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寺暮
把他带走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人吗！救命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撞开紧闭的车门，他慌乱地拍打着车窗，竭尽全力地发出呼救声。
不多时，便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远处的树丛间走了出来。
他心下一喜，又很快意识到对方可能就是绑架自己的人，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
终于，他看到这个女人拿出了车钥匙，对着车子按了一下，他身后封锁的车窗便应声而开。
完了完了完了！
这女的真是绑匪！
李望下意识地就想开门跑出去，可是双腿却吓得发软，完全没有力气开门。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打开后座车门，李望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就听到对方道：“你好，我是林舒。”
林舒？
淮山的那位林舒？
正当他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时，林舒便掏出一张纸巾，耐心地询问：“你出了很多汗，需要擦擦吗？”
看着这个男人慌乱地接过纸巾，低着头擦拭着汗水，林舒才得空打量起对方的衣着。
只能说不愧是研究人员的标准装扮，虽然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身上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规规矩矩地穿着白衬衫黑西裤。
这种装扮，在大太阳底下的车里晕了大半个小时，再晚醒来的话，恐怕就得脱水了。
绕从车子后备箱取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又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低，等着男人逐渐平静下来。
“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要问。”林舒也懒得兜圈子，开门见山地开口。
李望愣了一下，犹疑地看着她：“所以…想要问研究所内部事务的人，是你？”
林舒挑眉，靠在车门旁点头：“李先生，请你如实告诉我，在末世之前，你们研究所推进的项目，到底是什么。”
刚才还有些紧张的男人一听到她的问题，眼神就暗淡了下来，突然仰起头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矿泉水。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这个秘密！”
就跟喝了假酒一样，李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两眼通红地捏紧了手里的水瓶。
“当初我就告诫过他们，让他们不要做那种危险的实验，可是他们不听，还把我开除，赶出了研究所！
我可是那个实验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们居然开除我！哈，就算把我开了，又能怎样呢？他们还是酿成了大祸！
那次之后，实验室所有人都被清理了一遍，然后又换上了新人去做新的实验，活下来的人里，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只有我……”
他说着说着，就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林舒也没想到他的情绪会突然这么激动，有些无措地想要安抚他，可谁知这个男人却越哭越大声，丝毫没有一点她印象里那些冷静睿智的研究者的模样。
“李先生，冷静一点，我不是来问责你的，你可以慢慢告诉……”
就在她慌忙安慰之时，夏矢透不知何时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一手提起李望的衣领就把人给拽了起来。
“你看着我的脸，”夏矢透看着眼前涕泪横流的男人，脸上一片冷酷，“告诉我，你认识我吗？”
林舒一惊，急忙想要扒拉她：“透姐！你怎么下来了！”
事情的发展已经逐步脱离了她的掌控，林舒心头终于浮起了一抹慌乱。
李望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冷脸的女人，瞳孔不自觉的扩张，那是恐惧的表现。
“快放开他！”林舒终于找到机会，将李望从夏矢透手中拉扯了出来，一手搭在他的背上急声解释，“李先生，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望突兀地抓住了手腕。
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李望惊惧地躲在她的身后：“她！就是她！她就是那个被夏倾培养出来的怪物！”
他慌不择路地拽着林舒的手后退着，目光还惊疑不定地停留在夏矢透身上，完全没有发现，那个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林舒瞬间的僵硬。
“…你说什么？”林舒动作迟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张满头是汗的脸，“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人，是谁？”
李望还没有意识到她语气的不对，“是夏倾！当年我和他们两口子同时期进入的研究所，就是因为那个疯女人的提议，研究所才提议启动10号实验体的研究！”
夏倾…夏倾……
林舒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浑身肌肉都被迫紧绷起来，还反客为主地抓住了李望的手腕。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着重询问：“那个夏倾的丈夫…是不是叫林羽生？”
李望愣了一下，这才终于将所有的注意力从夏矢透身上撤回，重新放在了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
从外表来看，林舒的相貌绝对没有将近三十岁的模样，所以从一开始，李望就没有把她和自己记忆里的另一个人联系起来。
可是现在……
“你…”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太阳的日光明晃晃地照耀在林舒身上，将她那白皙英气的相貌衬得光耀照人。
如果再苍老一些，再疲惫一些，再和善一些，那这张面孔就更像李望印象里的那个女人了。
记忆里那人的面部轮廓和眼前女人的脸渐渐重合，李望不禁咽了咽唾沫，试图将自己被抓着的手给挣开，却无能为力。
