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她小声吩咐江酒。
江酒照做,于是便恰好与魔女小姐对视。
魔女小姐便微笑,闭上眼,揽住江酒的腰,悄无声息地吻上她的唇。
朦胧,轻柔,暧昧而炙热。
许久之后,唇分。
她凑到江酒耳畔,就像江酒对她曾无数次做的那样,她低声说:
“我好像找到你真正的弱点了,江酒。”
……
在白冠之王祂的梦境中,万物皆在哀鸣。
天空支离破碎,凄惨如被人蓄意破坏的拼图,无数透明无色的碎片自穹顶坠落,压碎一大片一大片的纯白鸢尾花。
可鸢尾花们却在疯长。
只是片刻而已,它们便长了半米有余,甚至有极个别者已经一直生长到比白冠之王身旁的那棵巨树还要高——于是它们便成为了新的巨树,成为了鸢尾花的丛林。
但随之而对应的是大地迅速衰竭,土壤中所含有的肥力与水分被瞬息间吸干,于是土地迅速板结,沙化,乃至于变成沟壑纵横的狰狞模样。
失去了养分的鸢尾花丛林也迅速凋零干枯,乃至于被时间的风化为枯碳,重新融入大地之中。
生与死轮回不止。
一边是疯狂的生,一边是沉默的死。
在梦境即将崩溃的瞬间,一切矛盾都被激化,变得尖锐,万物的循环被数倍加速,于是便有正常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诡谲景象在此上演。
而白冠之王满面哀伤地站在巨树之下,看着不停迭代的鸢尾花海。
无论是混沌亦或者守序,万事万物的终结免不了归于终结,当生的希望与死的疯狂都被抽去之后,一切便只剩下单纯的静谧。
但结果往往不令人为之悲痛,祂更难以忍受的是离别的过程。
一草一木,天空或者海洋,纯白鸢尾花海中的每一株都是祂的子民,此处梦境即为祂的神国,可如今神国将要崩塌了。
祂听到天空在悲鸣,大地在怒吼,鸢尾花们在惊恐地尖叫。
可偏偏祂什么都做不到。
就像人类无法存活在充满致命污染的地狱中那样,属于地狱的承冠者也同样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属于人类的上城区。
即便白冠之王试图将位格与本体剥离,她也终究受到了地狱的呼唤。
即便不被静谧机关驱逐或销毁,祂也无法再于上城区存在多久了。
痛苦,挣扎,哀嚎着撕裂自己的身体。
纯白的辐光淡去,属于白冠之王的躯壳崩溃,不着寸缕的盲人少女悄然出现在一片荒凉的纯白鸢尾花花海之中。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破碎的天空,皴裂的大地,然后缓缓抱住膝盖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白冠之王,花店老板,名为风铃的少女小声啜泣。
她痛苦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在即将灭亡的宿命压迫下挣扎着起身,蹒跚地行走于即将毁灭的神国中。
“江酒……”
她呼唤着记忆中仅存的名字。
“我要找到你,酒酒……”
如此,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白冠之王的神国。
[未完待续]
——
(3/3)
15-祂的告别
无穷尽的鸢尾花花瓣自天顶坠落,洋洋洒洒一如暴雪,又莫名像是璀璨盛放后凋谢的烟花。
江酒行走于这片鸢尾花雨中,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方向感。
此诚数百年来未有之大变局。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一段话。
世界快要末日了,因为说谎话的人会炸成一束烟花,走在街上可以看到无数烟花盛放,璀璨夺目,我穿过那些烟花到你家楼下,喊你的名字,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你捂着嘴流着泪朝我点头说爱我……然后嘭的一声炸成漫天烟花。
荒诞而悲伤,有种情歌MV的感觉。
但如今没有烟花,说谎的人也不会被炸得哪里都是——只有鸢尾花,无穷无尽的纯白色鸢尾花。
江酒伸手,接住一朵鸢尾花,用手指捏着轻轻碾碎,便有饱满的花汁渗出来,黏糊糊地和花瓣碎片一起粘在手上。
质感真实非虚。
但为何对普通人来说又好像并不存在呢?
