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山松柏
这话显然是在说白夜了，对此，白夜摊了摊手。
“别把我说的和圣母一样啊，我当然想救人，不过要是现实情况不允许，这种事也不能强求，对我们来说，剿灭魔族还是最优先的事。”
白夜这边，当然是想救济那些挨饿的人，而她的意见，在某种意义上也会影响安杰丽的决断。
事实上安杰丽这样的人，在这种涉及人命的问题上，完全有魄力做出非常冷酷的决定，如果让她独自做决策，她很可能不会去帮助那些挨饿的平民。
但有白夜在旁就不一样了，安杰丽可以做一个冷酷的君主，但她不想让白夜认为自己冷血无情，虽然有些难听，但安杰丽对此事的态度，一定会和白夜保持一致，而她的目的在某种意义上讲，恐怕也只是为了讨白夜的欢心，而不是为了救人。
“咳，如果可以，能救济饥民最好。”安杰丽轻咳了一下，沉声说道：“不过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圣辉帝国今年虽然丰收，粮库中颇有盈余，可受限于距离，短时间内也无法提高粮食的供给。”
圣辉帝国是有向前线运粮食的，不过他们的粮食只够自己的军队使用，不只是他们，联军各部所耗费的粮草，基本都是由本国自行提供的。
由于圣辉帝国的国力旺盛，他们倒是有能力额外增加粮食的供给，用来赈济灾民，不过圣辉帝国距离前线太远，等他们的粮食到了，饥民估计已经饿死一大批了。
相较而言，碧森帝国距离前线倒是很近，不过坎蒂丝此刻皱着眉头，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好消息。
“我也想救人，不过我碧森帝国目前的状况嘛……说实话，先前的财政压力只是勉强解决了，我碧森帝国的粮草，只够供给本国军队，拿不出多余的。”
这没什么奇怪的，碧森帝国经过先前的大规模内乱，与魔族的大举入侵，耗费的资源无数，此番还能派遣军团上前线，已经很给面子了，想让他们出粮食基本不可能。
“嗯，大家都有难处，所以这次，就看我们神谕教国的吧。”
温莎尼亚微笑着，她似乎已经作出了决定。
“我神谕教国可以从国内抽调足够的粮食，救济饥民，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二十七章 协议
粮食不是白出，有条件是必然的，大家都没急着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温莎尼亚说出自己的条件。
“既然我神谕教国负责了当地居民的生计，干脆把当地的治理权，也暂时交给我们好了，新占领的这十五座城市，原城主府的一干人等已经全部收押，这些城市总要有人管才行。”温莎尼亚微笑着说。
表面看上去，这似乎不是一个条件，反倒是神谕教国这边承担了更多责任，不过要是细想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要了当地的治理权，即代表联军所占据城市的一应事务，全部要由神谕教国管辖，如此一来，神谕教国岂不是可以对这片土地宣示主权了？
若是再联系一下赈济饥民这件事，就会发现这件事恰恰是一个拉拢人心的绝好机会，这么一想，温莎尼亚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温莎尼亚，你这话说的还真巧妙啊。”安杰丽看着温莎尼亚，挑起眉头笑了笑。“说是暂时治理，不过治理久了，‘暂时’二字不会被你们神谕教国寻机去掉吧。”
坎蒂丝也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联军此次攻入永默教国，目的是剿灭魔族，要是行扩张之举，在道义上站不住脚。”
这样的顾虑也算是预料之中了，说到底，联军也不是为神谕教国打工的，没道理在攻下城市后，让神谕教国捡便宜。
不过温莎尼亚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她当前提出的要求，绝对不是临时起意，面对联军高层可能出现的顾虑与反对，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好吧，我就不瞒各位了，我神谕教国的确有接管永默教国部分土地的想法，说到底，永默教国本就是从神谕教国分裂出去的，就算占据这里的土地，我神谕教国也有法理依据。”
温莎尼亚言辞凿凿，完全没有心虚的样子，不过她刚刚的话还是有些美化自身的立场。
神谕教国与永默教国是两相分裂，国力国土都差不多，没有任何一方占据主导权，神谕教国也就在教义上更加正统一些。
当然了，现在大家都是盟友，没人会和温莎尼亚计较这种事，她说永默教国是从神谕教国分裂的，那就暂且这么算吧。
“当然了，城市是联军的各位一同攻下的，如果直接由我神谕教国接管，对各位也不公平，所以我是这么想的，只要联军愿意将攻下的城市，交给我们神谕教国管理，我神谕教国就会为联军各部提供全方位的粮草补给，决不食言。”
只凭神谕教国要救济饥民这一点，还不足以让联军交出城市的治理权，因此温莎尼亚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在救济饥民的同时，供给超过三十万人的军队，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温莎尼亚敢这么说，想必神谕教国那边早就提前做过准备了，或许这也是命运法则的力量，温莎尼亚在这件事上十分主动。
