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绛红
直到她听到笙笙发问，才轻轻点了点头。
恍惚间，竟有些乖巧、可怜。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不错！以我夏某人先天水德的资质又何须入你们小小空缨宗，若无《锦绣图录》经卷......”
“遑论师徒，你我连路人都做不成。”
少女咬咬牙，将早就想好的狠话说了出口。
“......毕竟，你不配！”
‘你不配’三字真言一出口，李淼真果然神色一哀，好歹也是相处十年又仔细研究过对方，其变化纵使轻微，却瞒不过笙笙慧眼。
果然。
这一下李淼真死死拽住笙笙衣角的手，力道放松了些。
可能此刻对方心中已经满是绝望了吧......那些绝望的情绪很快会汇聚起来，因种种凄惨际遇而发酵变化。
最终形成恨意。
——刻骨铭心的仇恨！
一旦李淼真恨上了笙笙，那么她一定会响起当年空缨入门考核时二师伯季英沅的极力劝诫，并且为自己不听良言导致如今悲惨结局感到深深悔恨，从而更加憎恨笙笙。
必会极尽所能清理门户，铲除笙笙这个灾星！
——啊咧？
正当夏漓以为计划完美展开之际，李淼真原本放松的手又再次抓紧了，而且比之前更用力。
她望着夏漓，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与其对视，也不开口询问，也不开口述说什么。
一时之间，笙笙竟猜不出对方这会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的反应，令她短暂地不知所措，不过此刻该说的都说尽了，李淼真想得开也好想不开也罢，笙笙业已功德圆满。
她成道之基的门钥匙之一，还有一半在玄弈那里呢。
此间事了，笙笙不准备继续耽搁下去！
更懒得去猜李淼真想些什么，或者说她隐隐意识到李淼真为何如此反应，却有些不敢面对，不敢深入思考下去。
“放手！”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清斥道。
仿佛此刻拽住自己的是一只肮脏的臭虫。
但李淼真却没有任何言语，连摇头都没有，依旧没有松开。笙笙只能抓住她手，欲要将其扯开。
似乎预感到这番举动，始终凝望少女的那双美目......不知何时竟有两行清泪流溢而出，顺着对方明月般的脸颊滑落下巴。
又一滴一滴坠在少女手背。
仿佛每一滴泪水都将笙笙视为归属，向她流淌而去，让她心颤不已。
“夏漓！”
这一刻，就连赤蝉都察觉到笙笙的犹豫与动摇。
“......我知道。”
与李淼真接触的那只手传来一阵强烈刺痛，如密密钢针不断戳刺。这让笙笙想到赤蝉曾有言在先。
若壶主不能谨守内心方寸，必遭七情反噬，受其苦痛。
刺痛的话，说明自己对师父的确是心中喜欢，要比她之前哄骗赤蝉说的什么一丁点好感多很多。看来明烬壶这件奇宝果真厉害，能够感应到准确的情绪。
只可惜李淼真仙途断绝，两人注定已非同路人。
这点喜欢情绪，笙笙还是把握得住。
她咬了咬唇，忍住心中怜惜在李淼真注视下缓缓摇头，运气灵息将对方拽住衣角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对方已经是凡妖了，再也不是那个修为胜过笙笙的上仙。
第一九二章 赤蝉壶心震怒 笙笙终别师狐（175/283）
“李淼真......”
“我一直在利用你，你的宝物既已到手，那便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笙笙铁石心肠，一双桃花媚眼再也寻不见半点妩媚，只有冷冽决绝的漠然。
她说的很清楚。
你不仅失了宝物，与我更是仙凡有别，还不放手更待何时？
言罢。
笙笙已将对方五根手指扳开，但刚一甩开又被抓住，她不由心中生恼欲要使用更加强硬的手段。
“长笙......”
