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的笔记 第121章

　　霍宁宁的笑容也渐渐减少，在父亲住院后，妈妈更加拼命工作，她多少也明白家里的变化。

　　这个时候能开开心心，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这天周六，霍宁宁写完作业，正去了余凛娜的房间，找她玩一下打发时间。又有事情发生了。

　　家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的响声打破了家里的宁静，嘟噜噜的声响敲动着神经，像是要把气球扎破一样。本来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电话，不知为何，小小年纪的霍宁宁却从电话里听到了魔鬼的呐喊。

　　忐忑不安的她，踮着脚尖，拿起了电话，这电话就像火炭一样烫手，在她贴着耳朵的时候，她感受到了，那道穿破她心脏的声音。

　　“宁宁，你妈妈工作过劳累倒了，现在在医院，你快过来！！”

　　打电话的人是霍宁宁的姑妈，她的声音充满了着急，语速也是很快，在接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宁宁，让她赶快来医院。

　　霍宁宁拿电话的手松开，那话筒就这么落下，悬在半空中。霍宁宁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在她身边响起的声音，好像都变成了虚无。她满脑子里都在徘徊着这么一句话，妈妈在医院。

　　“宁宁，宁宁！你在听吗，喂！”

　　霍宁宁机械一般拿起电话，问了医院地址，然后挂掉，冲回房间，扯着嗓子大哭，一边哭一边找衣服，她要去医院。

　　“宁宁，你怎么了？”

　　小凛娜看她那样，也是吓坏了，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宁宁。

　　“妈妈过劳住院了，我要过去，我要过去，我要去见妈妈！” ? ? ? ? ?她一边哭一边找衣服换上。

　　余凛娜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不过她冷静的很快，赶紧去向人家追问地址。

　　“快告诉我医院在哪，我要去见阿姨，你快说！”

　　“放开我，不关你的事！那是我妈妈不是你妈妈！”

　　“可是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小小年纪的霍宁宁看着这个金发的女孩，这个搬进来后就给家里带来了急剧变化的女孩，要不是她的到来，爸爸就不会出事，要不是她的到来，妈妈也不会累到。

　　霍宁宁一把推开这个女孩，恶狠狠的瞪着人家，面色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还挂着眼泪。

　　“你少管我，关你什么事，我好不好轮得到你来管！你又不是我的谁，你管我干嘛！”

　　余凛娜被人家这么一推开，有点愣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霍宁宁。是的，即使这样被对待，她也没有生气。

　　“自从你进来后，我家里就一团糟，我爸爸妈妈本来平平安安的，就因为你来了，全部都变了。”

　　“宁宁，不是这样的，我.....”

　　“那是我爸爸妈妈，你又没有爸爸妈妈，你怎么可能体会得到自己的爸爸妈妈倒下后的心情，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这句话一说出去的时候，霍宁宁就后悔了。可她想要收回，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余凛娜呆呆在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眼神涣散，身子还在颤抖。

　　无论什么时候，双亲这个话题，永远是她的痛。

　　也是她，生下来就无法改变的，最脆弱的地方。

　　霍宁宁带着眼泪，跑出了家门，直奔着医院而去。她没有去注意这个金发女孩的表情，此时的她，被自己的情绪占据了全部。

　　小凛娜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个死灰一样，她不管那个时候霍宁宁是真心还是被情绪弄乱了头脑，但是那句话，是伤她最深的一句话。在这个家贫穷的时候，在她因为自己的到来增加了负担而愧疚的时候，在她孤儿院吃不饱饭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

　　但是这一次，她哭了。

　　“呜呜呜.....”

　　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哗啦啦流下，小孩子总是对感情很敏感，尤其是她最脆弱的地方被人家这么一刺，痛的不得了，这一痛，自然就忍不住想哭。

　　原来在这里，她真的只是个外人。

　　她还想着自己有了牵挂，把人家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是没想到，她把人家当宝，人家却没有把她当做非常重要的人，一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想当初，霍宁宁带着她一起玩过家家，一起玩娃娃，那个时候，她以为她找到了朋友，可以一起玩到长大，一起玩到老的朋友。事实上，并不是这样，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就像人家说的那样，她又没有父母，她怎么可能理解得了父母倒下后的孩子的心情。宁宁被她父母疼爱，在最亲的父母倒下后，她到底是什么心情，余凛娜根本就体会不出来。但是，她的心情，宁宁又懂吗？

　　她是个外人......

　　舞阿姨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说要收养她当女儿，她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当得了人家的孩子，没有血缘这层关系在，她是不可能成为人家的一份子的。这个家，从来都不需要一个家余凛娜的人。因为这个家的孩子，不姓余。

　　她哭着哭着，好像就明白了......

　　后来余凛娜打听到舞思雨住院的地方，特地一个人去了医院看她。她去到的时候，病房里的霍宁宁正趴在人家身上哭，舞思雨只得慢慢安慰她，舞思雨脸上充满了疲惫，黑眼圈也相当明显。生活的压力让她更加消瘦，她明明才三十，却让人感觉她老了十岁。

　　“娜娜，你来了，坐吧，我没事，我挺好的。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舞思雨笑得很勉强，余凛娜看得出来，她不过是在逞强。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她这样的演技，骗骗霍宁宁还差不多，可是骗余凛娜，那是行不通的。

　　“妈妈你不要有事，我不要妈妈出事，你要好好的.....”

