估,并额外检测脑电波、脑部病变状况和各类神经递质水平……我本来认为这是不必要的,但是第二周……异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发现,其中一些人的神经递质水平有些失衡,存在间歇性的异常神经放电……但是与之相对的,心理评估却是完全正常……”
“我注意到了这一现象,我反馈给了卡普什金,他告诉我不必担心,很多人在大冰原呆久了都会有些焦虑或者其他问题……但是我总觉得,他似乎很高兴。”
“不过,我并没有就此放在心上,第三周异常的人数减少了一些,而且那些受测的士兵也没有任何问题,此后,这些异常就像是水手的坏血病一样,时有时无但无伤大雅,所以我就放下了警惕……直到两个月以后——”
说到这里,高昌国咽了口唾沫,有些凝重地说道:
“士兵谢尔诺,受测编号137,大脑的前额叶、语言中枢……出现了病变,物理性的病变。”
49 冰原旧闻(二)
“大脑发生了物理的器质性病变,”作为众人中间学历最高且在医学上造诣的高黛,第一个察觉到了自己父亲所说出的事实的不可思议,“这绝对不可能!”
画面已经被暂停了,高昌国的脸定格在屏幕上,但是他所抛出的那些蕴含着犹如炸弹一样的信息,依然跨越了时空,让所有人感到了无比的震惊。
“是的哟,没有外伤和药物辅助的话……不可能做的哟!”
见多识广的莫所离也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秋姬儿却依然在沉默中,她思索了一会,之后转头看向了罗丝芙,无声地用着她那湖水一般冰蓝色的眼眸盯着罗丝芙,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啊……是有可能的,”罗丝芙轻轻地对着秋姬儿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人的精神和大脑、可是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一点啊……”
说着,她重新用遥控器将暂停的画面开始播放。
音响里再次传来了高昌国那不甚清楚的声音。
“我知道,这对一个有医学常识的人来说,确实很扯淡,但……如果你找到了编号为‘S-033-V’的录像带的话,请播放它,自己看吧……后面的录像带也要看,看完以后把这张碟快进到……54分钟。”
画面进入了黑屏。
众人面面相觑。
林妲司从油纸包里找出了高昌国所说的录像带,它就放在一个本子后面的小盒里,把它塞进一边的录放像机里。
录像的开头,是相当正经的五秒倒计时,倒计时结束后,无声的黑白画面开始播放。
首先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串俄语。
“呃……对象033视频记录092?高度机密?应该是吧。”林妲司帮大家翻译了这句俄语。
从不甚清晰的画面来看,这里是一处囚房,摄影机被挂在天花板一角,能摄录到整个房间的影响,囚室里只有一人,他身材清瘦,穿着病号服,但看不清他的面庞。
“可怜的谢尔诺。”
罗丝芙说。
他坐在囚室的桌前不断写写画画,一本笔记本在开头的五分钟里就被他写完了一半,手里的钢笔自然是撑不了那么久的,后面连着几页,只有笔头划过纸张,而纸张下并没有留下笔记。
谢尔诺发现这个事实后,突然停下笔,僵死不动,整个人在那维持着握笔的姿势,干坐了五分钟。
“这也太他妈诡异了……”
“哦……我觉得接下来会更诡异的……”
而在第六分钟,他拿起笔,猛地扎向自己的手心和手腕,鲜血流淌而出,他扑向一面墙,接下来的时间里,墙壁变成了他的画布。
在他以鲜血创作的诡异涂鸦刚让众人感觉有些不适时,一大堆黑色的方块适时的遮挡住了那些画面。
“哇……那个年代都能搞PS了?”
