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埃切尔使了个眼色，将视线放在窗台上望月的雷尔夫身上。
在自己将薇尔莉特的情书交给这个狂野国王之后，他终于在今夜表示自己会有所动作。
为了保证能够瞒过雷尔夫，计划细节，莱尔并不知晓。按埃切尔的话说，莱尔就是个玻璃瓶，肚子里装的绝对不是秘密。
莱尔对埃切尔的现状表示担忧，饥饿血肉经历过抗震测试，但绝对没有如此强烈，真不希望，下一刻利威瑟开国者就把自己跳没了。
想要用震动和颠簸让雷尔夫不适、状态下降是一个糟糕的点子，莱尔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雷尔夫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他是一个天生的游侠。”
莱尔翻了翻白眼，“谢谢你的称赞，但他不仅仅是一个游侠。”
埃切尔耸耸肩，“我打算让护国公参加酒宴，莱尔，我们得想办法把他灌趴下。”
莱尔对这个计划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同，“好主意，据我所知，雷尔夫叔叔酒量不行。”
“是的，所以困难之处就在于……如何让一个谨慎的人拿起酒杯。”
看着埃切尔直溜溜的目光，莱尔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打算让我和我叔叔一换一？”
“人类具备盲从心理，当一个人倒下，他也就有了倒下的趋势。我现在是伪装的亡者，我不会醉。”
“所以，选项就只剩下一个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凯拉殿下也……”在埃切尔熊一样的注视下，莱尔闭上了嘴。
为了雷尔夫的幸福生活，我就咬牙牺牲一次好了。
带着英勇就义的使命感，莱尔握住埃切尔的手，“陛下！一切就拜托你了！”
“以埃切尔·利威瑟之名起誓，我会像守护利威瑟一样守护护国公的幸福！”
“我，去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莱尔蹦哒着走向了那个男人。
妮娅是绝对不会错过宴会的美食的，但又不能让原本形态的她被雷尔夫察觉。
好在利威瑟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多半和游侠喜欢狩猎奇怪生物有关。妮娅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四个最专业的厨师用不间断的美食来限制住她的活动范围。
她应该很快乐，哪怕和莱尔暂时的道别也只是伸出空闲的触手挥了挥。
有了食物就不黏人了。
利威瑟进入胜利的狂欢，德瑞雅沉入胜利的安宁，也有人，在品尝战败的滋味。
离此地最近的国家教堂里。
柔美的男人面带愁苦，看着座下那一批沉默的骑士，伤脑筋的同时光芒也跟着暗淡。
“阿尔杰农军团长，看看审判者干的好事！”
“拉法尔大人，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职责内的事。”
“你们所谓的职责难道是消灭两个人类国家？！你们难道不清楚你们所作所为的影响吗？！圣光和各王国的关系现在本就如履薄冰，而现在，你们这群王八蛋想把冰面凿开。想想其他国家会怎么想？圣光开始侵害我们了！”
“第一，他们是不信仰圣光的异端，和人类诸国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被圣光拥有，即为圣光之敌。我们审判者的行为，在教条中并没有错！第二，拉法尔，你太软弱了。你所实行的怀柔政策只会让那些作壁上观的小人不知死活，我们会让他们回想起，他们不得不将圣光定为唯一信仰的原因。”
阿尔杰农话音未落，周围的护卫者感受到他对领袖的蔑视，整齐地踏出一步，弗雷呵止了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
阿尔杰农冷哼一声。
“消灭潜在的威胁，是我们审判者的责任和义务。还是说，拉法尔大人，你还天真地以为人类诸族一体，所有人都是圣光的子民？”
“人类是混乱之子，是歧视，是纷争。我们的任务，是在混乱中建立秩序，我们的秩序。”
拉法尔叹了口气。
“时代变了，阿尔杰农。现在，圣光需要的，不是征服，而是守卫。四个领袖已去其三，我们的力量正在流逝。”
“那我们更应该这么做！”阿尔杰农怒吼着，“不要说你们感受不到，命运之轮开始旋转，时代的旌旗正在更迭，新兴势力层出不穷。我们需要力量！审判者，需要新的领袖！新的天使！”
拉法尔眯着眼睛，“难怪，你要提交战争申请……”
圣骑士晋升自己的方式，功勋和荣耀，歼灭异端，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审判者打算借助对异端战争的营养哺育军团，借用战争之力诞生新的天使。
“阿尔杰农，你要晋升七阶了？”
“还差一步。”
拉法尔对这名审判者军团长生出一丝佩服，他说不定是圣光军团中最励志的一个，要知道现存的天使基本上是靠雷蒙提携的，而雷蒙自身是开挂的。他们这些过来人非常清楚晋升十字军领袖的困难。
一个用努力寻求晋升的军团长。
不管怎样，错了就是错了。而且，还输了，如果不是拉法尔救场，审判者的存活人数肯定更少。
“审判者骑士全员，守卫德拜梵圣域，没有得到天使或者教皇的允许，不准离开圣域！”拉法尔没有强调违反纪律的后果，圣光之人不存在违反纪律的可能，因为，违反，意味着堕落，他们的信仰自会降下责罚。
