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尺间萤火
奶奶三十年前死了,本家一位远房阿姨操办了葬礼,这是她身前联系好的。
我没有出钱,也没有参加,葬礼在奶奶老家,我无法过去,葬礼一切从简,用的是奶奶微薄的积蓄。我不能出钱,我算好了,我的钱紧紧巴巴,正够开销。
我没有想到,后面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昨天,医院打电话给我,该交下一笔费用。我已经凑不出钱,我剩下的,唯有在御崎市的那一栋宅子。
我不能动那座宅子,你也许还会过去,用钥匙打开门,躺在你常坐的沙发上,抚摸我们用餐的木桌,凝视我们欢乐的床铺,这是我的慰藉,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就喜悦得颤抖。
可我已经没有钱,奶奶在老家的住宅已被奶奶卖掉,钱都给了我。
我必须交医院的费用,我不能拖,不能让医院像电力会社那样,断掉治疗,断掉——我们女儿的治疗。
我心爱的可怜的女儿,我对不起她,她的头发像我、眼睛像我,肩膀像我,手掌像我,正是因为她像我太多,她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抱歉,信纸上多了几个皱点吧,请原谅我,我已没有力量换一张纸书写,我已没有勇气再写一遍。
继续说我们的女儿吧,她是我从你那里偷来的你的碎片。
她浑身上下,唯有嘴唇像你,那开心时能勾起的阳光般的温暖的嘴唇啊,我无数次触碰它,在女儿未曾知事的时候亲吻它,想通过它,来触及你。
有时候,我会嫉妒拥有这双嘴唇的她,只因为拥有这个,她便能与我不同。
我不堪内心的脆弱,不堪父母的离去,不堪同学的奚落,跑回家里,浑浑噩噩,而她,有着这样一个可笑的,只会给她找来嘲弄的母亲,依旧坚强地完成了学业。
我没有给她取名叫六花,我一方面愧于使用这个名字,一方面怕你与她擦肩而过时,因为这个熟悉的名字认出她,她是我仅剩的你的碎片,就算是你,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她!
我没有使用浅野这个姓,而是用了奶奶婚前的姓——依媛。
我们的女儿,名字叫依媛美羽。
你也许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二十年前的暑假,回到家的美羽告诉我,她在学院里过得很开心,一个姓南的教授很照顾她。
我愣在原地,美羽摇晃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我不动声色,问她那个教授的消息,她欢快地将一切都告诉我。
我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我心如乱麻。这么多年,我刻意地回避你的名字,我从不浏览音乐界的消息,我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在美羽的口中出现。
美羽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只是中游,她每次都能拿到第一,她一定是从你那里,得到了非凡的天分。
我自私而专断地,想让她与你更加相像,我给她报了音乐课,让她加入吹奏部。她考上了御崎艺术大学,与你一样的学校。
我没想到,你会在那所学校任教。
在美羽年幼时,我每每守在窗前等她回来的时候,深夜梦醒的时候,都忧愁美羽会顺着血脉的牵引,与你在某处相会,牵着你的手,离开我的身边。毕竟,她是我从你那里偷走的你的碎片。
到美羽长大,这样的幻像已经久久不再重现,我没有想到,它是潜伏在了现实中,要在此刻给我重重的一击!
我从美羽的眼中见到了仰慕,女儿理应仰慕父亲,我相信,只要你招一招手,美羽就会离开我的身边,陪伴在你的身侧!
我辗转反侧,我曾经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在那些场景里,我强硬地将美羽带走,跑到你所不知的角落!在我预想的所有场景里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但当时的我迟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如此束缚美羽,美羽已经离开你十八年,命运让她与你相遇,难道我还要拆散你们,让她回到她十八年没有父亲的生活中吗?
在这样的犹豫中,我脑中难得地生出了美好的妄想。我想,我可以隐藏自己,只要美羽不提及我,你或许不会猜到美羽是你的女儿,这样,美羽依旧属于我,并且,我能通过美羽,得到你的消息。
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了,我精神整夜,到清晨才昏昏睡去。
是我的错!
这是对我妄想所不该妄想之物的惩罚!
我中午醒来,呼唤美羽,空旷的宅子里没有应答,我到美羽的房间,我的心沉入谷底。
美羽倒在床铺与壁橱的中间,她捂着胸口,双眸紧闭,嘴唇惨白。
如果我早上没有睡那么死,我就能听到美羽的动静,就能早点儿将我们的女儿送到医院!
美羽从出生起,心脏便有问题,医生说的病名我记不清。我现在头疼得厉害,我真想用一个锤子,砸开我的头骨,但我不能,我还要给你写完这封信。
我们的可怜的女儿,从出生起就在服药,她小小的身体,塞入了大量的白色药片与彩色药丸,她是熬着病痛与药的苦长大的。
父母留给我的存款,公司给我的赔偿金,那本书的稿费,奶奶的绝大部分积蓄以及卖掉乡下宅子筹来的钱,都留给美羽买药了。
我本来已经算好!本来已经算好!我剩下的钱应该足够她服药到九十岁!
现在不够,我的钱已经用光,因为我那天早上睡得太死,没有听到美羽的动静!
我叫救护车,将美羽送到医院,我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间,美羽还活着,但剩下的人生,只能在医院的看护中度过。
我的钱用光了。
这所宅子已经很破了,有风从不知什么地方钻进来,捶打我的脊背,我已感觉不到脚的存在,我的牙齿在打颤。
我没有钱交电费,我不用去交电费,可是我的美羽,我们的女儿,需要交药费、护理费、住院费……我已经没有钱。医院里的气温如何了?我网购的毛毯,美羽收到了吗?
