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老四带着她出去玩了。”
法尔嘉笑着说：“四爹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呢。”
“不，他恨透了，他只是被蒂芙尼撵着到处跑。应该说不愧是你女儿，机灵的小怪物一眼就挑中了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法尔嘉骄傲地翘起鼻子。
脚步声打断了交谈，来自三人背后的地穴里，一个头顶鸟窝，穿着破烂的老头子顶着黑眼圈从洞穴中跑出来，他看到法尔嘉后就笑了起来。
“我们成功了，亲爱的女儿！”
“我找到了梦境与心灵的桥梁，就像你描绘的那样。”
“我找到了那片心灵的深海！我们能从梦境中汲取力量，我们的族人将脱胎换骨，也许我们应该自称梦境之子，自称梦精灵了。”
第八百一十五章 梦魇
漆黑的潮水在无光深渊徜徉，几颗星星坠落在唯一的孤岛上。
法尔嘉将身上附着的光点抖落，那些琐碎的梦境有些掉落在孤岛，有些滚落到漆黑的海里。从未深入梦境的精灵长老为周围的一切惊叹，他们看着法尔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
“看守梦境，即是绿龙祭司的责任，伊拉宋恩教授我德鲁伊与自然之道，而我要在梦境中看守她化作的门扉，阻止邪神的混沌思潮侵蚀人们的心灵。”
“我与绿龙并未在现实世界会面，交流与学习都在梦境中展开。”
精灵长者弯腰触碰脚下凹凸起伏的土地，上面盖着层毛茸茸的小草，那个意识已经消散，大长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感谢您对法尔嘉的教导。”
说完他站起身，审视的目光在养女和老三中交替转移，“你们所谓的实验，是什么？”
法尔嘉打了个响指，从最初的梦境土壤中抽出枝条，它的根须是黑色，茎杆是逐渐明亮的渐变色，最顶端是闪亮的金色，正如那些点缀在头顶的梦境碎片。
“邪神的混乱思想无穷无尽，这是我从海潮里提炼出来的梦境之力，剔除那些不知所谓的低语，余下的东西即是我们思维开拓需要的营养。精灵，可以扎根在邪神的思维上，从神的脑海中吸取营养。”
多么狂妄的看守，巨龙给了她守护梦境的义务，她却以此监守自盗，谋求私利。
“太危险了！法尔嘉，你看看我们的脚下，我们的周围，就我们所能窥见的一角，难道你还不能认清何为邪神吗？我们是在巨兽的脊背上抽血，像只渺小的蚊子。这条巨龙想要关闭梦境之门自然有她的道理，而你却……开源节流。”
“真不知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从何而来！”大长老粗脖子大红脸斥责他的女王。
老二老三急忙从中调解，拍打兄长的后背，挡在两人中间，三长老小心地公布实验的成果，拍胸脯保证自己通过法尔嘉教导的德鲁伊法术所吸收的梦境之力毫无副作用，更是微量提升了他的施法能力。
法尔嘉笑容满面，她转头看着远处漆黑的深渊，侧脸轮廓被光点勾勒，“我不会畏惧已经倒下的神，不会因为神的碎片犹豫不前。时间在前进，自然会选择更强的族群。”
“我的养父，我的老师们。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而是女王的名义命令你们辅佐我，开辟精灵新的国土。”
精灵长老彼此交换眼神，隐去怒容，放下忧虑，以同样的幅度躬身行礼，决策的声音即刻一致。
“以您的意志，我的女王。”
大长老抬起头，庄重的表情像是换了个人，“您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巩固。”法尔嘉伸出手掌，掌心朝下，张开的五指在下压时引起震动，很快几人就感觉脚下的孤岛升了起来，隔绝了深海，“我会在海潮中升起陆地，以梦境之力扩张领地范围。作为最早的德鲁伊长老，你们要加固我们的领地，让其与梦境之门成为一块整体。如此这般，在睡梦中，我的族群也会有一片提升自己的国度，翡翠梦境。”
海水中洗涤出土壤，长老们惊讶地看着面前飞起的土块，在法尔嘉的指挥下和梦境之门并拢，挥手播撒绿意，植物的根须，飘扬的种子，将土地连接在一起。
“绿龙祭司比我想象的还要伟大。”
“不，这是梦境行者的才能。”法尔嘉纠正了赞叹，“与织幻者虫母的战斗给了我新的启发。梦境行者的特别不止给了我让人不适的恐惧气场，还有自由掌握梦境的能力。强的不是龙祭司，是我！”
二、三长老十分配合地称赞法尔嘉，大长老在闲谈的片刻催生了翡翠梦境的第一颗橡树，吸收游离的梦境之力补足精力消耗，他再次开始德鲁伊的劳作。
“为什么不把老四也叫过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蒂芙尼睡了十个小时。”
“什么？”
