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第六百七十八章 隐秘塔
努尔法·希恩，应该就是木木提及的那一位【父亲】，听上去是人类的名字。莱尔心里的疑惑被解答了一部分。幻影一族，不是世界孕育的神奇生物，而是从实验室诞生的魔法造物。生命的演化就像一颗不断向上分叉生长的大树，而有些自以为优越的枝桠总乐意代行根系的权利。至少，幻影一族比莱尔设想中的魔法造物可爱得多。
莱尔又将那一段彻底否决的文字再读了一遍，渐渐回暖的内心又凉了些。
努尔法·希恩是一个人类，他也许自私、傲慢、吝啬，但他的成果确实值得肯定。莱尔除了心里有些失落，倒没有太多别的想法。比起沮丧，他心中产生的更多是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你说不准就不准，开什么玩笑。
全知之书后面的书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黏在了一起，完全无法打开阅读。没再多想，莱尔习惯性将这本否决之书放回到讲坛上，准备离开这座塔楼，寻找其他突破口。
“等一下，小子！”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莱尔回头，看着那本全知之书长出手脚，像个行将就木的老爷子迟缓地爬起来，声音倒是气势十足。
莱尔立在原地，看着那些符文在封皮上拼成五官，那本书指着莱尔，表情严肃，像是法官对罪人进行最终审判。
它大吼着：“你合格了，小子！”
“努尔法·希恩？”全知之书也是一个幻影，但莱尔接触过的幻影从没有一口一个“小子”来称呼自己，这个特别的幻影，显然是那位创造者的后手。
红皮书上半边弯曲点头，对莱尔的联想能力表示认可。
“是，也不是。”全知之书朝莱尔勾手，等莱尔凑近的时候爬上他的肩膀，“原本的努尔法已经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劈死了，就在这个塔楼里，从天边落下的黄铜锁链将他撕扯成虚无。而这个身体，是一个完全复制努尔法·希恩思想的幻影。你可以将我看作那个人，大体上。”
“合格是什么意思？”
“试炼啊，本体的我死了，需要有继承者继承我的乐园还有幻影一族。我总要对我的继承者提一些要求，进行一些考究吧！”
“什么要求？我通过了？”
“没错。”全知之书拍打莱尔的脸颊，力道轻巧的像是在挠痒痒，“你打开这本书，看到我曾经书写的内容，那时候我已经通过接触连接了你的思想，你内心产生的失落和沮丧我感受到了，还有那些小心思。我的继承者，必须沉着冷静、遇到挫折不气馁，而且鲁莽暴躁不行。先不管你的心理情绪，哪怕你被那些字句否定，你还是礼貌地将我放回了原处，在你自以为一人独处的地方。”
莱尔摸着下巴，“听上去我好像没做什么。”
全知之书摇摇头，“以小见大，这些举措说明你至少是一个有教养的好孩子。一个好人，这是我对继承者唯一的要求。”
“你的要求是不是太简单了，努尔法老爷子。”
“小子，这里可是波苏瓦！能将内心放大的神灵赐福之地！你以为这地方好人好找？！这里的坏种比地上的沙子还多，你碾死一只虫子都会发现它坏得流水。”
莱尔觉得他说得不对，但莱尔不想将自己的合格作为祭品反驳他。
“老爷子，我是想加入幻影一族，成为族群的一员，晋升四锁，这样也可以吗？”
全知之书无所谓地摆手，“这不是更好，幻影一族成为你的力量之源，这就是最坚定的忠诚誓言，各取所需。我也会安心很多。”
莱尔打量着红皮书，自然地想起其中的内容，包裹那些被封锁的部分。
“这本书里都是努尔法测试继承者的挑衅吗？”
