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做好准备的威廉抬头看着安娜，预想中的刻薄刁蛮的词语没有从那张樱桃色的嘴唇吐出，而是威廉想都没有想到的画面。
安娜偏移了自己的视线，就像害怕一样，眼睛在威廉脸上停留几秒就会瞬间挪开，一根手指将自己的头发旋转把玩，身体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有了那种躲在糖果身后的趋势。
“反正也是糖果挑选的吧，那就相当于是我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快点给我吧。”强装镇定，安娜一脸傲气地伸出右手。
只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面对安娜的威廉能够清楚看到她在颤抖的睫毛。
“是威廉先生自己的挑选的哦，我只是给了一点建议。”
“啊……他亲自挑选的……哼，他的品味一定不怎么样，我已经不那么期待了。”安娜眼睛半睁，用余光扫了威廉一眼，“快点拿出来吧，属于我的东西。”
威廉被这样子的安娜弄得心里怪怪的，母豹子改吃素了？带着别样想法的威廉没有反唇相讥，老实地拿出了自己挑选的礼物。
一个吊坠，菱形吊坠边缘伸出四根黑色鳞片，勾勒着红色花纹，中心位置，是一个闭眼的女人头像，一个带着荆棘王冠的魔族美妇，眉宇脸廓，好似花朵与刀枪的结合，美艳中充斥着英气。奇异的是，魔族头像上的韵味，居然和魅魔安娜嗔怒的时候有几分相似。这就是威廉挑选出它的原因，原本用来嘲讽无时无刻不在发脾气的女魔头。但现在，威廉却有点担心她发现自己的本意。
威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安娜看着那个坠饰，既没有欢喜，也没有不满。平静，就像积雨云出现在她的脸上。
“安娜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我很喜欢。”魅魔将那个吊坠一把抓在手里，被夺走礼物的威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对于那一声面无表情的安娜的感谢，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僵硬气氛将酒吧里传来的欢闹声隔绝到另一个世界，糖果拉住了魅魔的手臂。
“姐姐，你认识这个坠子吗？”
“不认识，但我认识坠子上面的人。”
“她是谁？”
“安洁莉娜·战争使者，一个死去的魔族族群女王。很强大的一个女恶魔，是我的偶像。”
糖果歪了歪头，“可是我从没有听姐姐说过她的事。”
“因为糖果不需要知道啊，她的族群在彷徨之城没有据点，所以糖果不会接触到。”
安娜的脸上重新带上笑容，她轻拍糖果的脑袋。
“别乱想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快点去干活，服务生。”
消失在酒吧门牌的霓虹灯光之前，安娜暂停了一小步。
“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你。你还要像呆头鹅一样杵着门口多久？”
“威廉。”
“好、好的。”带着一副见鬼的表情，威廉走进血腥玫瑰酒吧。
酒吧的灯光，一直都是绚烂的淡粉色。
第二百八十一章 威廉的工作
血腥玫瑰的夜晚总是定格在欢闹中，舞动的型体，无意义但纯粹的大笑声，酒精和荷尔蒙混杂的空气，想在这里保持清醒可并不容易。
糖果去后台换上女仆装开始服务生工作，魅魔安娜带着灿烂远超以往的笑容去掏空客人的钱包。
自己也要开始工作了。威廉将鬓发梳到耳后，系紧自己的小马尾，整理工作服上的褶皱，从皮袋里取出自己的魔杖，走到舞厅的中心高台。
不远处，竹节虫乐队掐断了之前的演奏，在客人的疑惑中，竹节虫开始由慢到急慢慢敲响鼓点，就像表演开场的前奏。
威廉露出微笑，朝乐队领头的青角先生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一场表演，属于威廉的表演。
威廉改变了清扫，清扫改变了威廉。
在群众或期待或疑惑的注视下，威廉站在了高台上，这个酒吧最显眼的地方。他像一个乐队指挥家一样举起手中的魔杖，开始随着节拍舞动。
威廉指挥的不是音乐，而是元素。