“直接在录像带上改哟~很费工的。”
谢尔诺沿着墙壁和地板挥洒着他的血液,黑色的方块也随他手臂非人的动作蔓延,最后,整个房间都被方块覆盖——也就是说,整个房间被他的涂鸦覆盖。
他呆立在这自我构建的鲜血神殿里,突然看向摄像头。
众人惊了一下。
他突然开始拖动自己被锁链拴在地面上的桌椅,发现椅子被拴住后,他像一条狗一样用嘴对着锁链咬下,有什么东西崩飞了出去,但总之拴着椅子的锁链还是被他咬断了,他拖着椅子,把椅子搬到摄影机下方,站在椅子上,然后——
对着摄影机,露出了微笑。
他的脸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如纸,而双眼里闪着点点狂喜的光芒,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众人能看到他碎裂的臼齿留下的断茬。
他上下牙敲击着,嘴唇翕动,应该是说了一句什么话,这段录像是默片,所以众人也无法知道他说了什么。
实际上莫所离、露易丝和秋姬儿都能读唇语,但她们现在宁愿当自己不会这本事。
接着,他把沾血的手指伸向了镜头。
录像在这里结束了。
“好吧……还剩几个录像带……我们继续。”
罗丝芙把另一盒录像带塞进录放像机。
这次录像的质量明显好得多,还是有声的,一段灰屏之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两个男人。
他们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桌上放着烟灰缸和一堆文件,坐在左边的男人穿着白大褂,一张大众脸,叼着香烟,而办公桌右边的,则是个穿着双排扣风衣的白发年轻男子,高鼻梁深眼眶,眉目俊秀,有着浅色的眼睛。
“我姐她爹,弗拉基米尔,”林妲司说,“应该是红眼,家族遗传病。”
“那左边的肯定是我爹了。”高黛说。
弗拉基米尔向着摄影机伸出手,似乎调节了一下焦距之类,然后便与一边的男人用俄语攀谈了起来。
“他们在说啥?”露易丝问。
“啊……寒暄,吐槽食堂菜难吃之类有的没的,”林妲司继续翻译,“啊,顺便高黛你爹吹了一波我姐她爹的摄影机,一通海夸。”
从清晰的录像看来,高昌国吹的内容估计都在点子上,而弗拉基米尔也是相当受用,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接着高昌国摁灭手里的烟头,从旁边的文件里随便扯过一张纸来,找到一支铅笔,在上面写了些东西,他把笔递给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看了看,在纸上也写了些什么。
高昌国点点头,把纸折了几道,掏出打火机,点着纸条,他准备把纸条放到面前的烟灰缸里,弗拉基米尔示意要他等等,高昌国把纸条竖了起来,让它烧的慢些,弗拉基米尔则从怀里摸出两根铝管装的雪茄,打开包装,麻利的用小刀切掉雪茄头,把一支递给高昌国,自己叼上一支,接过高昌国手里还在燃烧的纸条,点燃了雪茄,高昌国也把自己的雪茄凑近火头。
两人吞云吐雾了一通,高昌国在深吸一口雪茄后,说:
“好吧……接下来的内容,希望有人能看到。”
他用的是中文。
“这本来不该留任何资料,但,为了……这个世界,我们有必要录下它来。”
弗拉基米尔用的也是中文。
字正腔圆,还带一点川味。
50 冰原旧闻(三)
“你想好了吗,弗拉基米尔。”
“万事俱备。”
“我没问你的准备如何……我还在试图找到疫苗。”
“我相信疫苗存在,但我们没有时间了,我昨天切断了通讯,谎称是暴风雪的缘故。”
“已经有人试图向外传递那些东西了吗?”
“是的……一个拍电报的,但很幸运的是,那家伙把发报机拍断了。”
“这么严重了……现在我每天醒来,周围所有的人都异常的兴高采烈,我……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正常的,我不敢看任何一本笔记本,甚至是任何能够记录信息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你还有找到疫苗的时间吗?我说过了,有时候该干的事,是逃不过的。”
“唉……”高昌国深吸一口雪茄,吐出一团雾状的烟气,“那,计划呢。”
“首先是枪弹和炸药,这些按我的权限不难搞到,你会用枪吧?”
“会。”
“好,再就是守备力量的问题,我能扯个理由叫一次紧急集结,但必须一次端掉。”
“哦,那不是问题。”
高昌国把雪茄架在烟灰缸上,俯下身去,桌子下传来几声机械动作的声响,应该是密码锁之类,他再次直起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用木塞塞紧并用一圈火漆密封的试剂瓶,瓶里各有大半瓶的油状液体。
“把他们叫到一个密封的房子里,”高昌国再次拿起雪茄,“密封我来做,地下室不错。”
“梭曼?”弗拉基米尔苦笑着拿起一个瓶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对,我弄的,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这够毒死半个莫斯科的人了。”
“吸入量够大的话,人会瞬间失去意识,我希望他们最后一程走的痛快点。”
“伪善,”弗拉基米尔放下瓶子,“高医生,你才是真的冷血,冷血的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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