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战记 第235章

　　伴随着机械传动的噪音，这扇尘封了千年的大门向左右两侧开启。尤瑟走进大门内部，它立刻在她背后重新关闭。大门后面是个圆形的房间，一个精密的术式阵被刻印在房间的正中央，四周的柱子上安放着颜色不同的魔石，释放出幽幽的光芒。

　　深吸了一口气，尤瑟来到术式阵中央，她集中魔力，将魔导机杖“辉夜”的末端插入了术式阵中央的小洞。伴随着魔力的流动，脚下的术式阵释放出幽幽的光芒，数以百计的咒文漂浮在空中，形成无数精妙的魔术式。

　　“无限书库，”尤瑟命令，“执行连接！”

　　指令被确认，漂浮在周围的魔术式瞬间全部沉入术式阵，紧接着，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刻印着术式阵的圆形房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装满图书的书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漂浮在空中，一排排的书架无限的向上方延伸着，仿佛没有尽头。尤瑟眨了眨眼睛，稍微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自己身上的装备还在，她站在一个跟刚才大同小异的术式阵中央，而一张漂亮的书桌就摆放在不远的地方。

　　望向书桌后面，她的瞳孔因为惊讶而缩小成了一点。一抹银发轻轻飘动，魔导王莱艾尔·布莱恩斯塔特面带微笑，优雅的合上了手中的厚书。

　　“我等待了53636个小时零24分32秒，”她说，“您终于来了。”

　　“抱歉，”尤瑟礼貌的鞠躬，“让您久等了，莱艾尔。”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莱艾尔的幻影说，“我不过是莱艾尔·布莱恩斯塔特的备份数据，并非魔导王本人，而您才是真正的魔导王。”

　　“备份？”

　　“拟人化的数据资料，这就是我的‘定义’。”她站起身来，优雅的绕过书桌，轻轻地将尤瑟拥入怀中，“终于见到您了，年轻的王啊，您使用最高管理员权限打开无限书库，在寻找怎样的知识与智慧呢？”

　　“我所寻找的，是拯救世界的方法。”尤瑟抬起头来，注视着莱艾尔金色的眼瞳，只见她黄金的眼瞳中倒映着她的面容，在那深处隐藏着一丝丝笑意。

　　“具体来说呢？”

　　“彻底封印拉莱耶之门的方法。”

　　“您的愿望我收到了。”莱艾尔打了个响指，精美的书桌前出现了一张铺着天鹅绒坐垫的椅子，她在对面坐下，尤瑟坐在了新出现的椅子上。全息面板在桌面上依次打开，两人隔着那些半透明的全息影像注视着对方。

　　“这是卡特罗斯的计划吗？”

　　“是的，”尤瑟点了点头，“基本上相当于当年莱艾尔在极北大空洞下面的封印行动的改进版。因为当时控制拉莱耶之门的魔术式已经失效，而门本身可以从魔素通道内汲取能量而进入半永久的运转状态。所以卡特罗斯认为，只要重启门的控制系统，就能关闭它，并且原来的机械装置能够保留下来，在更新了2.0系统版本之后，可以重新启用。”

　　“卡特罗斯依然执著于拉莱耶之门吗？”莱艾尔叹了口气，“真的是非常可怕的执念，而且这个计划确实有比较高的成功率。”

　　“只有64.2%，”尤瑟叹了口气，“差不多三分之二多一点。”

　　“那么，您的意见呢？年轻的魔导王啊。”

　　“我需要一个成功率更高的方案。”尤瑟说，“无限书库的智库系统可以进行接近真实的模拟验算，我想应该能找出更好的方法。”

　　“的确如此，”莱艾尔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不过，提高成功率有一个先决条件。”

　　“先决条件。”

　　“那就是摧毁拉莱耶之门。”

　　短暂的沉默，尤瑟笑出声来。

　　“那就摧毁它吧，”她说，“请以摧毁拉莱耶之门为前提，进行模拟验算。务必找出成功率更高的方法。卡特罗斯的方案只有三分之二的成功率，对我来说，不，对世界来说有点太低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将成功率提高到90%左右，最好能达到95%。”