“告诉我，”林舒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种常年身为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说的夏倾，她的丈夫到底是不是叫林羽生？”
突然，李望笑了出来。
他看着林舒的脸，发出一阵刺耳笑声：“你是她的女儿！你竟然是她的女儿！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男人在一声闷哼之后应声倒地。
夏矢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背后，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放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崩溃的精神
自林舒出生起，她的身上就有了各种标签。
有的会随着年纪增长而自动退却，比如老师眼里中规中矩的好学生，或者永远不会有家长来开家长会的小孩。
而有的标签，则会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直到她死也无法摆脱，比如…林羽生和夏倾的女儿。
林舒的父母，名叫林羽生和夏倾。
而现在从李望的口中，这两个人除却父母的身份，还是研究所里的一员。
甚至……是制造出人工生命体十号，也就是后来的丧尸王的人。
看着缓缓在眼前倒下的李望，林舒不由瞪大了眼睛，冷凝着脸，死死地盯着他。
“起来！你告诉我！你说的夏倾到底是不是我妈！起来！”
她情绪失控地想要蹲下将人拉扯起来，却被夏矢透一把抓住了胳膊。
“小舒，小舒，你冷静一下！”
夏矢透竭力地想要劝抚她，却被已经陷入在情绪里的她猛地推开：“你还要我怎么冷静！”
林舒的唇都在剧烈震颤着，呼吸不规则地喷吐着，连带着整张脸色都显得无比苍白。
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刚才李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的父母…林羽生和夏倾，也参与了十号的实验。
甚至可以说，是她的父母间接导致了丧尸王的诞生，促使了这末世的降临。
略带湿润的眼睫微微颤抖，她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夏矢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知道…这七年里，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吗？”艰涩的声音从林舒的嗓子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夏矢透不忍地看着她如今的模样，想要上前扶她，却再次被躲开。
一滴清泪从林舒的脸上悄然滑落，而与之成为反差的，却是她带着嘲讽的刺耳笑声。
“七年，全世界人口锐减至现在，只有不到以前的一成！”
这么多人，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都是被她的父母间接害死的。
她一面难以抑制地抽泣着，一面还在不停地笑，“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说是庇护一方民众，可真正被我保护的又有多少？那些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死去的人，又有多少！”
她所憧憬的平静生活，倾尽全力也无法抵达的美好过去，原来是毁在了自己的父母手里。
她以为自己就算无法改变现状，也能替护佑一方民众的性命，让他们过上不用颠沛流离，随时处于生死线上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以身饲魔，即使后来对魔鬼产生感情，也尽力分清理智和感情的区别，都是她自愿去做的。
为的，就是能够更多的减少伤亡。
她努力了，七年来，就算是夜里沉眠也常常会被惊醒，醒来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关注同伴们的安危。
就算是真正的圣人，也会因为这些年努力的结果而会感到一点点的自豪。
可是她错了，原来她在这些年里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偿还父母的债。
那些被她救助之人的感激，那些赞颂和信任，原本是她不配得到的。
是她的父母害得全世界陷入了这样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那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获得那些名声和成就？
这债实在是太沉重了，她背负不了，也没人能够背得动。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触碰到了岸上的土地，可是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依旧在水中，眼前一片那茫茫，永远也找不到上岸的方向。
而那片让她溺水的海域，则是由无数亡魂组成的，仿佛只要她一低头，就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
夏矢透看着她变幻的脸色，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小舒！这些不是你的错！就算是你父母…那也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林舒豁然抬头，眼眸已经氤氲出了水雾。
“血缘纽带无法割断，就算他们没有亲自养育我，可我也是靠着他们从研究所拿到的钱才能吃喝长大。
生养都出自父母，就算我不知道他们的罪孽，但毕竟享受了他们的成果，还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完全割裂？”
如果是换做一个道德水平不高的人，可能不用夏矢透劝，自己就能想通。
可林舒不一样，她曾经还算是得过且过的个性，到了末世里，见多了生死，学着用高标准严要求来约束自己，否则也不会舍弃自己的自由，一心庇护一方民众。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更加无法接受李望的那些只言片语所带来的冲击。
面对这样的说法，夏矢透有些无措，声音都有点磕巴起来，“可、可你也已经做了很多事…小舒，你真的没有必要把他们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
这样苍白的安慰对于现在的林舒而言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尤其是现在她面对的人，还是直接造成了末世降临的祸首。
“对不起…我现在需要安静一会儿。”林舒一下拿开她的手，失魂落魄地想要钻进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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