“您的意志。”阿尔杰农简短地答复，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一道流光刺穿阿尔杰农面前的地面，黝黑的剑身内部迸射出明亮的光芒。
“黯光剑……你是在羞辱我吗？拉法尔。”曾属于审判者领袖火之天使圣乔治的圣剑，只有十字军领袖的力量才能驾驭。
“这本就是审判者的圣剑，现在归还给你们。”
“你们会有用上的一天。”
第三百六十二章 破格者舍里乌
茂盛的草叶在黑夜中如同地母伸展的手指，试图触碰自己创造的万千生灵。日光隐去，温柔的慈母也会有变心的时候。
她的孩子们，就在她的手掌中，曾经的温柔变得冷漠，成为死亡眼瞳中最后的景象。
流淌的血液已经凝固，残肢断臂隐藏在草叶里，在某个时刻就会变成病菌等微小生命的食粮。
冷风展现了它唯一的仁慈，那些在恐惧中徘徊的亡魂，可以在他们的残躯中多待一会儿，与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道别。
利威瑟和德瑞雅带走了战友的遗体，只有德文莱拉的贪婪和他们本身被遗弃在此处，不得安宁。
他们甚至算不上败者，只是一个消耗品，一个小丑。
就在这片绝望之地，冷风送来了夜色中的徘徊者。
一辆马车，马蹄声和畜牲不安的嘶鸣在死寂中显得可怕。车体的每一次抖动，都会在死去的肉块上留下轨迹。
“车夫”放下了皮鞭，轻巧地走下，白色长袍被旺盛的植物撑起，他的移动，如同幽灵漂浮一样。
德文莱拉的使者带着瘆人的微笑，拉开车厢的大门。
“我们到了，格瑞达老爷。”
一刻钟后，一条短小到滑稽的粗腿踩在了台阶上。
脸上的贵族肥肉吞噬了他的脖子，两颗眼睛就像融化蛋糕上唯一的装饰。穿着讲究，身躯被布料勒成球形，格瑞达老爷的眼睛里带着烦躁和傲慢，还有一丝被遮掩的恐惧。
“废物！废物！”格瑞达朝着近在咫尺的尸体吼叫着。他赌上了家族的全部，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没有成为国王，还输掉了一切。
作为一个生而高贵的贵族，这个世界就像是一记重拳将他打吐了，曾经的妄想，还有贵族的矜持都成了过眼云烟。
格瑞达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杖，死亡的惨状和开始出现的腐烂臭味正在折磨他的神经，他的豆大眼珠里带着几分厌恶，看着面前那个淡定的仆人。
奴隶，低贱的奴隶，德文莱拉一切的损失都应该由他承担。
看着那个高瘦的身影，单薄的像一张纸片，格瑞达脑海中已经听到了这个奴仆被自己抽打的惨叫声。
“这个肮脏的、下贱的狗，如果这一次再失败，我一定会让他明白愚弄德文莱拉的下场。”
格瑞达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仆人，他搞砸了一切！心里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到了足够的理由。
“我们到了，格瑞达老爷。”
两人此时正站在尸骸中心，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暗淡眼球，仿佛在看着他们。
这种恐惧，彻底引爆了格瑞达·德文莱拉的暴虐。他挥舞着手杖，朝着使者冲了过去。
“你说的最后底牌在哪！让我胜利的底牌！你这个贱骨头！你居然把我带到了如此肮脏、见鬼的地方！”
“我按照你说的，隐藏在幕后！大发慈悲赞同了你那该死的计划！你就是这么报答给予你恩惠的主人！愚弄我！你毁了德文莱拉的一切！毁了我的一切！”
“我要把你的骨头打断，让你下半辈子像条野狗一样在泥巴里刨食！”
使者面对他的谩骂，脸上的微笑并没有停止。
“确实，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这的确是我的失误，格瑞达老爷。”
“我对您遭受的一切深表同情。另外，感谢您，您的献身让我得到了胜利。”
“我，的胜利。”
寒光闪闪的匕首扎进了格瑞达的身体里，穿透油脂，刺透心脏，那根嚣张的手杖，再也举不起来。
格瑞达的脸上浮现出和那些死者一样的绝望，视线完全黑暗之前，他看到了，从脸上脱下伪装的仆人。
女人一样柔美的轮廓，最奇特的是那双眼睛，在无月的黑夜，那双眼睛里，仿佛藏匿着星辰。
对着已死的尸体，舍里乌微笑鞠躬。
“感谢您的付出，你的幕后表演吸引了圣光和德瑞雅所有的视线，能近距离关注他们，真是不错的体验。”
“感谢您的愚蠢和贪婪，让我拥有了这个机会。”舍里乌将匕首拔了出来，用白袍将上面的血液擦干。
“本来打算用两个国家来完成献祭仪式的，虽然出现了意外，但也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万人的血肉加上德文莱拉的高贵之血，勉强够用吧。呵，世界真是公平，即使像您这样的人也有被使用的价值。”
舍里乌撕下衣袖，裸露的臂膀上画满了血色的扭曲符文，他仰望天空，咏唱着诡谲的歌谣，开始了他的献祭仪式。
随着身躯不自然的扭动，一种让人心底发凉的不详，在这片压抑的死地上空盘旋。黑暗中出现呓语，沾染血浆的植物开始枯萎腐烂。
歌谣变了，从那具扭动的人形躯体中，一种糟糕的、邪恶的声音流了出来。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蠕动的幼子，诡笑的星辰，翻滚的暗涛，沉眠的遗骸。
死地开始群魔乱舞，尸体站了起来，他们的油脂将皮肤变成某种恶心的胶质，无骨的肢体在空中乱舞，病灰色的甲壳从指甲里长出，开始蔓延。
从一个个人形，变成了某种类鹦鹉螺的带甲壳巨大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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