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人总会把憧憬或感激当成爱，爱葛妮丝则两种都有。
爱对一国皇帝来说很奢侈，所有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爱的都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地位和权势，以及身份。
现在她相信了，也感受得到这份感情的重量，只是不能接受。
而且两人早就错过了，就像对方最终和其他龙搞在一起，而她也不能真正接受她。
“皇妹，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意义的事，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更不能减轻痛苦，只会让人陷入无谓的幻想中。”
龙皇边说着，边用开瓶起子撬开龙之国的特色酒品“黄金酒”。
桌上有一对金色的酒杯，杯壁雕刻有精美的花纹。淡金色的澄澈酒液，从瓶口流入杯底，像流动的液体黄金。
这款酒度数奇高，刚开始喝的人可能会喝不惯，一旦上头就会彻底沦陷在其醇香浓烈的气息之中无法自拔。
像现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下午，在暖和的室内来上几瓶简直惬意到极点。
皇帝给她对面的爱葛妮丝倒满酒，仿佛这名皇妹根本不是有罪的龙，而是普普通通的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且表现的是比较宠溺的那种。
爱葛妮丝有些惊讶，没想到临行前还能跟皇帝喝酒。
“皇姐，斗胆一问，您有爱上，或喜欢上谁的经历吗？我一直一直很好奇，您有没有对龙后，还有皇妃们产生过一点点感情。”
她拿走其中一杯，仰头闷掉大半。浓烈的酒液下肚，所经之处立刻燃烧起来，将彻入骨髓的寒意驱赶出去。
询问皇帝的感情生活需要很大的勇气，至少别人绝不敢这么做。
如今她俩不是君臣关系，不是永远无法得到回应的关系，而是比较对等的皇姐皇妹关系，爱葛妮丝也大有破罐破摔的想法，心想何不趁着现在一次问清楚。
龙皇抿了一口酒，和爱葛妮丝同样深邃的灰瞳半眯。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
年轻的皇帝发出一阵叹息。
“那些可怜的女孩，全都是被迫跟我绑在一起，为家族大业牺牲幸福的棋子和筹码，我不爱她们，她们也未必真的爱我，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
两只酒杯在注满之后碰在一起，发出“咣当”一声。
一瓶黄金酒很快见底，摆在角落的箱子里还有几瓶。龙皇嫌弃一杯一杯喝不够畅快，后来变成一次开两瓶，人手一瓶。
酒过三巡，爱葛妮丝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并不是喝高，她从很久之前就跟着龙皇一起练酒量，世界上，只要是市面上能够买得到的烈酒全喝了一轮，一次喝掉几瓶黄金酒完全不会醉。
只不过，莫名的勇气随着酒气凝聚成形，爱葛妮丝突然站起，像是要做郑重宣誓似的。
“皇姐……能不能，最后一次，就当做是今夜的饯别礼。”
“如果你想的话。正好，我们也很久没有过了。”
龙皇摘下白色的薄手套，露出藏在手套下，茭白美丽的双手。
她的手很暖，爱葛妮丝的却因为挨冻，受刑，还有一些参与战争留下的旧伤缘故，整只手又红又肿，手背的位置还有丑陋的血痂和伤疤。
美丽与丑陋纠缠在一起，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分你我，融为一体。
拥抱着对方，爱葛妮丝闭上眼睛，暂时将杂念放空。
某座庄园城堡的冬季，有一处不为人知的桃花源，堪称人间仙境。这片仙境被人们热切追逐，古往今来从未停止。
几年前，也是像现在这样一个非常寒冷的冬日，一到下午，太阳渐渐落山，温度就急剧降低，冷得人牙齿打颤。
爱葛妮丝刚替龙皇完成任务——杀掉一位将秩序之龙的国家边防图卖给别国——敌国混沌之龙的外交官。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很冷很冷，回到王庭的时候，她浑身都冻僵了。龙皇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裙，牵着她走进卧室，抚摸她的脸颊和脖颈。
