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懂皇Alter
“是顾客……利维坦阁下可以问得直接点，接受批评也是骑士一种必不可少的品质。”
由里乌斯此时也渐渐品出味来，他意识到对方绝对不是打算放自己这边一马，但以他从小接受的礼仪、剑术、荣耀等教育，无法去理解利维坦想要表达的意思。
“商品的利润越大，顾客的花费就越多，同理被收购商品的生产者所得利润也变得更少。合辛商会攥取的大量钱财基本就是以平民购买的蔬菜更加昂贵，农民辛苦种植的瓜果被以更低的价格收购为代价得来的。这个结论，由里乌斯你是否同意？”
在李唯看来，这个世界还处于相对低级的封建主义阶段，商人依旧靠着低买高出产生的差价来赚钱，连资本主义的苗头都够不上。
“……无可否认，但如果将‘合辛商会’这个概念替换为国家，露格尼卡的财政不就宽裕很多了吗？”
虽然经过李唯简单的比喻之后，由里乌斯总算是想通其中的关键，但在他的理解中安娜塔西亚能使商会兴盛，换成王国不也只是规模大小的问题吗？
“将国家当成商会运营，代价便是平民饿殍满地，这种结果骑士大人难道可以接受？”
李唯冷笑着反问了一句，语气中的嘲讽完全不加掩饰，他总算知道了眼前这位『最优骑士』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由里乌斯认为合辛商会的员工收入可观，等同换算成平民的话，他们也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而安娜塔西亚赚取的钱财则相当于进入国库。
但现实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紫发骑士的想法就好比将国王当成是牧场主，人民当成牧羊犬，但羊肉和羊奶又得从何而来？更加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贵族才是牧羊犬，平民是羊。在高层吃饱喝足的时候，底层的血早就流干了。
“利维坦先生，伦家的生意可不止在露格尼卡哦。”
商业才能出众的安娜塔西亚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既……商品的采买和销售都在王国内部才会出现这种状况，但只要赚取其它国家的钱不就行了？
“安娜小姐，这必须是您以自由商人的身份作为前提，只要是为了王国服务，绝对会受到周边国家的打压，轻则建立关税壁垒，重则禁止商品流入。”
实际上李唯也不确定这个世界的国家会不会聪明到去限制他国商人的贸易活动，但这并不妨碍他唬住大厅中这群似懂非懂的官员。
“治理国家可不同于运营商会，如果以利润而不是民生为目的，分崩离析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况且像安娜小姐如此贪婪的人，是否会将收入充进国库还另说，至少我是没见过有老板和员工平分经营利润的。”
最后李唯在总结时，顺便还澄清了一个概念——国王是作为国家的管理者而不是拥有者，国王的私人财物也不等同于国库，这是对方心知肚明却故意搅浑的事情。
“国家怎么可以和商会相比较？由里乌斯骑士太草率了啊……”
“哼，什么最优骑士，沽名钓誉之辈，听说之前他还因为调戏小女孩被打了个半死。”
“他侍奉的只不过是个卡拉拉基的贫民窟孤儿而已，有什么资格当国王？给烂泥镶上金箔，不也还是烂泥？”
文官集团们适时地为李唯提供了声援，相比起拥有王室血脉的菲鲁特，安娜塔西亚可是实打实的贫民窟孤儿，而且身份还是外国商人，遭受到的抨击自然是更加恶劣和难听。
“在下言尽于此，失礼了。”
李唯假模假样地颔首告退，不同于由里乌斯脸上阴郁的表情，紫发少女则依旧是保持着明媚的笑容，但实际上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第231章 贫民与贵族间的沟壑
“……既然利维坦阁下发言完毕，那么就请下一位候选人上前吧。”
麦克罗托夫并没有完全听懂双方的对话，但以他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这次应该依旧是利维坦完胜。
“是，菲鲁特大人及骑士莱茵哈鲁特，两位都有参加王选的意愿吗？”
团长马可仕看向了双手抱胸、脸上尽是不满之色的金发少女沉声询问道。
“菲鲁特大人……您之前答应我的……”
莱茵哈鲁特无奈地不停劝说着，生怕少女又临场变卦。
“哼，知道啦，不就当个国王而已。”
菲鲁特确实很想一走了之，但考虑到罗姆爷还在对方手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参加王选了。
“那么请二位上来，菲鲁特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麦克罗托夫乐呵呵地笑着问道，于公于私，能看到先王王室唯一的血脉这么有活力，他还是感到十分欣慰的。至于言谈举止粗鲁完全都是小事，反正年纪还不大可以慢慢教嘛。
