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拉法尔把脸从垫子里转了出来。
“那就让她们断了念头，对自己爷爷辈的长辈产生情愫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弗雷摇了摇脑袋，不出所料。他坐在没有坐垫的长椅上，如同拉法尔一样休息。
“大人，我有个疑问，当初您在洛卡罗特的时候，为什么会提拔多佛成为主教？他不是一个诚心的神职者，这是我们都看的出来的。但是当初，您依旧选择了他，可以告诉我您的用意吗？”
拉法尔翻了个身，伸手打开玻璃花窗，看着光芒中的洛卡罗特。
“当时的洛卡罗特，太脆弱了，人员短缺，行政机关完全瘫痪。当时的洛卡罗特，需要的不是信仰，而是强大的执政能力带来的生命力。这种能力，要在护卫者军团里面找适合的，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我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有能力的多佛。现在的洛卡罗特也证明，我当时的决定并没有错。”
“但真正的洛卡罗特子民却在遭受歧视。”
“是的，这就是多佛要下台的原因，和那个什么公爵一起给我滚出洛卡罗特。执政系统有了，城市也趋近稳定了，现在把碍眼的人剔除掉安插自己人吧。大概是太安逸了，他们忘记了护卫者是一支武装军队，而不是随叫随到的保安。”
“任命多佛成为主教，让他建造一座圣城，再等一切稳妥之后，把他一脚踢开，所以您这是，空手套白狼。”
“弗雷，不要说的我好像亏待了他们，他们已经在洛卡罗特安逸许久了，你怎么不想想他们在这座城市剥削得到的财富？”
“难道您会让他们把洛卡罗特的财富带走一样，说白了，他们不就是白打工。”
“拥有财富会让人身心愉悦，他们已经得到快乐了。护卫者会清除针对人类的威胁，包括自身的腐化也是。长时间的辉煌已经让圣光中出现了一些啃食荣耀的蛀虫，我们的内部需要一场大清洗。”
弗雷看着进入正经状态的拉法尔，露出微笑。
“护卫者军团，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拉法尔对于弗雷献上的忠诚摆了摆手，“护卫者我从来没担心过，你们是我的臂膀，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点实事。对了，圣光礼典的工作，你们做得怎么样。”
“除了正常的维护治安和城防的人员，新的护卫者已经跟随老兵开始了我们的活动，相信过不了多久，新兵就会和我们成为一体。”
拉法尔点了点头，“现在的圣光，需要沉淀。我们的力量太分散了，自从……，”拉法尔的脸色阴沉，过了两三秒才接着说话，“净化者军团和审判者军团，如今还在各自为战？”
“是的，失去领袖的他们，已经迷失了。净化者不知所踪，审判者倒是上个月有向教廷报备过，他们在申请教廷的战争协议。”
“战争协议？他们想打谁？”
“不知道，圣光的敌人，这是肯定的事，审判者失去领袖后并没有慌张，他们正在积极提升自己，打算晋升出新的领袖，通过发动战争惩戒异端。”
拉法尔皱着眉头，“有上进心是好事，但发动战争不是好的晋升手段，争勇好斗不利于传教。而且，十字军领袖哪是那么好晋升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有我们四个了。不管怎么样，自家兄弟，能帮就帮。在圣光礼典结束之后，弗雷，你带一支护卫者军团去协助审判者的军团长。”
“您的意志，我将遵从。”
拉法尔又回到了吊儿郎当的状态，他在空中翘着腿，右手杵着下巴看着弗雷。
“我说，我的军团长，人家审判者那么有上进心，你们怎么不争口气，让我们护卫者诞生第二位领袖呢？难道变强的事你们还讲究谦让？”
“护卫者，大概是不会出现第二位领袖了。”
“为什么？”
“因为您。”
“我？”
“您是我们公认的领袖，每一个护卫者都向您表示绝对的忠诚和敬仰，将自身认定为您的追随者的我们，无法升起僭越之心，自然也就无法达到您的高度。”
“所以你们这帮家伙不上进还怪到我头上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拉法尔冕下。在我们眼中，您是一位完美的领袖，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超过您。”
“……就是因为你们这团结一致的想法，所以其他人才会认为护卫者只会打群架，单体实力薄弱啊。”
“会打群架就够了，我们是军队，不是一味追求武力的莽夫。”
“随便你们吧。”
“如果拉法尔大人想要追求强大的话，完全可以提升自身，据我所知，十字军领袖的八阶层次之上，还有更高的层次，拉法尔大人，你完全可以更进一步，就像那位冕下一样。”
弗雷的声音停息之后，久久得不到回应，他奇怪地看了看拉法尔的方向。
那位一直随心所欲的冕下，此时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两只眼睛无神的注视着面前的虚空。那双柔美不输女子的眼眸中没有色彩，直到弗雷感到担忧的时候，自己的领袖才有了动作。
拉法尔闭上了自己的眸子，再睁开，轻轻叹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但似乎也夹杂些别的什么。
“所以我才会是你们护卫者的领袖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适合的礼物
