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庄宁对这两个字有些厌烦,公正?这是在对我诉讼,毕竟她离舰的理由就是不公。
呃……
他其实很想问,哪里不公了?不过现在又难以启齿。
毕竟不公的理由,这个女孩应该完整写在离舰申请了。
不过当时太多人写申请,一个个看真的很头疼,他只是大致瞄了一眼。
结果他连女孩为什么走都不知道,又不好意思,总不能现在来一句你可以在写一份离舰申请书吗?
庄宁明智地选择了沉默以对。
可这份沉默,在惊蛰眼中别有含义,是不信任,猜忌,嘲笑,戏谑……是对她和整个大炎的恼怒。
如果被庄宁知道,难免要说一句你地想法是否太丰富,还是说断案断的太多,已经有妄想症了?
只是若是庄宁认真去看那离舰申请,大概就会不去想了。
那申请书上可不是一个所谓的不公,是从上至下抨击博士这个人的冷酷无情,堪称麟青砚在极致愤怒下写的檄文。
什么,“尔无躬身之谦逊,却有囚徒之自哀。”
什么“卿之所为,乃不顾伦理纲常,为世所不容。”
什么“有人语云曰,博士有虎狼之心,包藏吞没天地之志,刻薄寡恩之辈,狼顾虎视”。
因为是文言,看的头疼,这应该也是当年庄宁看不下去的缘故,写点白话不好吗?你是写辞职信还是来秀文采的?
可麟青砚不知道啊,她必然以为博士是完整读完了那个报告。
在她印象中博士很冷静,冷静地给她签了字。
没有预料中的愤怒,只有至极的平静。
但这反而能说明,他已处于恼羞成怒的极点,像是一个一点就要炸开的火药桶!
惊蛰在离去时是带着胜利者的目光,但以前越是威风,现在越是狼狈。
她却不知道庄宁还在苦思冥想,旁边这个大理寺少卿倒是因何缘故辞职。
这个职位不低了,可以拉拢尽量就拉拢,作为罗德岛的底气,怎么就放手了呢?
哪个没出息的败家子这么让惊蛰走了,难怪之后那么累?!
哦,我自己干的,那没事了。
庄宁纠结,他一点点地挖开记忆,终于溯源到根本。
貌似当时是有谣传说罗德岛要卖给维多利亚来着?
毕竟那时候自己和维娜关系太好了,事实上哪怕是现在,罗德岛业务最发达的地方也是维多利亚,大量的外汇要从维多利亚攫取。
她因为这个生气过?
可不对啊,庄宁很快就澄清了谣言,何况罗德岛卖了和一个炎国人有什么关系。
庄宁放弃去想,记忆太零散,他虽然过目不忘,但有些事他根本没去记忆过,就更别提忘却。
反正发生都发生了。
在过一段时间,什么大理寺,天师府,那些士族门阀,勋贵大夫……都会化作蝼蚁一般的存在!
庄宁一不说话,惊蛰更加忐忑。
她想自己该道歉了,但看着那严肃的神情,嘴角若有若无的嘲弄,又说不出口。
当年她返乡炎国就听说罗德岛陷入伦蒂尼姆危机,不过真回到罗德岛,事情已经解决掉差不多了。
因为庄宁的指挥,战争中罗德岛并没有多少损伤,但大量的人才外流,已经让这个组织看起来像是个空壳。
她也就听闻博士要卖了罗德岛的传闻,一时自然不信,不过几次都见不到博士的面,后来这个念头被加深,不由恼火起来。
要说惊蛰有多喜欢罗德岛,那未必,她更多是为了见博士。
但把罗德岛卖给别人,同样像是一种背叛吧?
这若是博士的选择,那也无妨,接受便是,即便惊蛰曾经很欣赏博士对法治的态度,对于炎律的好学与敬畏,还有对于生命的尊重。
这让她觉得博士是个好人。
但一件小事让惊蛰彻底失望了。
那是一次法庭上的审判,法官控诉一个无辜的感染者侵犯了贵族的权益,舆论群情激愤,认为这可是诬陷,贵族本来就人人喊打!
惊蛰读了案件案本亦觉得那个贵族该死,然而博士亲自出面保住那个贵族,甚至他还买通媒体压下了热度。
这才是她失望的原因。
法律被践踏,连公正的博士都被权利腐蚀,甘愿充当上位者的走狗!