“只有一点！我告诉你们这帮家伙，我讨厌贵族，我讨厌骑士，我讨厌王国，所有的一切我全都讨厌，所以我要破坏一切，怎么样？”
菲鲁特面对台下众人展开双手，脸上露出了张扬肆意的笑容，发表了刺激程度甚至远高于之前取消龙之盟约的宣言。
“你……你在说什么？”
在全场短暂的寂静之后，贤人会次席波尔多用气得颤抖的声音诘问道，他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在推选国王的仪式上讨论毁灭国家，这简直就是疯子行径。
“要是我成了国王，就会破坏一切！把你们这些家伙推下台，把那些看不见脚底已经快要塌陷、有眼无珠的家伙给踢下去，这样王国通风才会好些吧。”
菲鲁特看着那些她一直以来都憎恶不已的贵族、骑士，尽情用最恶毒的语言宣泄着自己身为最底层贫民的不满。
为什么这群贵族可以穷奢极欲夜夜笙歌？而他们只能在垃圾桶里用命去抢那些腐败发臭的馊水？为什么贵族千金可以光鲜亮丽地参加茶会、沙龙，而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如果不去偷蒙拐骗就得出卖身体才能换得半片面包？
这些日子在阿斯特雷亚家的生活不但没使菲鲁特变得“淑女”，反而让她更加坚信了一点——贵族才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如果不推翻整个阶级，露格尼卡便无药可救了。
“您的主人真是性格刚烈呢。”
麦克罗托夫倒是十分镇静地捋了捋胡子，看向莱茵哈鲁特想知道他的想法，理论上来说『剑圣』如果坚持改革，基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毕竟『神龙』可不管王国内政。
“总有一天，菲鲁特大人的话会传达给每个人。”
红发骑士微笑着回应道，整个近卫骑士团都是十分激进的改革派，这也是他们与文官集团的冲突所在。
“但菲鲁特大人想要推翻的事物，您似乎也包含在内呢。”
“破坏后的新生，或许也是这个垂垂老矣的王国全新的出路呢。”
莱茵哈鲁特向麦克罗托夫深深鞠了一躬，以坚定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利维坦阁下是打的这种主意，让这个小女孩出来吸引火力吗？”
罗兹瓦尔摩挲着下巴静静欣赏着乱成一片的王选现场，他之前还因为李唯将菲鲁特举荐给『剑圣』的行为有些不解，甚至怀疑他两头下注，现在看来完全是先见之明，连福音书都没能预言到现在这一幕。
“混蛋利维坦！你有什么屁话赶紧说吧，要不是你推我出来，今天也不会闹成这样。”
菲鲁特被吵得有些不耐烦了，用尾指挖了挖耳朵，催促李唯出来“例行问答”。
“唉……关我什么事啊，你这不说得挺好的吗？大家都很兴奋呢。”
李唯拍了拍试图帮好友求情的阿比的小脑瓜，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在骑士团刀剐般的眼神中走出队列。
“利维坦阁下就别挖苦我们了，菲鲁特大人是您举荐的，等下还请您稍微轻饶一点。”
莱茵哈鲁特自认为不擅长言辞，而自家主子又脾气暴躁，等会被诱导说出什么蠢话来就丢人了。
“行吧……菲鲁特大人担心的事情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露格尼卡建国数百年，这颗大树早已被蛀虫啃食得坑坑洼洼，必须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将一切污秽扫除。”
李唯开口第一句，便让骑士团的莽夫们露出欣喜之色，而文官们也是蓄势待发准备高声反驳，但他话锋一转又向菲鲁特问道：
“但……您究竟打算实行呢？将所有贵族、官员吊死？这样您和自己所讨厌的人岂不是相差无几？要知道像库珥修大人这种负责任的贵族可不在少数。”
“那你觉得究竟该怎么做？”
对于李唯的提问，菲鲁特完全嗤之以鼻，她要是答得上来还用得着当小偷？
“改革选拔官员的制度吧，从只任用贵族变为能者居之，让平民们也有执政的可能，这样一来有才华和品格的人就逐渐会替代掉那些尸位素餐之辈。”
李唯笑眯眯地提出了一个非常危险却很符合改革派口味的建议，将原本的“世卿世禄制”改为“察举制”，甚至可以更进一步采用科举制度。
“你说得倒是轻巧，但只要贵族们持续打压平民，结果不还是一样？”
少女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她清楚贵族那一手遮天的作风。
“这就是您和莱茵哈鲁特骑士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改革就意味着流血，但拥有莱茵哈鲁特这种人型核弹的一方，绝对会取得胜利，李唯非常乐观的认为只要他有足够的魄力，架空王室直接跳进资本主义阶段也不是问题。
“利维坦阁下，您怎么可以教这个小丫头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