法尔嘉回过头，郑重地说：“蒂芙尼睡了十个小时，她现在精力充沛，必须得有人帮她消耗更多力气，否则我今晚会饱受折磨。或者你们可以替换四爹。”
曾经都有过奶爸经验的长老们选择了沉默，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着工作。
几人联手让翡翠梦境很快担当起了它的名字。这里的植物亮丽如宝石，每一片绿叶都油亮发光。法尔嘉还捏了些精怪和小动物，它们欢快地叫了几声钻入茂盛的密林。现实中不曾出现的高大古树，清澈如镜的溪流，沁人心脾的清香融入空气，花卉绽放，接住叶脉上滑落的水滴。
几名德鲁伊静静伫立，倾听森林之声。
“没有问题。”
“只听得见喜悦。”
“这比我在梦境森林听到的任何声音都健康。”
“所有人都会喜欢这里的。”
几人为自己的成果满足，惬意地歇息，长老们拿出乐器准备即兴演奏一曲。
一个清晰的滴答声，盖过了其他森林之声。
德鲁伊有些困惑，他们环顾四周，看到黑色泥点打在了法尔嘉洁白的连衣裙上。
巨大的爪子钩住树干，漆黑的巨兽倒挂在精灵女王头顶，鹿骨造型的木头盔，狮子一样健壮的身体，嘴角滴下的涎液是漆黑的。它不是翡翠梦境的原住民，而是带有敌意的闯入者。没有生灵的梦境，会创造这样凶恶的怪兽。
长老提醒的怒吼和巨兽的咆哮糅合在一起，从天而降的巨大影子，将法尔嘉彻底吞噬。
……
周围是黑色的，法尔嘉怀疑自己跌进了混沌深海。思想没有阻滞和变化，也没有阴森的低语，自己至少是安全的。梦境行者依然能触动，这给精灵女王又增添了几份勇气。
法尔嘉注视周围的黑暗，试探性地射出木刺。毫无回应，没有击中物质的触感，这片黑色区域彻底将她的精神隔离了。
“还是梦境，不同的梦境，梦中梦。”
几次试探后，法尔嘉选择保存体力，不管将自己拖入这里的是谁，它迟早会现身。
“不懂得恐惧的身体，你真该庆幸自己的缺陷，法尔嘉。”从黑泥中钻出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外形，但笑容，法尔嘉表示这样的笑容因为狰狞过于丑陋。
不应该出现在另一个自己的脸上。
一个漆黑的法尔嘉，出现在法尔嘉眼前。
面对自己的邪恶赝品，法尔嘉抱怨地开口。
“能不能给你的长裙开个衩，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身被塞进一个像是封闭的瓶子的容器里，这看起来还挺可怕的。”
黑法尔嘉啧了声，撕碎裙边露出长腿。
“我完成了你的遗言，无知者。”
“现在请你去死吧。”
第八百一十六章 人格分裂
她稚嫩得像个新生儿，从黑法尔嘉野兽般的攻击中，法尔嘉看出了这一点。精灵女王只需要抬手，凭空生出的藤鞭就会挡住梦魇的攻击，随意甩动就能将她的肢体撕碎，轻松写意。但这不能改变现在的局势，一团密封的黑暗将两人关在了一起，法尔嘉无法离开，而她的对手正在修补自己的残躯。
她在成长，法尔嘉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从最初毫无章法的攻击，变成试探性地戳刺，到现在，控制漆黑的荆棘与自己的植物碰撞。赝品在模仿自己的成长轨迹，看着她，法尔嘉能快速回顾自己的成长，她在变得和自己越来越像。表情、神态，气质和习惯，最后的区别只剩下体表的颜色，她保持着自己很不喜欢的黑色，那是梦魇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法尔嘉用枝条编织了一把高脚椅，抱着双腿注视着另一边，这片黑暗的空间被生长的植物分割成两块，法尔嘉和梦魇隔着空隙对望。这场角力持续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小时，没人记得，梦境中时间没有意义。
她奈何不了自己，法尔嘉心想着。如果另一个她只是自己能力的分身，那这场战斗将永远持续下去。
如此长时间的照镜子，让法尔嘉的思维飘向了远方，她看着那张愤怒的脸变得得意，变得凝重，变得淡漠。最后，她确定两人的思维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同步，就像成为了双胞胎。
“你从哪来的？”
“神的思想中，你不会以为偷盗行为不用付出代价吧？”黑法尔嘉笑了一下，“我是父神给予你的惩罚，我会替代你，成为新的女王，让精灵族群融入深海。”
“简单模仿我，可成为不了我。”
“当然不，世界上只会存在一位精灵女王，以前是你，而以后会是我。”黑法尔嘉张开双手，示意她留意这片黑暗的空间，不知不觉间，黑暗的边界已经缩小了。“捕食的过程已经开始，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我已经从梦境中学习的你的记忆、你的心灵、你的能力。这片黑暗最终会将你我融合，我会吃掉你的人格，占据女王的灵魂和肉体。我不是赝品，我才是法尔嘉，噩梦的法尔嘉。”