　　“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宁宁，你要乖乖听话，好好上学，这样妈妈的病就会好了。”

　　看着两母女在那，余凛娜感觉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她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舞阿姨对她很好，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可她，毕竟不属于人家。舞阿姨有自己的女儿，有自己的家，而她，是个外来者。

　　她体会不了，当女儿的心情。她实在无法明白，有了父母，是什么感觉，她体会不出来。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余凛娜抬起头，再次看着那母女俩，她的眼神里竟有一丝羡慕。世界那么大，哪里都可以去，这里，不属于她。那么，她是时候该离开了，因为，她不属于这里。

　　从孤儿院倒闭开始，到霍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她开始相信，她可能是个扫把星下凡吧。

　　余凛娜终于打算，离开了。

第151章 她后悔了

　　霍宁宁从来不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她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让那天的她说出那种话，要知道，那番话折磨了她好几年。即使长大了渐渐淡却，依然会在某个夜晚的噩梦中惊醒，大半夜的一个人躲在哭泣。

　　那可是曾有机会成为她家人的，最好的朋友。

　　“你要走？你走去哪？娜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舞思雨实在想不通，在她出院后不过第二天，这个孩子居然要跟她说她要离开这儿，搬出这里。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赚钱的能力也没有，她出去干嘛?她能去哪。

　　“舞阿姨，这个月你也照顾我很多了，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了。我会搬出去的，我不打扰你们了。”

　　“你搬出去干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成为一家人。只要我手头上的事处理好，我马上办理手续，到时候我们在法律上就是一家人了，这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家人，我终究还是个外人。”

　　“......”

　　当时，舞思雨说过，假如余凛娜不愿意被认领，她想要离开，她会尊重人家的决定。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可她怎么会想到，居然会真的有这么一天。她以为，人家是绝对不会拒绝，绝对不会离开的。这里那么舒服，那么温馨，有吃有住，不用过集体生活，明明生活那么美好，为什么要离开？她真的想不明白。

　　“娜娜，我们说好的，我会当你的妈妈，你要当我的女儿.....”

　　“对不起。”

　　六岁的余凛娜抬头，用不符合她年龄的表情做出歉意之情。

　　“我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

　　她才六岁，不过六岁，说出这种话的孩子才六岁。舞思雨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孩子为啥会说出这种话。或许除了懂事以外，早熟才能形容她了。可能因为一直住在孤儿院，没有父母陪伴，她比一般的孩子要懂事，早早就明白了一些道理。

　　例如，别人的父母，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父母。

　　舞思雨用尽所有的办法想挽留，但余凛娜去意已决，根本劝不动。而且他们家的经济情况确实不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故，压力已经很大，余凛娜再住下去也是增加他们的负担。客观来说，如果余凛娜不住在这儿，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经济负担。尽管很不人道。

　　舞思雨心痛，当初把她带回来的人是她，送她离开的也是她！她明明打算要收养她的，她说好了的！但是，她食言了.....

　　她还那么小，这个年纪就想要减轻人家的负担，不给人家添麻烦，这样的孩子，她要去哪里找。她是真的喜欢余凛娜！

　　可她，养不起她.....

　　她家，实在是太困难了，无力再支撑，就像余凛娜所做的决定那样，少掉一个人，可能会好很多。

　　搬家那天，霍宁宁上学去了不在，小小年纪的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以为一切都还照旧。谁能想到，余凛娜今天没有去学校，她在家里准备搬家。

　　小凛娜住进霍家的时候带的东西，就两件衣服，还有一本作业本，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私人物品，因此只要一个小包包就能带走。她穿着跟来的那天时穿的一样的黑色运动服，一头金色的及肩长发，穿着地摊上买的十块钱平板鞋，打开家门。当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余凛娜的身子埋没在其中，她想，这道光芒应该是照耀这个家的希望吧。

　　“娜娜，我叫了我以前在孤儿院的同事，她姓林，我送你过去，她会暂时收留你一段时间。你以后,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舞思雨很是不舍的把她送出家门，这个孩子，一个月前她带来回来，一个月后亲手将她送出去。可她，却没有落脚的地方，有没有人收养她还不好说，毕竟她的情况太特殊了。现在唯一可以给她做的，就是借着几层关系送她去暂住，或者说寄宿。这样的话，说不定有一天真的有好心的家人会收留她。但，这也是期望罢了。

　　“阿姨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我长大了，我不会依靠任何人呢。”

　　她用那张天真纯洁的脸笑出洁白的牙齿，搬出这个家对她来说仿佛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事实上余凛娜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没有什么是难得了她的，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一个地方不行，那就去另一个地方，只要她还活着，总是饿不死的。

　　再苦再累，也要带着希望活下去，她是这样坚信的。

　　“娜娜......”

　　舞思雨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这个较弱的女孩子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已经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如今，无法养育她，不能照顾她，对舞思雨来说，这是件相当难过的事。要是她家庭条件再好点该多好，她是多么希望，她可以和这个孩子住在一起，好好养育她到成年。

　　要知道，她的年龄，可能比她自己的女儿还小。

　　“娜娜，要不还是算了吧，你不要走了，留下来好吗。我再找两份工作，再苦再累，我也会养活你的。”

　　泪珠子忍不住的滚落下来，掉在余凛娜的衣服上，打湿了人家的脖子。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了，居然在孩子面前哭，真是不像话，舞思雨心里自嘲道。

　　可她的手，实在舍不得放下。抱着人家，紧紧抱着不愿意松开，她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舞阿姨，我是外人，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谢谢你，阿姨，总是在给我糖吃，还给我买包子，别的孩子欺负我的时候你总会出现。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也从来没落下一顿饭，每天都让我吃上饭，还送我去上小学。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得的。”

　　“娜娜.....”

　　“那么，我走了。”

　　她走了。

　　就这么走了。

　　松开人家的时候，她走了。

　　那个背影瘦小落寞，但却从不停下，头也不回，坚定的踏在这片土地上，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