当圣城洛卡罗特的巡逻队伍中出现那些穿着金红色铠甲的护卫者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居民已经将自己沉浸在了狂欢之中。之前斋戒带来的口感上的折磨，可能不单单出现在像莱尔一样的旅行者身上。那些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微笑居民手捧酒杯，沉浸在一种欢乐到病态的欢喜中，莱尔认为那还包括一种长期压抑自身的释放。无论方法如何，洛卡罗特已经进入了圣光礼典的狂欢之中。
每当他们遇到巡逻的护卫者时，每一个狂欢者如同皈依圣光一样，献上美酒和食物。护卫者们摘下头盔，用自己的头盔盛满美酒和食物，暴露的面容露出和所有人一样的笑容。
“我所想象的圣洁，和现实区别很大。”莱尔喜欢护卫者的温和，但当他们被赞美和珍馐覆盖的时候，心中对于圣光的纯洁也升起了一丝动摇。这座城市里，还有人正在被厌弃着，那些悬挂在满溢头盔边角即将掉落的肉排，简直就是讽刺的利刃刺入莱尔的眼睛。
“是的，莱尔大人，在我第一次目睹这一行为的时候，也曾对护卫者保持怀疑。他们好像没有遵从圣光的节俭。为此，我询问了父亲大人，”卡莲将头盔的面甲掀起，嘴巴凑到莱尔的耳朵边上。“圣光礼典的感谢活动，并不是单向的。这也是我最尊敬拉法尔·拜德蒙冕下的原因。莱尔大人，请跟紧我。”
说是跟紧，但卡莲像是铁钳一样的手掌根本没给莱尔选择的权利，他被拖拽着来到一家餐馆，像是积木镶嵌在偏僻小巷里，周围白茫茫的墙壁组成了视野的死角，如果不是卡莲带路，莱尔甚至不会来到这样一个餐馆。虽然这家店现在很热闹，人数众多，但是圣骑士护卫者的密度太高了。
“一个专门服务圣骑士的餐馆？”莱尔看着那些捧着头盔的护卫者一个个走进餐馆，再没有出来，也许是在享用美食？
“我们快点进去吧，莱尔大人。”
莱尔被拖拽着从护卫者的队伍中挤了进去，被小小卡莲推开的护卫者并没有任何不满，在莱尔的抱歉下，朝他露出了谦和的微笑。
卡莲带着莱尔了解护卫者。
有些护卫者新人也需要了解自己。
内尔森·卡诺五个月前才加入护卫者军团，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杜文郡的预备圣骑士，成为十字军战士一直都是他的梦想。所以，这趟圣城之旅，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内尔森跟随着自己的队长站在路中间，向着那些给予食物的居民表示真挚的感谢。他的肌肉在抽动，脸都笑麻了。
他的队长皮耶雷是个直爽粗糙的男人，他对身为新人的内尔森非常照顾，物理上的指导也不少。内尔森并不怪他，想学会打人就得先学挨揍，尤其是他发现自己伴随着压力越来越结实的时候，成长的喜悦让他越发尊敬这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前辈。
“保持微笑，小子！我们可是在接受别人的食物。”
内尔森看着头盔里塞满的肉排，滴落油脂的香味从头盔里蔓延出来，被装的满满的。“皮耶雷长官，我的脸已经快麻木了，而且我们得到的太多了，我们不需要如此多的食物。”内尔森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来。
“身为圣骑士，居然无度接受自己保护对象的恩惠，违背了圣骑士的谦逊？你是这么觉得的吧。”皮耶雷的笑容未减，“服从命令，士兵，这是我们的义务。”
“是，长官。”
抱着满满的食物，内尔森跟在皮耶雷的身后，就和其他圣骑士一样，他们穿梭在深巷里，远离那些赞美和喧嚣。也许是找个没人关注的地方享受，内尔森自嘲地一笑。
他们来到了一家餐馆，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一个个和自己一样满载食物的圣骑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座位都被圣骑士坐满，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张餐盘，头盔中取出一块块肉排堆叠在餐盘上。还有一些护卫者捧着手中的食物，正在一个个排队，内尔森注意了一下，拥挤的长龙通向了后厨。感到莫名奇妙的内尔森顺着大流排进了队伍里。
然后被皮耶雷提溜着抓了出来，他把内尔森塞到座位上，自己挤进了通向后厨的队伍里。“后厨对你来说太早了，新人，先从基础的做起。”
内尔森看着一张长桌上满满当当的圣骑士同伴，一时间没法开口。
“别担心，新人，很简单的，”坐在旁侧的热心前辈开始手把手教导内尔森……如何用圣光加热食物……“是的，用神圣之焰的神术，这个神术的温度刚好适合烤肉，啊啊！手腕倾斜一下，你的姿势不太对……火力变低了，圣光出力再大一点。很好，维持这个温度十二分钟。好了，新人，你的任务完成了，不过你对圣光的掌控还需要精细一点。”
内尔森看着自己碗碟里热气腾腾滋滋冒油的肉排，脑袋里的弦像是绷断了一样。
圣光烹饪课程？内尔森看着排着队走向后厨的护卫者，脑袋里浮现了自己糟糕而又真实的想法，那里面，该不会也是……
一道火柱从厨房的窗口喷射而出，圣骑士纷纷释放了自己的保护神术，还在一旁啧啧称奇。“是圣焰爆炒，我的老天，是哪个大师的美食要出现了吗？”
崩坏了，内尔森的世界观。所以当一个长相可爱性格温和的漂亮女孩带着一些简单小时蔬上前的时候，他也只是机械的传递那些绿色蔬菜。
“装盘和点缀也很重要，漂亮的设计会影响人的食欲，这是一门艺术。”