文官集团中最擅长语言攻击的山羊胡子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唯质问道，他虽然认为即便以才能选拔官员自己也能够胜任，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废物后代就没问题。
第232章 半魔少女爱蜜莉雅
“这么说吧，我并不觉得菲鲁特大人最终可以取得王位，但她以先王王室正统的身份带领的这股清理腐朽贵族的意志，直到王选结束也不会消失。未来新王登基之时，想要对那些蛀虫下手遭遇的阻力也会降低很多，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唯的考虑要远超于罗兹瓦尔所认为的“搅浑水”，他将菲鲁特竖在这里可不止当靶子那么简单，更多是为了给爱蜜莉雅登基后铺路，不过这或许就不是他看得到的场景了。
“而且我记得之前由里乌斯骑士好像提到国库紧张的事情，想必其中除了战争开销和天灾人祸以外，估计还有别的隐情，比如偷税漏税、腐败贪污什么的。我建议无论哪位候选人登基后，都得好好查清下国库的账目，免得某些人趁着先王病逝借机敛财。”
“咳咳咳……”
听到李唯提出的设想，文官集团顿时响起一阵阵难堪的咳嗽，示意他赶紧住嘴不要继续说了。
“感谢您的指导，利维坦阁下。”
莱茵哈鲁特看着李唯由衷地松了口气，对方不仅没为难自己，甚至还帮忙指明了方向，拳拳之心让他自惭形秽。
“哼，我才不会向那个混蛋道谢呢。”
菲鲁特倒是一如既往的傲娇，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少女心情还算不错。
“好了，有请最后一位候选人吧。”
麦克罗托夫将目光转移到了正紧张地抓着斗篷边缘，抿起嘴不断调整呼吸的银发半妖精少女。
“是，麻烦爱蜜莉雅大人，还有宫廷魔导士罗兹瓦尔·L·梅札斯卿上前。”
骑士团长马可仕拿着仪式前各方候选人提交上来的名单，宣读出最后一位王位候补与她的陪同者。
“抱歉抱歉——这次还是由利维坦卿来吧，大家身边都有英俊的骑士助阵，我上去的话就有种跑错场尴尬得要命的感觉。”
罗兹瓦尔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将随从骑士的位置让给了李唯。
“额……好吧，那么请两位上来。”
场地中众人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但不在乎就是“半魔”、“嫉妒魔女”等词汇，不过此时的爱蜜莉雅已经无从顾及这么多了。
因为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上台演讲经验的她，大脑现在完全是一片空白，瞳孔无法聚焦，耳边也是阵阵发鸣，少女机械化地同手同脚地走上了高台，朝上方深深鞠了一躬并自我介绍道：
“初次拜见贤人会的诸位，吾名为爱蜜莉雅。”
空灵清澄的声音响起，仿佛清泉流响轻轻地淌过在场所有人的心间，让整个大厅瞬间又恢复了宁静。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应该是半……妖精对吧？”
麦克罗托夫捋着雪白的胡须，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起银发少女的外貌，明明只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但那上下打量的眼神却给少女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是的，我原本是居住在艾利欧特大森林永久冻土的半妖精，承罗兹瓦尔·L·梅札斯边境伯举荐，前来参加王选仪式。”
爱蜜莉雅出于意料地表现良好，声音不卑不亢没有半丝的颤抖，眼神也是超乎寻常的坚定，显然被提及血统时，她全身就仿佛被钢铁武装了起来一般。
“混账！银发半魔，这不就是『嫉妒魔女』流传下来的容貌吗？梅札斯边境伯你究竟在想什么！？”
没等麦克罗托夫继续追问，脾气暴躁的贤人会次席波尔多便已经忍不住拍案而起，高声斥问罗兹瓦尔的用意，甚至忌讳到都不愿意去看银发少女一眼。
“称半妖精为半魔可是陋习来的哦。”
罗兹瓦尔不咸不淡地轻飘飘回了对方一句，压根没把所谓的“半魔”放在心上。
“您难道忘了吗？那个吞噬半个世界，将所有生灵拖入绝望深渊的魔女？让她进入王座大厅都已经是罪孽深重，你为何不懂？简直污秽不堪。”
波尔多双手撑着长桌，态度极为粗鲁地炮轰着半妖精少女和她的举荐人，然而爱蜜莉雅压根不为所动，因为这已经算是文明的了，放在市井坊间那种地方，再难听的脏话她都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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