然，正是此刻。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淼真终于开口，这一声如倾如诉，喊得那是一个哀怨非常，但仔细一听，却仍是李淼真的风格，那种呆板冷淡的声音。
而在笙笙微愣之际，梨花带雨的李淼真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某件物事，将其递到笙笙眼前。
少女蓦得一震......
那是个博带广袖的赤衣人偶，梳着双马尾，三头身。
不是她送给李淼真的Q版自己还能是谁？
当时李淼真收到这件礼物便随手放在案旁，也没有什么夸奖，更无欣喜愉快的表情......笙笙以为她不怎么在意，还为此生气了呢。
直到去参加四宗大比离开时都没有招呼对方。
却不料。
李淼真竟将其贴身收藏着，而且绝对是很贴身的那种，否则宗门剧变又是经历种种激斗，不可能还保留下来。
“......这个蠢女人！既然这么喜欢就早点告诉我啊，你不说的话我怎么知道，成天摆着张死人脸。”
笙笙心里一痛。
刚刚坚决下来的念头有所松动。
她下意识去接对方递来的人偶，可是指尖刚一与李淼真相触，一股极为强烈的剧痛直接在笙笙灵台炸开，震得她神魂动荡，险些昏阙。
“夏漓，看来你对她不仅仅是喜欢。”
头痛欲裂又神魂晃荡之际，赤蝉的声音突然从笙笙心底传来。
也不知是否听错了，这一次对方的音色再无往日的平直，低沉而阴森，怎么听都有种狰狞的感觉。
“......你既然如此心疼李淼真，何不将她带在身旁，之后争夺成道重宝时也好有个照应。”
赤蝉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
李淼真废人一个了，还照应个屁啊！
不过也因为对方这番话，笙笙意识到仙根损毁的李淼真其实应该彻底远离这轮争夺笔墨纸砚四宝的恐怖漩涡。连太乙仙尊都掺和进来了，笙笙要不是有器灵兜底即使成道之基都不敢冒险。
“呵~。”
念及种种。
明烬壶的惩罚，仙根损毁后李淼真的安危，最终让夏漓重新坚定下来。
少女冷笑一笑。
“......你当初不是瞧不上眼么，现在拿出来作甚？”
她一巴掌将赤衣小人拍掉，任其跌落在地，摔成两半。
仿佛狠狠拍碎的李淼真的一颗心。
场面一时死寂。
——憎恨我吧，总比绝望中求死更好。
隐晦地瞥了李淼真一眼，少女眉宇间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狠厉，她抬步往山穴之外行去。
这时，李淼真又来拿她衣角......笙笙一不做二不休，运起灵息一掌将其打开，打得对方飞撞至山壁，又弹落回地上。
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再爬起来。
当然。
看似下手很重，其实笙笙用的全是巧劲，只不过让对方一时半会动不了罢了。
她终究是转身离去。
走在洞口，少女抬眼一望，外面仍是霜风飒飒，飞雪飘零，配上空缨宗无处不在的残垣断壁，那许多渐渐被雪掩埋着的尸躯与斑驳血迹。
天地间一片寂哀。
惨白的雪，殷红的火，漆黑的夜。
“好大雪。”
不知怎么的，夏漓突然就想到这句话。
李淼真此刻的心情一定和火烧山神庙的林教头同样凄怆吧，皑皑白雪埋葬了她的全部希望，熊熊火焰也吞噬了她们之间的所有羁绊。
下一次见面......
即为生死仇敌......了吧。
不！
她连道途都断了，她们已经没可能再见面了。从此，一者为仙，二者为凡。
仙凡永别！
即使能再见，恐怕也是她被未来的小师弟或小师妹擒到李淼真墓碑前吧，如果那未来师弟或师妹能够比开挂的笙笙更厉害的话。
少女在洞口停了好一会，将丢在地上的空缨伞捡起。
之前抱着李淼真来这福地灵源，对方浑身寒气凛凛，竟然比空中的飞雪都要阴冷。
感觉重伤再淋一身雪的话，极有可能半途就冻死了。
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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