　　“这样做真的好吗？”莱艾尔问，“虽然拉莱耶之门对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但是它也给我们带来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素，只要善加利用，人类一定会继续繁荣下去，魔导文明也能够更好地发展和延续。况且，拉莱耶之门对魔导师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轻易放弃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没关系，”尤瑟坚定地说，“对世界来说，拉莱耶之门已经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为了防止它再次发生失控，或者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我们的星球，我个人认为，还是将它彻底毁掉比较好。”

　　“请再考虑一下吧，年轻的王。”莱艾尔注视着尤瑟，“无限的魔力，是魔导师们恒古以来追求的梦想。在他们自称为魔法师的时候，就在拼命进行各种实验。数万年来沉淀的智慧最终催生了拉莱耶之门这个‘奇迹’。但是身为魔导王，您却要放弃这一‘奇迹’，这样做真的好吗？”

　　“这根本不是奇迹，是诅咒啊。”尤瑟摇了摇头，“很抱歉，我只不过是个半吊子魔导师，对于魔导师的终极梦想什么的，完全不懂啊。我所期望的，是驱散虚空之海，夺回人类赖以生存的大地。”

　　短暂的沉默之后，莱艾尔点了点头。

　　“您的觉悟我已经收下了，年轻的王啊。”她露出笑容，“如果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摧毁拉莱耶之门的话，办法应该是有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利用智库系统进行模拟验算，寻找正确的方法。”

　　“非常感谢。”尤瑟松了口气，“这也是我重启天之御座的根本目的。”

　　“哦？我还以为您要发动战争呢。”

　　“发动战争？”尤瑟愣住了，“等一下，虽然我是个飞行员，而且我只会打仗，但是我却从没有期待过战争啊。”

　　“呵呵，您就把这当成一个可爱的误会吧。”莱艾尔微笑着用手肘支起下巴，“尤瑟只要做您自己就可以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会支持您。”

　　“啊……谢谢。”尤瑟的脸颊微微一红，羞怯的移动着目光。

　　“今天的商谈到此结束吧，”莱艾尔站起身来，“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在这里呆的太久的话，可是会肩膀僵硬哦。”

　　“那么，我就告辞了。”

　　“拜拜~”

　　尤瑟化为无数3D色块消失了，她的意识被传送回了主观世界，莱艾尔望着她消失的位置，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笑容。

　　“这孩子，真的成长了呢。”她自言自语地说，“好高兴。”

　　被传送回现实世界的尤瑟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圆形的房间里。初次连接无限书库看起来应该是成功了，但没想到莱艾尔的备份数据居然在里面客串管理员的角色。面对真正的莱艾尔，她感到心口一阵悸动。那位魔导王是如此的美丽，高贵，与她比起来，自己就像是一只丑小鸭。

　　莱艾尔是人造的王，完美的王。正因为她是如此的完美，所以她才选择牺牲自己，为人类争取了大约一千年的时间。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当王的料啊，”尤瑟叹了口气，“该死，我明明是个飞行员啊，为什么一定要去当魔导师的老大啊！”

第三十二章：决断

　　少女徘徊在废墟之中，扎成马尾的头发随着她迷茫的步伐左右摆动，环顾四周，残垣断壁之间满是烧焦的建筑材料、家具以及碳化的尸体。玉京的房屋主要是采用木头作为建筑材料，这些木料虽然不是天然树木加工而成的，而是用炼金术转化而来的，但是在可燃性方面却比天然木料更为出色。

　　望着躺在废墟中，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偶残骸，泪水就在南宫梦的眼眶中直打转。这片废墟曾经是一座有着高大围墙的宅院，如今却只剩下遍地的瓦砾。数以千计的人偶零件散落在废墟中，玻璃眼珠倒映着晴朗的天空，透出无机质的目光。

　　“姐姐，你在哪儿啊。”发出轻轻的抽泣，南宫梦擦干了眼泪，她漫无目的的在倒塌的房屋下面寻找，直到将一双小手染成炭黑色，但是她找到的只有人偶的零件，以及被烧毁的金属工具。

　　“沐霖哥哥，你一定要跟姐姐一起平安无事啊。”