“不，这本书原本是努尔法进行实验的手记，原本已经腐烂风化了，那句引言是提醒，后面被封锁的，是实验相关的技术资料。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法帮你打开，那是努尔法本人留下的封锁，是和幻影一族不同的力量。那些隐秘，会在你逐渐熟悉幻影一族之后慢慢解锁。”全知之书拍打自己边角残留的灰尘，“别想那么多了，好奇心重的小子，快带我离开这座阴森塔楼，你不知道我为了等待继承者独自忍受了几十年灰尘吗？这里快憋死我了。快走，去见见你的族群！”
莱尔不得不走下塔楼，在肩膀上暴躁的全知之书老爷子正在挑战妮娅的忍耐力，触手眼球盘在莱尔的另一边肩膀，盯着全知之书占着的座位眼神渐冷。
“接下来等待我的有什么，进一步试炼？我总觉得你的甄选标准是不是太简单了。”
全知之书不满地咳了一声，“你这小子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经常被人欺负吗？我都说了在波苏瓦保持善良是很难的事情。再说了，你能够找到乐园的位置，就说明你是合适的继承者。”
“因为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出色的智力？”
“是出身。乐园是我的实验室，而这里的位置，我只告诉了我的组织。你知道了这里的位置，就说明，你是被我们认可的同伴……”
“努尔法·希恩不是普通的施法者？”
“……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全知之书摩擦着书皮，将翘起的边角按平，“波苏瓦只有唯一一个施法者组织，我们曾为国家、为国王效力。绝对的权力和严密的组织特性让我们成了这里唯一的神秘者。我还以为将【波苏瓦】和【秘法者】联系在一起，你就猜到了。结果你是真的不知道，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努尔法·希恩曾是一位秘契者，隐秘的守护者。这个国度在毁灭之前，曾是秘法者的联盟，隐秘塔掌权的土地。那个告诉你乐园位置的人，也是一位秘契者吧，他现在过得怎样？”
记者先生过得怎样，莱尔脑海浮现那张飘忽的幽灵桌布。
“他死了。”
“和我想的一样。”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四锁，精神患者
“收起你惊讶的样子，小子，我并不是在诅咒那人，也不是……这么和你说吧。我猜到了他的结局，猜到了秘契者、隐秘塔和波苏瓦的结局。它们一起崩塌了，秘契者的出身可能有千百种，他们曾经可能是农夫、铁匠、商人、奴隶、贵族甚至是王子。当他们接触了神秘，并与其定下契约，成为秘契者，他们只有一种死法。”
“隐藏的神秘被揭露，被神秘反噬。”全知之书的声音渐渐低沉，像是在迎合螺旋向下的阶梯，“从隐秘中获得力量，享受埋藏的知识，成为神秘的代言人，秘契者自然要付出代价。秘契者，泄密，就会死。每一个秘密都是有力量的，想要借用这股力量，需要一定的技巧。交换秘密，会让神秘的力量不断增强，这是秘契者的成长方式。但交谈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疏漏，大多数隐秘泄露都发生在这个过程中。神秘，会对让自己虚弱的人进行惩罚。抹除，即是唯一的惩罚。”
“努尔法·希恩被闪电击中的前几天，他好像预感到了自己的末日，让我完全复制他的思想，我读取了他的惶恐不安，还有他对波苏瓦的担忧。我就伏在讲坛上，看着他被隐秘的反噬毁灭。他被抹除后没多久，波苏瓦就覆灭了，国家化作焦土，欢呼变为哀嚎。我知道，一定是非常强大、非常深刻的隐秘被揭露了，这个神秘抹除了秘法塔、抹除了秘契者所有人，进而导致波苏瓦的毁灭。”
“群龙无首，我一度担心找不到合适的适格者，还好那些秘契者不蠢，哪怕死后，也让有联系的你来到了这里，莱尔。”
塔楼底的老旧木门被打开，阳光照在莱尔身上，温暖爬上书的封皮。