“皇妹，作为奖励，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一直梦寐以求的桃花源，我已经找到了。”
那天晚上，她们的手始终十指相扣，就像现在一样。
除了环境不同，一切条件都和当时没什么区别。
跟随皇帝温柔的呼唤和牵引，爱葛妮丝的身体变得轻飘飘，思绪像被放飞到云霄之上的风筝，离现实越来越远。
龙皇牵着爱葛妮丝，两人赤足踏入狭窄的河道。两侧的山壁怪石嶙峋，脚下流淌的水是温暖的。
山道的尽头，便是一片开阔的原野，原野前方是沙质柔软的浅滩。
这里没有户外的苦寒，像刀子般锋利的寒风，被轻抚脸颊的和风替代，阳光明媚。
身上赘余的衣物没有继续穿戴的必要，只需要保持最低限度，不让自己着凉。
她们躺在木筏上，随波逐流，随风摇曳。
海浪同样是一只温柔的手，一边轻抚爱葛妮丝疲惫的身躯，一边摇曳，两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次位置，有时是龙皇在前，有时是爱葛妮丝。
有时龙皇在上，有时在下，有时在左，有时在右。她们时而躺着，时而坐着。时而站着，时而趴着。
待到浪潮迅速漫上浅滩，将落脚之处彻底淹没，龙皇才会松开早已经湿漉漉的双手。
第三次涨潮来临，她终于有些累了，以一个深吻结束这场奇妙的旅途。
爱葛妮丝也必须回到现实中来，一切都结束了。
“希望你不会留下遗憾。”
“皇姐，感谢您的宽厚仁慈。”
两人以人出生时最本源的形态，厚重到可以挨打的装甲全剥落的短暂相拥。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爱葛妮丝知道现在该和龙皇道别了。没有热泪盈眶，痛哭流涕，她们平静得出奇。
因为这是注定的别离，哪怕她的终点不是深渊，最终导向也是如此。
爱葛妮丝替龙皇穿上衬衫，将扣子一粒粒仔细扣上。
她充当给皇帝穿衣的女仆的工作，这里没有女仆，她不介意充当临时女仆。整个过程，两人不发一言，偶尔有目光交汇。
直到最后一粒扣子扣好，龙皇才想到用什么话作为结语。
“皇妹，我也要谢谢你，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相信，你会感谢我为你做的安排。其实，深渊只是我应付那些老古董们的众口的说辞，之后会有我的人接应你，你会离开，希望新世界里有许许多多让你感到一样快乐的人。那么，再见。”
龙皇穿上大衣，将披风绑好，将擦手用的湿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爱葛妮丝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她真的走了，而且再也没回头。
皇帝已经离开多时，爱葛妮丝坐在床上，盯着手背上的卡通喷火龙创可贴发呆。刚才的那一场欢愉是这段关系的终章，不管怎样，两人相伴的时间已经到了尾声。
“皇姐和皇妹，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啊。有时候……看似离得最近的人，实则一直在最远处。”
她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有血缘关系的人，终究是无法更进一步，跨越亲情成为恋人的。
桌上的小圆饼和茶都原封不动摆着，经过刚才的“运动”，肚子已经饿得几乎要前后贴在一起。
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她真的很饿。
其实爱葛妮丝虽然喜欢很甜的东西，但是这种七彩小圆饼是甜点中糖度最高的一种，甜得发齁。她的口味平时偏向咸味，甜点少量糖倒是无伤大雅，多了就会感到腻味。
每次吃这种超甜的小圆饼都是一种折磨，假装吃得开心是想跟皇帝有共同话题。龙皇无甜不欢，喜欢跟她谈论各国的甜食，为了让她开心，自己不得不变成爱吃甜食的人。
反倒是旁边的撒了香辛料和孜然的烤肉她看着更食欲，小圆饼则是一个也没动。
她把一整盘烤肉都塞进肚子里，让自己几乎撑到走不动。桌上的小圆饼是高级货，虽然她不吃，但在把烤肉吃完后还是装了个样子。
……
之后，光幕在此消散。作为从头看到尾的夜月，她只觉得脸上火燎火燎的，臊的慌。
对方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自己的便宜母亲之一，没想到在了解对方和龙皇的关系之后，还看到了不该看的，还真是……