“供给这么多军队上前线，的确挺花钱的，要是神谕教国愿意出一部分钱，自然再好不过。”安杰丽略作思考后，缓缓说道。
温莎尼亚提出的条件，对圣辉帝国是有利的，圣辉帝国在联军中本就出兵最多，花费最大，而且圣辉帝国距离前线最为遥远。
对于圣辉帝国而言，他们本就不会长时间占据永默教国的城市，一旦魔族被剿灭，圣辉帝国的军队会立即撤离，毕竟多在前线停留一天，要花的钱就会多上一笔。
甚至可以这么说，圣辉帝国答应温莎尼亚的条件，和空手套白狼没区别，安杰丽只需要同意将城市交给神谕教国管理就好了，甚至不需要支付什么额外的代价。
与圣辉帝国相比，碧森帝国距离前线相当近，如果联军真的决定瓜分永默教国的土地，碧森帝国是有条件分一杯羹的。
不过当前的问题是，碧森帝国财政紧张，而精灵的民族性格，也对扩张之类的事缺乏兴趣，温莎尼亚的条件，同样是坎蒂丝很难拒绝的。
“嗯，的确是个诱人的条件。”坎蒂丝轻声说。
“那二位，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温莎笑着问道，做成这件事，她内心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
“我同意。”安杰丽说道。
“我也同意。”坎蒂丝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又补充道：“对了，既然涉及到主权事宜，还是以书面形式进行约定吧，具体的细节也该好好商量一下。”
“当然，这还是应该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便算是敲定了这件事，在这个过程中，白夜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谁能想到，救济饥民的相关的事，最终居然演变成了永默教国领土的归属问题。
“唉，居然会搞成这样，不过这里的饥民总算有救了，这也算是个好事？”白夜默默想到……
看得出来，温莎尼亚为了这件事，已经筹划很久了，决策层上午敲定这件事，下午就把书面文件给签了。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温莎尼亚的命令就传回了国内，大批运送粮草的车队，以及管理城市所需要的人手，便从神谕教国启程，径直奔往了各自的目的地。
不到十天，联军所占据城市的管理工作，就交给了神谕教国的人，从神谕教国运来的粮食，也陆续送到了饥民手上，以及各个联军部队中。
值得一提的是，神谕教国的人不但分发粮食，还重新组织当地居民开始了耕种工作，为了加速这一过程，温莎尼亚还从国内调来了大批的种子与圣修者，利用魔法加速耕种的进程。
神谕教国看起来，是真的打算把联军占据的城市，变成自己的领土。
对此白夜是有些无奈的，她之前利用过俘虏兵，散播了联军不会侵占永默教国城市的消息，不过现在看来，这一行为有些草率了，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被逼无奈的白夜，只能去找温莎尼亚打了个补丁，让她不要将神谕教国的意图，太快暴露给当地民众，以免激起永默教国当地人的反抗之心。
温莎尼亚自然是答应了，事实上这也是神谕教国的想法，他们也知道这种事要慢慢来，如果激起了当地居民的反感，对他们的计划也是不利的……
……
到此为止，联军算是在永默教国外围站住脚了，永默教国这边自然不会毫无反应，在一个月之内，永默教国对联军各部组织了多次反击，但均被击退。
值得一提的事，魔族的部队一直都没有出现，他们蛰伏在某个地方，就算永默教国受挫，这些家伙也不肯现身。
对永默教国维持包围姿态的联军，新的大规模行动足足拖到了两个月以后，为了保证进攻行动的稳妥，联军一直等待着后续的兵力抵达。
神谕教国与碧森帝国兵力不变，圣辉帝国又补充了十支军团上了前线，而许久未见消息的雄狮帝国，也终于把自己的部队派了过来。
足足十七支军团，外加狮鹫骑士团，于近期抵达了前线，正式加入了联军，到此为止，联军的兵力扩张到了近六十万人，精锐的骑士团也足足有七支。
如此规模的兵力，已经是数倍于敌了，而且经过后方工坊的不懈努力，装备火枪的部队也算是成了规模。
半数士兵装备火枪的军团，圣辉帝国有五支，雄狮帝国有两支，神谕与碧森也各有一支……
火枪这种新式武器大批量投入战斗，让联军各部信心大涨，基层士官和各部将领，都在催促着高层尽快作出出兵的决定。
终于，在攻下永默教国外围城市两个月后，联军再次酝酿了进攻计划，联军近六十万人的部队，将分成北、中、南三路分兵进击，向永默教国的腹地挺进。
白夜作为联军总指挥，将跟随着中路军团一同行动，新生的朝阳洒下金辉，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洞户城出发。
白夜站在城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渐行渐远的队伍，仿佛闪耀着光辉的利剑，正接近着他们预想中的对手，无数士兵迈出的整齐步伐，甚至让大地都在颤动，高亢嘹亮的军号，更是让人内心振奋。
此时此刻，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联军的进攻，尽管魔族许久没有现身了，但似乎没有任何人怀疑，联军能剿灭魔族，将这些异界的来客全部铲除干净！