“别提那些旧事了，一切都已过去，乐园依旧存在，莱尔，见见你的族群吧。”
“我的同胞们，莱尔通过了【父亲】的试炼！”
全知之书的声音并不大，就像一颗滴落在湖面的水滴。涟漪扩散，激起浪花，卷起湍流，乐园，活了。大地震颤，花田挪动到两旁，从裂缝中钻出一段青绿色根茎，那些花朵是它身躯上的点缀，巨大的幻影像蛇一样盘起，离地五米的顶端变化出一张女性人脸。她抖动身子，一大群花妖精外形的小幻影掉落在地，它们趴在蛇背上，好奇地看着莱尔。
蛇用尾巴将从头顶掉落的小家伙接住，呵呵笑着：“要看住它们可真不容易，它们喜欢莱尔，要不是我拦着，一定早就扑过去，还好没出乱子。”
不远处的巨石阵站了起来，那原是一尊高大的石巨人，他活动四肢，之前的伪装中，它撅起屁股趴在地上，身体僵化严重。石巨人发出愉快的哼哼声，像是棕熊在他的鼻孔里嚎叫，“我早说过，他一定能通过试炼。”
溪流中水势猛涨，水流抬起脑袋，像挥舞的绸缎在空中纠缠，汇集成一个高大的水人，她的身体中保存着一块闪亮的冰晶，将阳光变成彩虹。有鱼群在活动的水人身体中游动，还在怡然自得地吐泡泡。
“我就当你这么说过吧，石匠。”
三个超大型幻影，伪装成独特的地貌，变形怪可做不到这程度。还有许多树人和不计其数的小妖精探出脑袋，宣告莱尔最开始的试探是自欺欺人。
惊喜，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欢迎来到乐园，莱尔，我是泉，”水人弯下身子，递给莱尔一块巴掌大的海狮螺壳，那是一个杯子，里面盛满了水，“一件礼物，我在清晨时分从山顶保存融化的雪水，它的纯度和口感是最好的，亲爱的莱尔。”
“谢谢。”
“这是见面礼，欢迎来到乐园。”跟在泉后面的就是蛇，当她凑近，身上的花香扑面而来，一条藤蔓从它的头顶垂落到莱尔眼前，下面绑着着一小颗琥珀，“这是孩子们发现的，它们一起决定将这个送给你。”
“谢谢。”
“还有我，我记得人类喜欢这个。”名为石匠的高大石头人蹲下身子，递给莱尔一个脑袋大的石头疙瘩，和石匠的手掌比起来小的可怜，不过它是金灿灿的。“黄金原矿，有点重，小心别被砸到脚了。”
“谢谢。”
妮娅抱紧了亮闪闪的金矿，莱尔拿着那杯雪水和琥珀，海螺壳被洗刷的很干净，琥珀的纹理也非常漂亮。这是幻影的心意，对他们而言，没有高下。
全知之书很满意莱尔的样子，得意地拍打莱尔的脑袋。
“好了，这就是幻影一族的全员，蛇、泉和石匠是最大的几个，它们是能力最强的，能够代表族群接纳你。”
“我明白，”莱尔看着被自己我在手中的礼物，“实际上，接纳的过程已经开始了，晋升的过程也是。”
幻影赠予的礼物中，填充着他们的力量，这些力量汇入莱尔的躯体，化作了力量晋升的阶梯。许久没有动静的魔力开始翻涌，那种熟悉的迷醉感觉涌上心头。琥珀和海螺中涌出了锁链，它们沿着莱尔的臂膀爬行，一步步引起了魔力的反抗，魔力的锁链在体表浮现，组成新的风暴。四肢上依附的魔力具现成半透明的魔力锁链，将莱尔紧紧包覆。
疼痛，刺腾在大脑中产生，那些锁链像是变成了链锯，正在切割莱尔的身体。
“妮娅！”
趴在黄金上的妮娅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她的躯体上生长出锁链，和莱尔身上缠绕的交相呼应。尽管看不出源头，但莱尔感觉撕扯两者的锁链同出一源头。虚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交点，正将莱尔和妮娅拉扯，要将两者的肉身崩解撕裂，组成新的个体。莱尔感觉自己在融化，精神在燃烧，绝没有晋升仪式会像自己这样痛苦，意识不能涣散，自己必须……坚持。
妮娅的尖叫声增在增强，那要命的锁链快要将其彻底撕裂。这是秩序，是不可名状者不该存在的排斥，晋升者之路，即将走上断绝的尽头。
涌动的暗影爬上心头，阳光内敛，在层叠云层之下，两者之间留下了一个高大而又朦胧的影子。噩兆，这原本的邪神幼体，正确的未来站在二者的交点，俯下身子，与痛苦的莱尔对视。