　　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南宫梦望向晴朗的天空，只见万里无云的青空之上隐约透出月球的影子，湛蓝的颜色，几乎要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在那美丽的蓝色天幕下下，白色的天之御座漂浮在玉京上空1500米的高度。尤瑟在前一天晚上已经降低了这座魔导要塞的飞行高度，整修一新的天之御座俯瞰着经历过大火洗礼的玉京城，犹如一位威严的王者，君临天下。

　　南宫梦非常清楚，只要尤瑟愿意，天之御座将会向地面降下无情的炮火，在数分钟内将玉京城炸成一片白地。在任何时代，只有拳头硬的人才有说话的分量，而目前这个世界上拳头最硬的，毫无因为就是她。

　　绝不可与之为敌。

　　绝不可惹其动怒。

　　那绝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存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南宫梦重新望向周围的废墟，仅凭她一个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搜索这片废墟的，但是负责救灾的青阳军工兵部队已经移动到了下一个区域，附近连能够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这可怎么办呢？

　　南宫梦坐在了石柱的基座上，抱紧了双臂，肩膀微微颤抖。她的姐姐，南宫雪已经失踪几天了，自从她去了沈沐霖的家之后，就彻底的音信全无。南宫梦不认为沈沐霖会对姐姐不利，因为从很久之前开始，南宫雪就一直对沈沐霖抱着淡淡的爱慕之情，这份爱慕在南宫家本家灭亡后变得更加强烈。因为沈沐霖的未婚妻南宫雁已经不在了，她死在了烧毁南宫家的那场大火中，沈沐霖为了救自己的未婚妻被烧成重伤。但就在此时，南宫雪那份爱慕却突然转化为炙热的爱恋。但是，沈沐霖心中只有南宫雁，他甚至还做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偶，这令南宫雪感到痛苦，但是却从未放弃。

　　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南宫梦心里非常清楚，她爱沈沐霖爱到发疯，这非常危险。因为南宫梦隐约觉得，沈沐霖很可能就是把魂匣放进那具跟尤瑟一模一样的人偶的人，因为当年南宫家大火，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就是他。魂匣是某种咒器，虽然已经不知道具体用途，但是沈沐霖一定会利用它来复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祭奠南宫家的亡魂们，以及他的未婚妻，南宫雁。

　　“真希望他们两人远走高飞了。”

　　发出一声叹息，南宫梦抬起头来，一阵阴冷的杀气袭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握紧了袖子里的短剑。慢慢的转过身去，只见一身黑色战斗服的梅迪亚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她一只手自然下垂，而另一只手则搭在背后魔剑的剑柄上。

　　“梅迪亚？”南宫梦冒出了冷汗，“是尤瑟尊主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梅迪亚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本质上来说，陛下是个多愁善感的老好人，她重视正义和秩序，但是也有着天真软弱的一面。”

　　“天真？软弱？”

　　“比如，”梅迪亚拔出了魔剑，“她不懂得斩草除根的必要性。”

　　寒光闪过，南宫梦向后跳跃，但是她的右手却喷出了一阵血雾，手腕的肌腱连同动脉血管一起被切断了，手中的短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惊恐的望着步步逼近的梅迪亚。梅迪亚冷酷的注视着受伤的猎物，将魔剑在手中刷刷的旋转着，她瞄准了南宫梦雪白的脖颈，高高的举起了剑。

　　“为什么，要杀我？”南宫梦呆呆的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的姐姐已经背叛了陛下，”梅迪亚说，“她勾结沈沐霖重启了巨灵神，并且对陛下所在的帝宫发动了攻击，虽然你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儿，但是我可没有陛下那样的天真。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不弄脏陛下的手，所以，你必须死。”

　　“救命……”

　　发出小小的悲鸣，南宫梦闭上了眼睛，梅迪亚冷酷的挥出魔剑，准备割断少女的脖子。虽然尤瑟可能会发现南宫梦不见了，但是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可以了。眼前这个女孩不但刺过尤瑟一剑，还直接挑起了与暗部的冲突，所以梅迪亚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在加上南宫雪确实背叛了尤瑟，所以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让南宫梦活下去了。

