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他说:“臣服!”
他说:“叩首!”
这个恐怖的人竟然要求意志之内的邪魔碎片臣服叩首!
一只大手伸向了自己的体内,轻易地剖出了取代心脏的邪魔碎片,混沌此刻像是猫一般温顺,徐徐地蠕动,畏惧于那如天地一般的意志。
胆敢阻拦他的,哪怕是星空上的怪物,我也会将之捏碎!
他想着,这甚至不是自信,只是一种必然,名为庄宁的人沉默着把邪魔的碎片塞入自己的胸口,他改变了想法,要利用这个碎片。
哪怕系统允诺的不死到账,肉体还是孱弱,他又如何能允许这样的自己?
“来吧。”他展露出诡谲的笑容,“不是想要这身体,来吧?”
碎片震颤起来,想要逃离,可这不被允许,祂延展出的黑暗已经紧紧地与男人相连,祂看到男人冷漠地嗤笑。
“乖……”
庄宁摊开了双手,再次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疯狂。
本来不可逆的坍缩竟在庄宁的意志下开始逆转,这种现象已经远远超出了任何一种已知的理论,庄宁包容了这份坍缩,在黑暗的尽头,男人迈出了脚步,足迹跨过的刹那,所有的恐惧都被他接纳。
可他是看不见这样的恐惧。
他只看到了光。
……
静寂的大厅之中,所有人突兀地颤抖,发自真心地战栗。
她们目睹了那个被雾气包裹的影子,仿佛窒息一般难以喘息,震颤,恐惧,几乎下跪!
“那是,什么?”陈晖洁干涩地问。
视线尽头,只有几近于扭曲的怪物,森然的目光冰冷地注视。
或许只要挥手,他就可以轻易湮没大厦的物质,可坍缩体却一动不动,好似还身在一个梦境。
“杀了他。”带着杀意的低语从凯尔希口中流出。
她很少失态,然而,她的指尖还是颤抖了:“立刻,马上,杀了他!”
“那是个精怪之王的坍缩体,若让他出去,整个龙门都会沦陷!”
第七十九章 赤霄·拔刀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斯提马冰冷地问,她不喜欢危言耸听,她只关心博士在哪里!
庞大的阴影投落下来了,自凯尔希的背脊,一点点的碎片露出,勾勒出狰狞巨兽的模样。
Mon3tr。
她召唤出了自己的宠物,怪物目光猩红,可看着那个坍缩体的模样,难免畏惧,胆怯地叫了几声。
“别畏缩,Mon3tr,不能让他走出去,这是名为邪魔的怪物啊……!”
“博士在哪里?!”德克萨斯也冰冷地问,手却在轻颤,她亲眼目睹博士被那个怪物吞没,如今黑暗消失了,出现在那里的却只有一个身影。
博士不见了。
“看不出来吗?”凯尔希勉强地回眸,呼吸了几次,几乎是咬牙咆哮,“你真的,看不出来?”
两个人被黑暗席卷,只走出一个人,而博士了然无踪。只有那个无比强大的存在安然矗立。
他身周被点点黑暗的影子萦绕,没有人胆敢直视那个影子,生物的本能促使她们战栗,恐惧和谨慎促使了生物幸存于一次次危机,她们的本能警告她们那是个决不能去招惹的怪物!
奇怪的是,怪物却没动,星星点点的晦暗点缀着森冷的杀意,这个邪魔的坍缩体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给泰拉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恐惧,可他脑子好似不太正常,僵硬地矗立于原地。
“他,到底是什么?”
“坍缩体……但不是一般的坍缩体,他和邪魔的碎片融合太深,那个埋入他体内的邪魔碎片……竟然是活的。”
不愧是凯尔希,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她隐隐地颤抖着:“而且这碎片是从哪里摘下来的……这是精怪之王的碎片,乌萨斯疯了吗,竟然胆敢朝人体植入精怪之王的碎片!”