我是个没用的人,我赚不到钱,你教过我写书,可我已经写不出东西来,如果我有钱,我可以在医院旁租个房子,请住家的护理团队照顾美羽,美羽就不会只能待在医院里!
我写信给你,向你恳求,求你照顾美羽,求你付医院的费用,医院的信息我写在了最下面。
如果可以,请你瞒着一美,我对不起她,她对美羽的事毫不知情。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美羽,对不起奶奶,对不起一美……
当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在屋子的角落,这个已死的女人恳求你,救救你们的女儿。」
第三十五章、模拟结束,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信戛然而止,再下面是医院的地址和联络电话。】
【你触摸白色的信纸中央的两点皱起,那是泪水干涸的痕迹。你为信中的叙述而惊愕,你叠起信纸,哆嗦着,小心地将它放回信封里。】
【太阳升得更高了,几片雪花从树木的枝头滑落,风将它们卷起,撞在围栏上。】
【你去见了依媛美羽,你与浅野奈绪的女儿。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虚弱,你托关系,将她转到了御崎大学附属医院,进行进一步的诊断,你请欧美的名医,做病情的探讨。你只能稍稍缓解她的病痛。】
【浅野奈绪的遗体在夕日县伊织村的住所被找到,你和千寿一美给她举办了葬礼,葬礼只有你们两个人。】
【在依媛美羽的事上,浅野奈绪以为自己瞒过了千寿一美,实际上千寿一美早有猜测。千寿一美没想到,她有意的忽视居然造就了这样的结果,她向你道歉,你不愿再提及往事。】
【千寿一美将愧疚转移到依媛美羽的身上,她一有空闲,便去看美羽,有时还会拉上女儿十花。你每周去一次病房,依媛美羽的身体已不能再吹管乐,你教她弹电子琴,弹吉他。】
【你与一美没有将信中的事告诉给两个孩子,依媛美羽脆弱的心脏,经受不住太大的刺激。为防依媛美羽心疑你们对她的情感,你们推说,浅野奈绪是你们的好友。】
【你的生命终止在九十岁,超出男性平均寿命九年,依媛美羽的生命终止在六十一岁,比女性平均寿命少了二十六年。】
【临死前,你有两样遗憾,一样是浅野奈绪,还有一样是音乐。你在音乐上的成就惊人,你教出了许多著名的音乐家,但你并未能够置身大师的殿堂,与历史中的人物比肩,你的音乐太过匠气,缺乏情感,缺乏自己的显著的风格。】
【千寿一美在你离世的第二年去世。】
【模拟结束】
看着结束的提示,南悠希躺在沙发上,久久没有起身。
他和浅野奈绪分开后,模拟还在继续的原因找到了,因为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他倒宁愿故事在那里结束了。记忆场景里传来的复杂的情绪此刻仍盘踞在他的脑中,让他心中郁结。
这份悒郁渐渐转为不忿,让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从沙发上起身,看向厨房,浅野奈绪已不在那里,餐桌上放着一碟饼干。他走过客厅,走上楼梯,到浅野奈绪的门前,按下门把手。
走廊里的光亮照入了浅野奈绪昏暗的卧室,卧室的主人此刻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南悠希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我都快抑郁了,你居然在睡觉?你怎么睡得着觉!
他捏住浅野奈绪熟睡的脸,向两边扯。
带球跑路是吧!
到死了才想起来联系我是吧?
今天我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浅野奈绪从梦中惊醒,一脸茫然地为未来可能有的罪经受了惩罚,眼睁睁看着,南悠希在自己的脸上“施暴”后,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她坐着身,捂着脸,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理清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除了在梦里,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难道做梦也要遭受惩罚吗!
还是说,悠希酱其实有着暴力倾向?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少年总是突然沉着脸,过来欺负她。
这要怎么办才好?
她摸摸被南悠希蹂躏的脸颊,心中苦恼万分。
怎么才能让悠希酱更激烈一些呢?
浅野宅的楼梯岁久失修,一块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南悠希踩过上面,到达一楼。
他坐回沙发上,心中对浅野奈绪仍有怨气。
之前的模拟人生里,我在你的身边,你因为女儿郁郁而终,这次我不在了,你反倒是能好好养女儿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其中的缘由不难想象,离了南悠希后,浅野奈绪将女儿视为南悠希的替身,对这个她所钟爱的人的替身,她自然有了极强的承受能力,况且,女儿要是离了她,再没有别人照顾,她当然不能任性。
等等。
南悠希摸摸下巴,心中豁然开朗。
仔细想想,在这次模拟人生里,一个重大的难题被解决了啊!
浅野奈绪可以与女儿和平共处了!
他向上翻看模拟文字,找到了浅野奈绪所躲藏的地点——夕日县伊织村。
如果,他重新开始,等浅野奈绪习惯了女儿的存在,再忽然杀到伊织村,抢回她们娘俩,是不是就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
妙啊!
将浅野奈绪放养一阵子,让她在乡下好好成长成长!然后他再去收割!
南悠希越想越觉得可行。
不过,他已经没有模拟次数了。
想要得到模拟次数,要么等它慢慢恢复,要么得到蕴含心意的礼物。
妹妹叠的千纸鹤已经在路上,周一或是周二就能拿到,此外,还可以让浅野奈绪给自己送心意礼物。
这些都需要时间,正好,这些模拟得太累了,好好歇上几天。
揉揉太阳穴,南悠希打开模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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