这种地方不待也罢,她摔笔离去。
后来她是在几个月后的外国晚报上看到,是那个感染者孩子主动自白,她是在某些商人的用心之下去构陷,她被逼无奈。
至于那个贵族,他就是个无辜的落魄者,早在卡兹戴尔人来时还庇佑过感染者,结果现在财产和名誉都没了,沦落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
博士接济了他,之后那被剥夺爵位的贵族便去别的地方,无人知晓行踪。
很多时候真相都没有意义,因为贵族引导卡兹戴尔入关,抨击他们是基本的政治正确,多少个贵族当时被吊死在城墙上。
受到这氛围影响,报道肯定不公正,而哪怕是惊蛰也难免会认为是强者欺凌弱者。
庄宁没辩解,其实他救那个贵族只是觉得他和自己有点像,他也讨厌贵族,手刃的绝对不少,出于一时恻隐之心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果然,几个月后一切反转,博士的风评又好了起来。
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时间点,博士一直在闭关研究矿石病抑制剂。
卡兹戴尔的守财奴说的好。笑骂由你,我自为之,家财万贯,唯我独赏。
这件事庄宁都忘的差不多,但他对惊蛰的标签却多了不可信。
以往他对这个姑娘是有一点的好感,但现在只感觉可悲了。
见他这模样,麟青砚终究是有了些激动:“你真的不信,你会受到该有的待遇!?”
“十分钟,你这辆车会被拦下,我会被带出去,戴上镣铐。”庄宁轻轻说。
“你在说什么胡话?!”麟青砚恼怒。
庄宁没有理会,又是淡然的预言:“一分钟之内,你的家人会给你发去信息,如果等会有人要带走我,你一定不能阻拦,这可能会危害到你们的宗族。”
惊蛰一愣。
果然,终端响了,上面只有一条消息:
如果要人带走博士,不要去管,保持沉默,不要说话,这关系到麟家的安危。
惊蛰错愕地抬起头,却发觉庄宁似乎心态不错,竟然还禅哼唱起了歌。
“童年的纸飞机,又飞回我手里。”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惊蛰打断了歌声。
“因为我聪明。”
“太傅不会抛弃你。”
“我?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重要了,我只是附属的牺牲品,在那些真正的上位者眼中,我们罗德岛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庄宁叹息一声。
惊蛰愕然更深,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于脑内,她一直想向庄宁展示公正,可她毕竟也参与政事,有一点定的敏锐度。
她喃喃地说:“是太傅……要倒台了?”
庄宁没有说话,外界,朝霞升起,整个天空都笼罩于一片灿烂的金光。
这个时间点正是朝会之时。
……
……
“如今,太傅平定了山海众,功劳甚高,自可封为公爵。”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手持笏板的官员肃穆说。
真龙旒冕下的眼睛不知所思,淡淡地点头。
在这个位置,他可以看到很多,那些低垂下头的朱紫大夫一个个都低首不言。
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出行伍,声音朗朗:
“臣梁洵,弹劾太傅暗结朋党,有不轨之心,遇行逆反之事!”
所有人都大为惊骇,宁辞秋尤其惶恐,近日对梁洵的提拔已定,他怎么能在这时候闹事。
唯独矗立于大殿前方的太傅并不意外,一言不发。
这本来该是个让人心情欢愉的朝会,此时却多出一份诡异,座上的真龙冷冷地微笑。
“梁询,朕对你有印象,你就是那个抗击山海众最有绩效的知府。”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是久冻的寒冰,“朕听闻你也是太傅一手提拔,太傅一心为国,人尽皆知,怎可说太傅结党,遇行逆反之事?!”
“臣曾于尚蜀,受到太傅接见,太傅已陛下之名,造五楼十二城,但兵俑千余却是多余,臣斗胆惶恐,依臣之见,必是被贼子所藏。”
梁洵冷冷地环顾,在这满朝的朱紫大夫中他不论资历还是出身都算不得好,但这时所有人看见他,却都像是虎豹豺狼。
“太傅欲立王道,口中冠冕堂皇,可朝廷中人大多受他恩惠,故而不敢多言,但臣闻圣人言,不忍直视,故而臣欲揭发此事。”
“太傅,虽无受贿,但其被一手提拔之人,分散于各省府之间,刺史,知府,总督之流,多与太傅关系密切。”
“山海众之事仰赖于太傅,可太傅如何得来情报?臣这里有一份密报,欲奉献于陛下!”
真龙脸色愈发冷漠:“拿过来吧。”
当黄门太监把密信递过,他只是沉默地读罢,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愈演愈盛的怒火。
真龙一把把密信摔在纸上,高声怒斥:“太傅,汝怎敢与山海众勾结?!汝怎能背叛朕的信赖?!”
无论真龙朝臣都是最好的演员,在看到那密信时他们的心中就都有了默契。
太傅无声跪拜,口中不言,一切的言语都没有用。
他早已预料到,他曾经也是面前之人的老师,教授过他帝王术。
在这个帝王尚不解于政事,军政一把手亦在太傅手中,这种人一般就被叫做权臣吧?可自古何时有能善终的权臣。
大殿上真龙把自己收起来的獠牙展露:“太傅,你可有辩解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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