她没说,或者没想到——哪怕是精怪之王的碎片,失去了活性也与寻常的邪魔并无差异,但凯尔希的神经完全是紧绷的,没有预料到这个夜晚竟有如此意外。
“如果他是精怪之王,那么,博士他……博士他……”
这个声音源自于陈晖洁,没人想到女人也会有脸色如此苍白的时刻。
最恐怖的预感降临了,看看那个恐怖的怪物,哪怕陈晖洁再怎么乐观,恐怖的妄想也会像是恶毒的野兽,一点点地饕餮着她的心智。
博士厉害吗?厉害啊,但他只是个脆弱的人,他空有着恐怖的脑子和坚定的意志,可他的躯壳却连内卫的全力一击都挡不住,刚才那个连发铳的男人也绝不是仰赖肉体的强悍。
所以,他抵抗不了的吧?这个该死的怪物杀了博士,溶解其骸骨——他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杀了那个人!
陈晖洁哭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两行热泪啪嗒地落在地上,刚一坠落就凝结成冰柱,几个小时前他们才刚刚告过别,她拥抱着男人说想把龙门给这个男人,因为这是她唯一拥有的,男人却推开了她,真是个冷酷的人。
可其实想想看庄宁也没那么冰冷,他只是个很孤单的人,像个漂浮的恶灵。
他和所有人都很近,又那么远,他心中有一个故乡,始终想要回去。可现在他回不去了,因为这个恬不知耻的什么精怪之王摧毁了他的性命,把一切都给毁灭了!
有个声音从地狱中响起,那是真龙的暴怒,陈晖洁感受到赤霄中的魂灵在嘲笑自己的软弱,以龙为食物的剑绝望地嗤笑。
所有记忆都在脑内飞舞起来。陈晖洁想起刚见面的庄宁,那时候的博士还唯唯诺诺,一副忙乱的样子,别人告诉她博士是失忆了,但其实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陈晖洁却不以为意。
检疫口时,博士窥视了她一眼,被她反瞪回去,博士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那时候他心情有些低落,他面对的是龙门的灯红酒绿,他看到的是贫民区的悲惨境遇,他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喃喃地说这里真的不是自己的家啊。
“陈警官,陈小姐?啊,好吧……我是不是该叫你晖洁。”略有不适的声音流淌在陈晖洁的耳畔,是那个人的声音,但这只是幻听,他已经死了,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我……”泪还在流,陈晖洁痛苦地合上了眼睛,止不住泪,她愤怒地咆哮,“我……让你死了。”
“不是你啊,这只是运气不好。”幻听还在响彻,在龙门的雨夜,在整合运动入侵的夜晚,陈晖洁也听到这个语气,博士摇摇头,悲悯地注视被塞入下水道的尸体,他抱着一个女孩的头,那个女孩好像在用全力诅咒杀了她的人,“就像魏彦吾当时下令杀了贫民区的人一样,我只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于是就是死啦。”
“可我不想让你死。”陈晖洁放下了赤霄,这举动形同疯狂,毕竟那个黑色的邪魔精怪还在注视她,“我想弥补自己的罪,可我……已经见到你了啊——”
锃。
剑鸣爆发。
陈晖洁昂起了头,看到两张冷酷的面容。
“站起来!”德克萨斯在咆哮,用剑指着那个黑色的邪魔,“杀了他!!”
幻觉破碎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绪填满陈晖洁的胸膛,名为愤怒的火焰被点燃,悲伤一扫而空。
那么一刻,她竟然理解了自己的姐姐,或许见到这样的一幕谁都会崩溃吧?再也不会有人安慰你啦,你做傻事,也没有人会阻止你,你难过伤心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他。
他曾经试图在你奢求一种温暖,你拒绝了他,你让他失望,而最后你甚至没能保护住他的安全。
……那么。
除了杀了这个怪物,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泪水止住了,温度急速地升高,像是火炉一样,置身于炽热之中,陈晖洁丢到了自己的制式刀,她拔出赤霄,心中再也没有一点的同情。
拔刀,泪锋,奔夜,扬眉,绝影,云裂……一招一式都在她意识之内,陈晖洁冷静地吐出一口气,遥遥对准那个沉默不语的敌人,低语:“赤霄……拔刀!”
第八十章 笑容
那一刀被斩出来,好似有龙鸣爆发,黑夜被过于冷酷的一刀切开。
这是陈晖洁挥出最强的一剑,哪怕魏彦吾都要予以夸赞,赤霄本就是心意之剑,是真龙之剑,亦是斩龙之剑!若没有足够的杀意,怎样都引爆出最强大的威力!