从水桶中，水流像是活物一样探出脑袋，它们的身体中，清洁剂像是汽水一样冒着泡。一个个微型气旋是舞台上狂欢的舞者，它们在顾客的惊叹中，从他们脚下经过，卷起污物和灰尘。流水组成的蛇群，在彩色灯光下绚烂致命，它们穿梭在酒吧的每个角落。空气中，那些酒精的残留也在移动流水的牵引下，在威廉的的手掌集合。
流水蛇身体中的气泡一个个离开水面，从群众中升起，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魔杖的挥舞下，如同被风玩弄的气球。气泡围绕在威廉身边，在飞升气旋的舞动下连接成一个个圆环。流水汇聚到威廉脚边，它们抬起脑袋，逆流而上，加入空中的涡流。
凝固。进入水环的气旋消散，无形的水流变成有形的冰块，寒冷在空中制造白雾。漩涡静止在空中，层叠交叉好似艺术品。
咔擦、咔擦，在让人心疼的声音中，那些冰雕破碎，变成飘洒落下的碎片，美好的结局总是不尽人意。
魔法，与我同在，就像我天生的肢体，我可以用它塑造美好。
怀着信念的威廉脸上露出不可一世的贵族般的傲慢。再次挥舞魔杖，那些跌落的冰块组成一只只飞鸟，冰蓝色的飞鸟在威廉头顶盘旋，鸟雀归巢回到水桶中。
灰尘扫清，空气中的刺鼻的气味消失，还带着清凉。竹节虫结束了音乐，观赏者的掌声组成了最后的属于威廉的音乐。
威廉微笑着鞠躬，带走了最后一丝赞赏。人们看着那个高台，就像他还在一样，他们被震撼了，原来清洁工也可以这样工作。
有些震撼，不会随着次数的增加而失去力量。
糖果凑到一脸迷醉的魅魔身旁。
“姐姐，施法的威廉先生很帅，是不是？”
“是啊……”安娜终于回过了神，看着舞台的眼睛又眨了两三次，脸色在灯光下看不出红晕，她转身看着一脸笑容的糖果，立刻改口，“是……是又怎样！！！”
糖果眨着和安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
“姐姐不去追求威廉先生？威廉先生又会去找女精灵的哦。”
“不去。”安娜的脑袋耷拉着，两边的弯角都快要抵到糖果的脑袋了，她的微小声音带着心虚，“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又怎样，夺走别人的爱人不是魅魔的正常工作吗？”
安娜摇着脑袋，“他不一样。”
“姐姐，当作普通人对待就好了。”
“不行，我做不到，而且，威廉不会被魅惑。”安娜缩着肩膀，就像一个不合格心虚魅魔。
“那姐姐大人去告白啊。”
“不要！”安娜的声音突然放大，已经惊扰到了周围重新进入狂欢的客人。她在糖果的耳边，像做贼一样说着。“魅惑失败还能哈哈地说是本能，被拒绝了的话，太丢人了，我是魅魔啊。”
“你这种纯情魅魔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姐姐你不是摆平了很多客人了吗？请拿出平时的工作状态！”
“怎么可能做得到，魅魔谈恋爱什么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果然这种让我难受的感觉就应该放弃掉！”
糖果抓着安娜的手臂，焦急地看着她的眼睛。
“妈妈，姐姐，你说过的，妈妈是有爱的魅魔。妈妈有说过什么话没有？”
“妈妈……”安娜看着焦急的弟弟，念着这个词，脸上的烦躁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她捧着糖果的脸，看着他光亮的眼睛。“糖果，妈妈说，我有你就够了。”安娜将糖果搂在怀里，学着记忆中那个女人抱她的样子。
威廉从后台走了出来，和沿途几个客人微笑着打着招呼。血腥玫瑰的员工非常轻松，在完成每日规定的任务之后，他们也能成为酒吧欢闹的一员。因为自己出色到成为演出的清扫能力，自己现在已经下班了。
贝蒂女士还呆在那个熟悉的角落，那是威廉往常和她聊天的位置，谈论关于法尼拉的事。
贝蒂女士是一个有着浅灰色短发的精灵，她五官端正，脸上最多出现的是一种不耐烦，不过对威廉，倒是玩味居多。在血腥玫瑰上上星期发生的那次意外之后，这些员工已经接纳了威廉。
贝蒂女士的胸前依旧带着那个巨大的被她称为梦精灵装饰品的东西。那像是一条巨大的项链，从脖颈开始，黄金的项链如同蛛网铺盖她的肌肤，黄金的网格将她的胸脯遮挡，在胸口位置，一个巨大的碧玉翡翠在黄金网中。那颗奇异翡翠表面洋溢着流光，威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翡翠的表面逸散出魔力。
那个东西肯定相当不方便，至少工作状态的贝蒂女士不会穿戴上这么麻烦的东西，不明白她为何要费心戴上，除了最初的那次，威廉每次和她交谈，都会看到那个像是能摄人心魄的翡翠。