邻座护卫者前辈的话，只是让自己觉得烦躁，内尔森陷入到了一种屈辱和不耐的情绪里，他对护卫者的看法转变了，一群十字军战士用圣光来进行这些无意义的消遣行为，内尔森的心里后悔了。烦躁的他抓起一些生菜叶，随意撕碎丢进了自己的餐盘里。
附近的护卫者看到他的行为并没有阻止，只是将自己的食物做得尽善尽美。
下一步是什么？终于开始愚蠢的饕餮盛宴？就在内尔森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接受更糟的时候，一个个护卫者端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站了起来，他们排队走向餐馆的后门。在那里，那个带着温暖微笑的少女正愉快地和其他圣骑士聊着天。她的身后，是一大堆白色面具。
轮到内尔森了，少女的眼睛里蕴藏着一种纯洁的光点，那如同莲花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将一块面具递给了内尔森，漂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
“赞美圣光，护卫者大人。这是您的面具。”
“面具？”
少女露出了笑容，“当然您也可以不佩戴面具，这是我的同胞的物品，一个简单的象征，但我相信孩子们一定会喜欢英俊的您。”
内尔森的身后，其他护卫者已经戴好了面具，“新人，你最好带上，这是对受难者的尊重。”
内尔森并不是一个刺头，他向少女表示了感谢，戴上面具，穿过了后门。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光辉照不到的世界，四周都是阴影覆盖的墙壁，碎石和瓦砾堆砌在一旁，墙壁上带着并不均匀的树脂保护。内尔森和其他护卫者站在一边，另一边，是一群带着面具，穿着破旧衣物带着好奇目光的孩子。他们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些穿着漂亮铠甲的大人们。
护卫者端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走了过去。
一位位圣骑士弯曲自己的膝盖，将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食物递给他们。
“孩子，圣光祝福你。”
两张一样的面具一高一低，对视着彼此。
“赞美圣光，谢谢你，护卫者大人。”
护卫者用微笑换来了食物，用圣光的祝福烹饪它们，最后，用食物换取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一份小礼物，还有一份对于圣光的赞美。这就是护卫者在圣光礼典的活动，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内尔森感谢着自己的面具，羞愧的脸色就要公知于众。我的圣光啊，我居然质疑我的信仰。他看着手中被自己随意敷衍的食物，终于明白了同伴们当时的眼神。他们知道，自己迟早会后悔的。
这份羞辱，就是自己的惩罚。
但是，我还有责任。内尔森拖着重若千钧的步伐，跪立在一个孩子面前，看着他踌躇的模样，递上了自己的食物。
“我很抱歉，孩子，我的食物并没有被我认真对待，但我对你的祝福，正如我的其他同伴一样真挚而热烈，圣光祝福你，孩子，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拙劣。”
那个孩子在犹豫，他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护卫者先生，这……这是我准备给你的礼物，这是我捡到的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但是我并没有做好它，我原本想把它磨成一款光滑的圆石，我没有做到。赞美圣光，您能接受我的感谢吗？”
内尔森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孩子，没有什么比它更适合我的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魔笛演奏者
莱尔将手中的餐盘交给瑞秋，那个在饭店里带着灿烂笑容的女孩。此时她和自己一样，带着面具，在面具人的集体中回收那些已经被使用的餐盘。卡莲因为独特的气质和一身亮丽的铠甲已经成为了孩子们的焦点，她和一些大胆的孩子已经打成了一片。除了护卫者的集体活动之外，这里也会有一些像莱尔一样热心帮忙的局外人，虽然数量相当稀少。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先生，你的善良就像圣光一样闪耀。”瑞秋将莱尔递过来的餐盘放入自己的推车里，那些餐盘还算干净，只有表面薄薄一层油脂。
莱尔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同伴夸耀自己收到礼物的圣骑士，那些拿在手中的小玩意儿，被鼓吹的如同珍宝一样。“我只是提供了我力所能及的援助，在他们黄金一般的灵魂对比下，没有什么是闪耀的。”
瑞秋的工作依旧在继续。
“善良没有高下之分，在我的眼里，在我同胞的眼里，你们都是伟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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