现在无疑是陈晖洁杀意最浓厚之时,是往昔数十年的杀意浓缩于这凌厉的剑势,落在了那个黑色的邪魔身上。
但他只是退后了几步。
他的手被切断,平整的断面处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薄薄的黑暗,怪物像是从噩梦中醒来,微微地抬眸,他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宁的确不知道,他吞噬的毕竟是精怪之王的碎片,这不过是斗争的开始,他的躯壳已经朝着邪魔异化,必须仰赖自己的意志压制住这扩散的碎片。
他现在像是入了梦,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这就是他迟迟没有反应的原因,巴蛇吞象都得称上三年,总得给个消化的时机。
然后他就感到了疼痛,疼痛……庄宁皱眉,看到袭击他的真凶,女人气喘吁吁,通红的眸子中满是憎恶。
那是看着敌人的目光。
没来由的,怪物内心出现了一丝波澜,带着不解带着质疑,为何这个女人愤怒如此。
他还是头晕脑花,难以维系,此刻无疑是庄宁最脆弱的时刻,思绪都是一片混沌……
我在哪里?
我想,做什么?
不。
我是……谁来着?
怒吼声爆发了,在被斩下一壁后,呆愣着的邪魔精怪冷冷地走近一步,发出震天的咆哮,无穷尽的哀怨,诅咒和冷漠从中爆发,高达百米的大厦之内,一层又一层的玻璃裂开纹路崩为碎片,漆黑的雾气如雨一般流散!
“他生气了。”莫斯提马呢喃。
“是啊,正在消化美食却被打断了,怎么能不生气。”德克萨斯磨砺着两把剑,不可思议,她还是那么冷静,她的话语像是和平常别无两样,甚至还能在临战前打磨自己的武器!
可这就是德克萨斯,愈是愤怒她愈发冷静,博士死了,死了,死了!!!她在心里默念,每一次念声音都大上一些。
叙拉古人在杀人时从来不会嘀咕,他们遵守着古老的缄默法则,当他们心中浮现出杀意时,手中的武器已经贯穿敌人的咽喉。
德克萨斯就是进入了这个状态,她是最优秀的叙拉古人,如今她心中只被最浓郁的黑色填满,那匹孤狼被解放了!
十一年前,哥伦比亚,十二个家族被这区区一个女孩杀的损失惨重,那时她的像是一尊杀神,像是一只饿狼,她挥剑她劈砍,剑雨在她手中像是美妙的乐器!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德克萨斯覆灭的夜晚,切利尼娜·德克萨斯磨好了武器,轻轻地挥斩,万千的剑便勾勒出模样,她果然还是那么缄默。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莫斯提马说,她一直都在留心观察自己的这个同伴,刚才她始终只是磨剑,不发一语。
“怎么会呢。”这一刻,坚硬的冰溶解了,德克萨斯笑了,笑得极其地柔和,莫斯提马心神恍惚,她从某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那个人的笑容最初总是带有一点腼腆,他说那是因为自己不太习惯,他觉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但都对自己有点误会。
那天真冷啊,但莫斯提马却记得清楚,他似乎有点难受,因为有人离开了,不过他的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博士静静地问莫斯提马是不是偶尔会想家,莫斯提马表示偶尔会想,但她随时可以回去,她的家人肯定都以她为傲。庄宁就低语轻笑,说你也可以离开的。
这个女孩是在模仿庄宁吗?莫斯提马觉得这个笑容和庄宁完全不像,她只能从德克萨斯的浅浅笑意看出一种化不开的悲哀,她心里也有了悲哀。
森冷的杀机像是膨胀起来的怒涛,德克萨斯把剑入鞘,双手扶住剑柄,动作极其地轻缓,她淡淡地说,像是歌唱:“我已经泣不成声了,莫斯提马。”
同一时刻,不远的怪物走近了一步,断掉的臂膀涌动着诡谲的色彩,它捡起了断手,插入截面,丝丝缕缕的武器蔓延,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它就完成了对自己伤口的复原。
做完这些,它合上了眸子,晦暗再次回归它的体内。
——它打开了眼睛。
一对猩红的眸子,流淌着憎恶与咆哮,又如同帝王一般高高在上,它傲慢地扫视了一眼几人,还是没主动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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