士兵、将领、骑士，几乎每个人的内心，都饱含必胜的信念，除了白夜……站在城头的她，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丝毫笑意不说，看上去甚至有些缺乏信心。
此时温莎尼亚也站在白夜身边，她永远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此刻也不例外。
“温莎尼亚，你的命运法则之力，能预判到战争的胜负吗？”白夜皱着眉头问道。
“不能，涉及到魔族的事，不确定性太强，命运法则很难给我预示。”温莎尼亚看了看严肃的白夜，轻声说道：“你好像很紧张，难道你觉得我们赢不了吗？”
第二十八章 黑色的镰刀
“就连掌握命运法则的你，都预料不到战争的胜负，我当然也做不到。”白夜轻声说。
白夜的回答还挺干脆，不过这更让温莎尼亚疑惑了。
“可你看上去的确忧心忡忡，你在担忧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到此为止都太顺利了吧。”
“太顺利？”
“对，就是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人心慌。”
温莎尼亚并非久经战阵之人，白夜的心态，她很难理解。
以当前联军数倍于敌的阵势，神谕教国与魔族残存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了，联军上下，每个人都信心满满，怎么偏偏白夜这个总指挥不太乐观呢？
“我不明白。”温莎尼亚轻声说：“顺利一些不是挺好的嘛，我们也可以少牺牲一些人。”
“话是这么说，我总觉得有些隐忧，比如魔族。”
白夜终于提到了魔族，若对手仅仅是神谕教国的军队，不管计划进行的再顺利，白夜都不会有什么疑虑，毕竟对手很弱嘛。
但事关魔族就不一样了，魔族是白夜碰见过的，最狡猾，最难缠，同时也是最强大的对手，联军攻入永默教国的领土已经两个多月了，魔族却没有任何动作，这让白夜略感不安。
“这么久过去了，魔族到底在干什么？魔族的狡猾你我都见识过了，他们既然撤到了永默教国休整，就不应该一点动作都没有啊。”
其实这个问题，不止白夜一个人想过，联军的高层，各部的高级将领，都商量过这个问题。
不过大家的一致结论是，魔族经过联军先前的打击，已经很难恢复元气了，他们之所以不出现，仅仅是因为没有与联军对抗的资本。
或许这样的想法过于乐观，但很符合逻辑，毕竟魔族的军队从碧森帝国撤走时，的确是一支残军，就算魔族战力强大，也不可能抵挡如今的联军。
“魔族不出现，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他们没有对抗联军的资本，自然只能选择蛰伏，”温莎尼亚说道。
“如果他们仅仅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没有出现，那当然最好。”白夜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又接着说：“就怕这些家伙酝酿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计划，如果是这样，或许我们很快就会遇到麻烦。”
“白夜，你这么想……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
在温莎尼亚看来，眼下瞻前顾后的白夜，甚至有些不像平时的她，或许联军总指挥的担子太重了，有些影响白夜的心态。
这完全说得通，白夜不是铁人，她当然会被外部条件影响。
“或许吧。”白夜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指挥作战嘛，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逆境时殚精竭虑，唯恐出现什么失误，优势时又难免觉得心慌，手下的部队大步进击时，总感觉对方已经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们钻进去。”
“听上去像是心理问题。”
“没错，就是心理问题。”白夜出乎意料地赞同了温莎尼亚的说法：“其实在绝大多数的顺境下，作战时都能将对手碾压，臆想中的圈套并不存在，但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去想象最糟糕的可能性，甚至去为并不存在的糟糕困境，去设计破局之法。”
白夜的形容，让温莎尼亚逐渐理解了她的心态，温莎尼亚略作思考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这也是有责任心的体现嘛，也对，或许你这样的人，是摆脱不了这种心态的。”
“责任心吗……”白夜看着装备齐整，不断走出城市，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庞大队伍，缓缓说道：“站在这个位置上，没人敢摒弃责任心，一旦我对局势的判断失误，影响可是无数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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