“晚安，贝蒂女士。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贝蒂脸上带着微笑，“威廉先生的表演一如既往的优秀，相信你的表演一定能够打动法尼拉的心。”
“谢谢你的祝福，但愿如此。”
第二百八十二章 英雄救美？
在威廉打算打开话匣子的时候，贝蒂眯着眼睛，看着威廉身侧。或者说，通过观察威廉来做伪装，注视着酒吧中的某一个位置。
“他们还在，还在盯着你，威廉。”
“我知道，贝蒂女士。”
那是坐在客座上的两个身披深紫色长袍的男人，宽大的兜帽上绣有秘法之眼的标志，魔法的阴影将面容完全伪装。伪装自身在光影区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在胆大的无法者也不会把自己伪装成这座移动城邦的主人的样子。他们来自秘枢议会，是这座城市的执法者。在光暗区这种灰色地带，秘法师通常不会长期停留，这一片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他们清楚这里的居民有多么不待见自己。更何况他们酒杯中的液面没有一点改变，如人群中醒目的异类。
“他们好像盯上我了？我的偷渡身份暴露了？”威廉想起来上一次自己曾经拿过魔族伪装的证件给他们检测。
“那不是什么大事，威廉，一个偷渡的罪名和那些舞动的人身上背负的罪名相比，就像尘埃一样。”贝蒂转动着眼睛。“如果你身上没有其他得罪他们的地方，那大概，就只有你的魔法了。”
威廉松了口气，“管他呢，坏事好事，日子照常度过，我曾经在马戏团学到的。”
贝蒂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像从树叶间透过的晨光。“追求法尼拉也是你的生活吗？”
“是的，我生活重要的一部分。”也可能变成我的未来，威廉本想说出下一句话，但脑海中回闪出一脸怒容的安娜，声音停留在唇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贝蒂听到威廉的回复，身体不自然地抖了抖，她的两手交叠在腿上，一只稳健的手掌压着颤抖的另一只手掌。
“贝蒂小姐，你没事吧？”威廉察觉到了贝蒂的异常，伸出一条手臂示意没事。但是，她的另一条手臂却趁此机会飞速上移，捂住了她自己的脸。
这是贝蒂女士时常出现的坏习惯，交谈的时候，身体偶尔会不协调，说是小时候留下的毛病。威廉心想，贝蒂小姐一定很辛苦吧，平时还要伪装成正常的样子，没有一点迹象，一定暗地里练习了很久。
“我没事，请继续，威廉先生，你今天又想知道哪些法尼拉的信息，我是她的族人，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威廉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白玉手镯。
“我给法尼拉准备了礼物，还没有做好，我打算用铭文在手镯内壁雕刻意为幸运的咒文，将这个送给她，你帮我看看，贝蒂，她会喜欢这个吗？”
贝蒂接过了那个手镯，在她羞涩和揶揄的眼神切换中，她的声音带着欢喜，还有不容易察觉的颤音。
“你调查过精灵的喜好了吗？威廉。”
“是的，我邀请了糖果与我同行，他是一个可靠的朋友。”
“很真诚的礼物，威廉。每一个精灵都会喜欢这样的礼物，法尼拉也会如此。”
“那真是太好了，我会在下一次见面时当面送给她。”
威廉脸上露出由衷的欣喜，贝蒂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威廉，我不是很明白，据你所说，你和法尼拉只是同行过一段短暂的旅途，你为什么，会喜欢……会喜欢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精灵？”
“确切来说，是见过两次。第一次见面，只是一种惊艳的感觉，就像黑暗中看到月光一样。她给了我相当深刻的印象，虽然因为特殊原因，我对她抱有一种担忧和恐慌的感觉。”
“也许那种异于常人的羞耻也是我心里感情发酵的基础。”
“我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哈姆雷特，一起经历一场冒险。”
“说是冒险，其实我的参与程度并不高，也只是朦胧一觉后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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