就像是身处某个著名的喜欢用土豆做服务器的游戏厂商的游戏里,纷纷扬扬的鸢尾花们穿模般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不受力地落在地面上,堆积起来,卷起千堆雪。
江酒以魔法清理干净手,踩在花瓣上慢悠悠地走着。
速度是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不需要特意去寻找目标,也不必辨别方向,只需要跟随灵感前进就足够了。
当然她倒也不是不可以掏出副单片眼镜戴上,再用黄水晶吊坠像模像样地占卜一番研究研究到底该往哪儿拐弯。
可以有,但没必要。
且凭风引。
……
鸢尾花雨越下越密,如果说刚刚还是小雨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达到中雨的程度了,地面上已经堆积了几乎有半米深的花瓣,所以江酒走得也越来越慢。
江酒猜想静谧机关如今也差不多该来点作用了吧?
比如大概已经检定到白冠之王的所在地,准备往祂的神国里投放大当量的收容物进行饱和性轰炸……虽然倒不一定能杀死那位承冠者,但至少能……
好吧,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人类相比于承冠者实在太过弱小,而仅有的极少数能对承冠者造成有效伤害的个位数收容物都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双刃剑。
如果能不使用的话,就尽量不要使用。
所以如今静谧机关的那些高层恐怕也正在头疼该怎么办吧?
——不过这些又跟她一般路过小江酒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在茫茫鸢尾花雨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归途的路痴罢了。
江酒微笑起来,然后停下了脚步。
不知何时,在鸢尾花雨和悄然腾起的浓雾中,她莫名其妙竟来到了距酒吧十几公里以外,位于水仙区柑橘街道的风铃花店门前。
真巧啊。
她想。
这时候似乎就应该请出自老祖宗那时候一直流传到现在的优秀传统文化——来都来了,既然如此不如进去跟风铃姐打个招呼?
于是她登上台阶,伸手,轻轻推开了玻璃门。
花店如今应该是正在营业的,毕竟卷闸门没放下玻璃门没上锁,虽然从外面看冷清一片,但考虑到风铃姐是盲人,店里面安静一些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江酒进到了店里,然后下意识放轻脚步。
她似乎是想偷偷去跟风铃姐来个玩笑,但却被那只名叫清巧的小肥猫察觉到了。
它从盲女的腿上跳下来,晃了晃尾巴,亲昵地用脸蹭了蹭江酒的脚腕。
原本在浅睡的盲女便惊醒了,她下意识皱眉,却又在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薰衣草香后浅浅地笑了起来。
“酒酒,你来啦?”
她温柔地问。
大概是不知道江酒如今在哪个方向的缘故,她只能略有茫然地努力转头,抽抽鼻子,试图分辨出薰衣草香的来源到底在哪里。
然后她便听到了江酒的声音,同时触摸到了少女微凉且滑腻的肌肤。
“我在这儿呢,风铃姐。”
她把手递给了她。
风铃一愣,然后安心地垂眸,握紧江酒的手,低声说:
“你在这里就好……这样就好……太好了酒酒。”
“怎么感觉风铃姐你这么慌张的样子?是最近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不是……只是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噩梦?”
“我梦见你消失了……”
盲女低下头来,声音也跟着变得空落落的,她散开的发丝落在江酒的手背上,悄无声息拂过,痒痒的。
江酒觉得风铃姐大概有一个很长很复杂的故事要对她讲,于是便搬了旁边的凳子过来,紧挨着风铃姐的扶手椅坐下了。
她任由她紧握着她的手,又低声安慰:
“消失了?我怎么会消失呢风铃姐,我现在不就在你旁边吗?”
盲女摇了摇头。
她垂着脑袋,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抓着江酒的手不松,又小声解释:
“我梦见花海……好大的一棵树,树底下都是鸢尾花,然后天像破了个大窟窿一样……快死掉了,那个世界好像要死掉了一样……很疼,像身体快裂开了,我在里面逃跑,跑了好远好远……”
风铃姐的叙述含混不清,好像疯子的呓语。
可江酒却始终都耐心听着,听完也没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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