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只从你这三年的执政来看，尚可。”高文诚实地评价。
“可我这三年又做了什么呢……我让他失望了，让他痛苦了，所以，他才会找我来报复。”
维娜低声说，却又站起来，一点点地拔出剑。
朴素的剑身散发着冷冽的寒光，削铁如泥，被她把握于掌中。
泪大滴落下：“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啊，高文……”
高文的眼眸中多出怜悯：“你是想去找死吗？我好不容易救了你。”
“你不只救了我一次……十多年前，政变之时，我的父亲被送上绞刑架，也是你让我免于死亡。”
高文沉默了片刻，注视着维娜。
逆光中，她又一次把剑高举。
幽暗的地下，无数阿斯兰的亡魂犹如复苏，幽幽地朝这位年轻的狮王投下目光。
像是苛责，像是安慰。
而维娜却发出呢喃：“格拉斯哥没啦，高文。”
“哪怕拔剑，你也赢不了魔王。”
“是的，但我是维多利亚的君主……这是我的选择。”维娜冷冷地说，冷冷地命令，“高文，可否随我一同去面对魔王。”
“就像我的先祖，能否随我一同征战？”
高文沉默了片刻，叹息：“小丫头。”
但它还是屈膝，允许了亚历山德丽娜·维娜·维多利亚骑上他的背脊。
风在呼啸，一只只狮子自地宫深处中踏出了步伐，跪倒于高文面前，匍匐，叩拜。
黑暗四散，属于狮子的目光绽放起了流光。
带着这万马千军，维娜开始冲锋，冲出地宫的刹那，天亮了。
她的眼中理所当然浮现出倒计时的影子。
还有七天。
朝霞的光很温暖，高文的声音温柔如风：“你知道在哪里去寻找博士吗？”
维娜抿着嘴，只在这一刻，她灿然一笑，好像回到了过去。
“只要我想找到他，总能找到的。”
“以前，在伦蒂尼姆时就是这样，高文。”
“他总是会来救我，高文……”
……
……
黎明，伦蒂尼姆从死气沉沉中恢复了生机。
浓雾退散，花园大道上挤满了摊贩，各种叫卖不绝于耳，工人们也踏上了出工的路，一时人满为患。
在女皇上台之后，有意提高工人的福利。
这即是因为伦蒂尼姆自救军曾经大力支持过这位女皇，而自救军的组成核心即是赤贫的工人，出于情感方面，女皇必须报之以琼瑶。
另一方面，也有政治上的考量，维娜对贵族的不相信都贴脸写在脸上，削弱贵族的权柄乃顺理成章。
但这不意味没有剥削。
为了维持帝国的强大，伦蒂尼姆的工厂必须日夜乱转。
对于大多数工人来说，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层层盘剥下来，他们还是所剩无几。
但不是没有好的工厂，比如为皇家服务的军工厂。
“博士……真的把蒸汽骑士都解决了？”冬日里穿着清凉的洛洛问。
旁边，沉默的白铁没理会她，还是在干着手头的活。
“费斯特！”
费斯特是白铁的名字，他扭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相信博士。”
“我也相信……可现在，现在……”洛洛不安地几乎落泪。
熔炉光火炽热，白铁摊开了双壁，聆听钢铁作响的声音。
作为海布里区最好的兵工厂，这里产出的正是蒸汽骑士的甲胄。
经过高度自动化而打磨出的兵器在千锤百炼之后成型。
“洛洛，我在想，何必反抗呢？”白铁转过眸子，与洛洛对视，“三年前，我从我的奶奶手中接手了这兵工厂……我的奶奶是个好人，对吧？”
“凯瑟琳奶奶是好人。”
“我从她手中接过了这工厂。”
白铁淡淡说，“可是，当我走在伦蒂尼姆，有时我会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化。”
“维娜陛下的心意是好的，但她做不了改变，维多利亚在往下坡路走，我们引以为傲的工业最终会被哥伦比亚和炎，甚至是乌萨斯彻底取代。”
“而更多人的生活呢？好像也没有变化，诺伯特区要拆迁了，陛下想振兴诺伯特区，可她忘了啊，诺伯特区也有很多贫民，一旦诺伯特区被改造，那里就不适合他们生存，他们要么往下一个贫民区挤，要么走向荒野……”
洛洛一时没有把这个话题和白铁牵扯上关系，映像里，白铁总是笑嘻嘻的。
“直到某一天，我忍不了，于是去到罗德岛，找到博士，我与他面谈，把我的惆怅都尽数告知。”
白铁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眼睑闭合，“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
“——如果，我能把世界变得更好呢？”
那低语如呜咽的风般回响，洛洛背脊发寒。
不知何时，博士就出现于她身后，抬起头，见融化的钢铁顺从管道流淌。
“好久不见，洛洛，白铁。”
“博……士。”
“你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决定，白铁干员？”
白铁脸上洋溢起无奈的笑容：“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会选择这条路吧？”
“没办法，谁让你家大业大，还是我的好友呢？”
洛洛僵硬地看着两人交谈，哪怕是她也反应过来。
“费斯特，你……！”
“这间工厂的主人，以后就是博士了。”白铁如释重负。
“可这是陛下的产业！”
“陛下，陛下吗……维娜和我们离得太远。”
洛洛愣在了原地：“你背叛了！”
“我不这么觉得，我说了，我相信维多利亚能变得更好。”
洛洛还想反驳，已有手搭在她的肩上：“你不满意吗？”
“我……我只是……”
“你只是迷茫，在动荡的时代，无数人都会迷茫，我不怪你的。”庄宁摇头。
他语气柔和，一如当年。
洛洛更加动摇：“博士，你……为什么？”
庄宁没有回答，足尖一转，置身于光中。
在他将要消失于视野时，洛洛听到了轻语：“只是……累了。”
“因为累了，所以我想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
闹市喧嚣，报纸上并没有昨日庄宁大闹俱乐部的新闻。
庄宁要了馅饼，慢慢悠悠地前进，穿过人群。
不知不觉，他已来到了人流最大的中心地带。
广播中有柔和的旋律，他一口口吃下馅饼，末了嘴角一抽：“不好吃。”
倒计时的第七天。
并没有太过出乎意料，庄宁看到了宪兵。
大批的宪兵涌入广场，把人流尽数驱逐。
只是刹那，广场就鸦雀无声，一把把弩对准他。
“魔王。”从谁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庄宁笑了。
他笑起的瞬间，阴影升起，覆盖了整片伦蒂尼姆。
无形的恐惧随之蔓延，宪兵咽下唾沫，听到恶魔低语：
“只有你们吗？只凭借你们，就想杀我吗？”
“为了陛下！！”不知有谁大喊，“杀死魔王！！”
他们一拥而上——然后，头颅齐整地掉落。
血浆四溅，庄宁收拢起手头的法术，百无聊赖地拂去身上的灰尘。
“弱者……有时真的没有逞强的权力。”
就在这时，他的嘴角扬起，恬静地注视从道路一头现身的女孩。
五年前。
他站在甲板，也是这么看待那个女孩，看着她一点点自阴影中出现，束起的发丝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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