“噩兆……”精神开始扭曲，莱尔完全不知道自己后面说了什么，只有模糊的呓语。
【莱尔，我们本该如此。这一次，你无法拒绝我了。】
被封印的阴影，被压抑的本质，污浊的神性再次占据主导，它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挣扎的人性和错误的力量即将落入深渊。锁链的中心，一切的支点被自己握在手心。
理应如此，被抛弃者复仇归来，被封印者浴火重生。
至此，吾将高居天穹之顶，以傲慢之本能蔑视众生。
【本该如此……？去汝母的。】
噩兆将支点捏碎，在崩溃的神殿中厉声宣告。
【我是沉睡者的死敌，是于溃烂重诞生的新神。命运、天理休想掌控我！我是深邃的叛逆者！我将崩碎束缚于吾之一切宿命。】
晋升的锁链彻底崩碎，它们化作恶毒的蛇缠绕于噩兆的躯体，在模糊的阴影之中，展开新的厮杀。莱尔和妮娅得到释放，莱尔的疼痛还有没有解除，看着自己正在扭曲变形的阴影，碰不到、帮不了，人类无法接触影子里埋藏的东西。自己的一部分，噩兆正在里面承受之前的苦果。
他只能干看着。
“你现在有着族群，小子。”粗犷豪迈的声音将莱尔点醒。全知之书大笑着，和幻影一族一同扭曲，“我们可是幻影，你担忧的心绪过于明显了。来吧，感受族群之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这座乐园顷刻间面目全非，变成不可名状的生灵禁地。它们长出触须，它们蠕动潜伏，加入堕落的狂欢。幻影变成了妮娅一样的扭曲怪物，一起融入莱尔的躯体。
莱尔，独自一人，不，应该是【群魔】。
莱尔朝着自己扭曲不定的阴影微笑。
“四锁，精神解析。”
第六百八十章 幻影的缺陷
【……新的能力是什么？】
“精神解析。对目视范围内的任何物质进行内在解读，了解详细的信息，这是幻影一族的族群天赋，它们正是以此来模仿学习那些被复制者的。不过我的能力会优先解读目标的精神层面，短时间接触的话只能挖掘精神状态、性格和习惯，不过长时间深入会了解更多。算是一个比较实用的研究型能力吧。”
【具体的时限。】
“解读个性以秒为单位，解读物质构造以分钟为单位，解读能力以小时为单位。这个时间还要依据目标的实力水平和个人意愿一定幅度增长。”
【嗯……也就是说没法复制雷蒙先生？】
“哈哈哈，我会因为冲击太强脑死亡的……”
【那降低质量选择数量呢，复制学习大量同层次能力，将自己变成多面手？】
“哈哈哈，脑容量不够，记忆太多脑子会炸掉的。”
【……废物。】
“哈哈哈，别这么说嘛，单纯的精神解析用来调节心情还是很方便的，我觉得我现在能当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了。”
【哦，这就是你对自己使用精神分析的理由吗？】
“没错！当时你不是情况危急吗？我得到幻影的加持精神大涨，正打算帮你。但我不傻，噩兆，虽然你像是存在于我的影子里，但我知道你就是我扭曲的一部分精神。你出了问题，那就代表着问题出在我的精神，出在我的脑子里！所以我灵光一闪，决定对自己进行精神解析！果然，你挺过来了！”
噩兆蹲伏在乐园中，修长的手臂像狰狞的枯枝，垂落在在地。巨人的身躯上纠缠着驳杂的血肉触须，将麻秆一样的躯干填充成一个臃肿的肉球，带着银白电蛇的锁链缠绕住它的四肢，扎进触手群里，每一次电击都会引起触须的反扑。噩兆代替莱尔背负着枷锁，但还存在着。噩兆抬起手爪，放在自己模糊空洞的面容上，发出无语的嗟叹。
【到底什么样的心理医生会给自己进行精神鉴定呢，你其实精神患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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