　　杀了她，以绝后患。

　　这就是梅迪亚的思考方式，一名顶级刺客的思考方式。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布满细密花纹的剑锋挡住了魔剑漆黑的剑刃，缠绕着黑色魔力的剑锋在距离南宫梦脖子几毫米的地方被惊险的弹开了。梅迪亚吃了一惊，急忙后退，她立即放下魔剑单膝跪倒，深深的低下了头。隔了几秒钟，南宫梦才睁开眼睛，她看了看单膝跪倒的梅迪亚，然后慢慢的转过头去，只见手持大马士革钢剑的尤瑟正向自己微笑，金色的眼瞳中寄宿着强烈的意志。

　　“陛下，请您……宽恕……”

　　“别说了，梅迪亚，我原谅你了。”尤瑟收起剑，“下次再做这种事情之前请务必跟我商量一下，虽然我有时候比较天真，但是我并不愚蠢。”

　　“遵命。”

　　“南宫梦，”尤瑟展开一个治疗术，治好了南宫梦手腕上的伤，“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的命吗？”

　　南宫梦呆呆的摇了摇头。

　　“因为秦枫向我求了情。”尤瑟叹了口气，“明明只要跟我稍微说一声就行了，但是她却一直跪在我的房间里，把我吓了一跳。很抱歉，我没有去救南宫雪，虽然我知道她就在巨灵神的驾驶舱里，但是我依然没有救她。我绝不会对敌人心存怜悯，一旦进入驾驶舱，不管你驾驶的是巨像也好，魔动甲胄也好，你都是战场上的一个基本作战单位，在杀人之前理应做好被杀的觉悟。这就是战争的规则，也是唯一的规则。而你，是我的敌人吗？”

　　南宫梦急忙摇了摇头。

　　“回家去吧，”尤瑟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然后来到梅迪亚面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啦，你也跟我回家去！”

　　她转身向南宫梦挥了挥手，启动了转移术式。

　　魔术式的光芒在废墟中消散，南宫梦慢慢的站起身来，茫然的向远处的街道走去，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位身穿燕尾服的年轻男子面戴微笑，他轻轻地展开手掌，令人窒息的强大魔力瞬间被压缩成一个直径两厘米的黑色吊小球。小球周围缠绕着电光，形成了一个犹如微型黑洞的存在。

　　“达克塞斯殿下，你打算杀了那个人类小女孩吗？”

　　浑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达克塞斯微笑着转过脸去，犹如面具般的笑容完美的覆盖了他本来的表情，形成一幅无瑕的假面。

　　“多鲁兹殿下，您打算阻止我吗？”

　　“你说呢？深渊的魔王殿下。”

　　两人对视着几秒，达克塞斯提高了魔力等级，手心中的黑色球体，瞬间膨胀到一个苹果大小。

　　“多鲁兹殿下，您不会忘记了吧？”达克塞斯眯起了眼睛，“你打不过我。”

　　“这跟打不打得过没啥关系，”多鲁兹的脸扭曲了，露出狰狞的笑容，“吾辈只是要提醒你，如果你胆敢扭曲魔导王的意志的话，你还配做她的仆人吗？”

　　“的确如此呢。”

　　达克塞斯握起拳头，消灭了手中的能量球。

　　“不过，我感觉有点迷茫，”他说，“作为深渊世界的绝对统治者，我自认为已经拥有了一切，理解了一切，但是我的主人，不，我家大小姐却总是让我感到惊讶，多鲁兹殿下，这是为什么呢？”

　　“人类是善变的，”多鲁兹收起了尖锐的牙齿，“不过，吾辈认为，达克塞斯，你并没有掌握到魔导王真实的一面，你曾经无数次尝试着去理解她，但是却没一次都没有抓住要点所在。”

　　“那我该怎么做呢？”

　　“这就是你要思考的东西了，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人类的你，实际上一点都不了解他们，不过当你终有一天理解人类的本质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更多的东西。”他顿了一下，“甚至你能因此找到自己的‘根源’也说不定。”

　　“我明白了。”达克塞斯将手放在胸前，轻轻鞠躬，“感谢您帮我解惑，多鲁兹殿下。”

　　一阵风吹起了废墟中的灰烬，当灰烬散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第三十三章：飓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