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微妙，最多的想法就是立刻醒来，结束这荒唐的梦境。
不过大概是刚解开封印不久，这种维持长时间的被动读取信息状态并不能维持很久，夜月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的白雾突然浓烈了起来。
“要醒了吗？”只是闪过这种想法，这片空间就完全将自己拖入浓雾中，将她唤醒到现实世界。
261.圣所
“你是自由的，我的皇妹。你不应该被困在深渊之中，龙应该自由自在地翱翔。我所做的事情，不过是解开本就不该出现在你身上的枷锁。”
最后回荡在夜月耳边的，是这么一段龙皇独自的叹息。
想必，她也是喜欢自己那位便宜母亲的吧。至于无法在一起的原因，目前不得而知了。
此刻，夜月已经从梦中转醒，睁开眼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有些污渍、老旧到些微褪色的木板，还有一盏孤零零的，用电线垂吊在天花板的白炽灯。
他们今天的目标是万里找的那个圣所，关于天使一族遗留下来的遗迹。
为了不让自己一行人显得很容易被注意，他们很简单的拿了些武器就往万里说的那个方向深入。当然，在此之前，夜月有做侦查魔法，确认没有其他人跟在身后。
在沿着下滑的山坡走至群山中最后一个谷底，山坡这一面彻底隔绝了另一面的声音，整个谷底寂静无声，就连一些虫鸣鸟叫也被隔绝于此。
出来时是白天，步行于此已然是深夜，天空的星辉就是唯一的光源，虽然她们也有照明用道具，但是三人组都能暗中视物，也就不需要额外的光源。
而且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是第一次在野外的夜晚中行走，紧张感多少都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就不会有。
“这座圣所其实我已经找了很久了。”万里在微弱的星光下，辩识出了远处那个建筑的轮廓，应该就是自己一直想找的遗迹。
兽人王国境内，恐怕就连王族和一些权势滔天的大贵族也不知道，他们的国土内，竟然有一座消失了很长一段岁月的天使一族遗留下来的圣所。
这里的位置偏僻且不起眼，万里有可靠消息来源也是借助翻查诸多资料才找到。
这时夜月特意有注意到万里的神情，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认真。
很快，三人接近那个之前在远处还看的迷蒙的黑影，在走出茂密的树林之后，竟然有一片相当空旷的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爬满藤蔓与青苔的遗迹。
圣所拔地而起，哪怕是已然被岁月侵蚀摧残，也能依稀看出过往的宏伟与辉煌。
想象中的坍塌的遗迹并不存在，建筑的骨架还完好的保存着。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圣所本身，万里的目的是寻求圣所内的英灵，那些是真正的天使，货真价实的天使逝去之后的英灵，如果能将其唤醒，为自己所用，之后影响一个国家的局势也不是难事。
夜月没有贸然探索的想法，她停了下来，听候万里的指示。不过同时，她也在观察一些蛛丝马迹，在查看最外层壁画和一些细节，那是天使们正在侍奉真神的壁画。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有真实存在的神明，但是诸神自从很久远的年代一次神战之后，就早已经不插足人类世界的事情，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只有它们留下来的意愿与法则，可以说是信仰的教会与代行者的化身吧。
在失去了真神的庇护，天使们在天使之王的带领下也避免不了没落的结局，渐渐销声匿迹。
“呀！”
这是黑猫小姐的叫声。夜月明白她的那些小心思，大概是在盘算把遗迹卖掉的话，自己能赚多少吧。
“这个遗迹你搬不走，而且我们也不会准你卖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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