法尔嘉身形一拧，突进的躯体穿过隔离网，眨眼间闪现到梦魇跟前。穿梭的荆棘如链锯将精灵突袭的手臂切割，梦魇表情古怪，将紧贴胸口的手掌“吃”进身躯里。失去一臂，法尔嘉的神情反而变得很高兴，她的表情更多的是惊喜。
“我摸到了哦，你的内在。”用剩下的左手指向梦魇，法尔嘉露出获胜一样的表情，“你里面是空的，你只是容器，一个为了容纳我而存在的容器。”
法尔嘉的话激起了梦魇的恼怒，她慢慢靠近隔离网，精致的面容被网的阴影分割成几块，“尽管得意吧，很快你就失去思考的余地了。”
没有在意梦魇的威胁，法尔嘉靠在了收缩的黑暗边界上，身体被彻底吸住，无法移动，成了上砧板的鱼肉。她的表情从容不迫，宣泄的德鲁伊之力在周围造出一片花田，法尔嘉枕在花朵中，摆好了舒服的姿势。
“我还未出生时，长者就曾有预言，新的女王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会彼此相爱相杀。我的父母虽然不太喜欢后面的部分，但是很高兴自己会有一对女儿。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会温柔地管教我们，竭力避免残酷的预言。我听长者回忆的时候也觉得有趣，觉得我的父母真是天真乐观的人儿。”
“他们以为我有双胞胎姐妹，他们以为我会被取代，殊不知，预言中最血腥的部分，早就完成了。我母亲诞下的孩子，是一生一死，一个活着，一个死胎。我的姐妹，在母亲腹中就以窒息死去，在她出生的时候，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圈我的脐带。虚弱的母亲目睹惨剧悲伤病逝，而我的父亲也在痛苦中疯狂。他肯定是无比怨恨我的，因为我的出生就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死亡。逝去之人得到追忆，新生之人获得怨恨。”
“夺取姐妹的生命，将她的全部变成自己的营养。”
“生与死的交融，姐妹的死亡即是我命运的开端。法尔嘉是有天赋的，法尔嘉是强大的，法尔嘉是融合的唯一，唯一的精灵女王。”
“我始终相信我的姐妹寄宿在我的灵魂里，这是我与众不同的根源。”
法尔嘉的自述接近尾声，黑暗的空间已经缩小到了极限，梦魇的脸颊近在咫尺，精神高度融合，梦魇品尝到了纯粹的悲伤。黑泥与花朵互相浸染，梦魇捧起了法尔嘉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触碰鼻尖，感受彼此的呼吸，静待黑暗将彼此融合。
“我会继承你的一切，法尔嘉。”
“不用再悲伤了，你已不再孤单，我……即是你的姐妹。”
腐化的仪式坍缩成一个奇点，片刻之后，黑暗吐出了两个人影。模样相似的两人，皆有着翠绿色长发和娇嫩的躯体，她们搂抱在一起，沉睡着。
其中一人苏醒过来，从她的怀中脱离，黑色盔甲包裹全身，娇柔的少女瞬间化作冷酷的女士。从铠甲缝隙中，苏珊娜的怒火几乎能把躺平的龙祭司烧穿。
“你骗了我！”
打了个哈欠，元气满满的绿龙祭司睁开眼睛，她看着苏珊娜高大的身影，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亲爱的，姐妹！！”
心想着用荆棘刺穿她，身体却不听使唤搂抱了绿龙祭司，一种温暖从心中蔓延，无法克制的感情几乎要溢出。强忍着笑，苏珊娜咬牙切齿地质问着怀里的骗子。
“我没有吃掉你的全部。”她本以为自己完成了父神的任务，可谁知法尔嘉在最后将自己的人格撕开，将人格分成了两个部分，严厉冷酷坚毅稳重的一面，还有与之相反的另一面。
绿龙祭司眨动眼睛，脸在姐妹的怀里摩擦。
“可你也吃了法尔嘉最好的那部分，我身上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堕落性格呢。你赚到了，苏珊娜。”摆出姐姐的气势，绿龙祭司无奈地叹气，故作大方地张开双手，“好吧好吧，那就再吃一次好了，来吧来吧，我的姐妹。”
苏珊娜的人格在梦魇中塑造，她继承了法尔嘉的部分力量，女王对族群的责任，母亲对女儿蒂芙尼的关爱，还有对另一半自己的依赖和亲近。苏珊娜完全不想伤害自己的另一半，更别说下嘴抹除她的存在。
作为容器的空壳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与内心填充的情感相比，沉睡者下达的任务根本无关紧要，她选择了背叛，满怀情绪呼喊她的姐妹，她的挚爱。
“伊拉宋恩！”
“很棒！苏珊娜！没错！我们是姐妹，苏珊娜和伊拉宋恩，我们是不可分割的姐妹，只有融合，才是那位恐怖的精灵女王法尔嘉。”
“现在，我们是双生女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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