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野咲子
自己就像沉进了海底，那些声音与自己相隔整个海洋。唯一在脑海里回荡的，只有疫医曾经对自己说的话。
“我没有时间来教导一个没有心的人。”
冷。就像小时候偷偷打开的窗户，冷风将风雪灌进了自己的房间，壁炉的温度从身边消散。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下意识的活动中，关节处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相当讨厌的声音，自己的身体如今就像一个破碎的玩偶。玩偶，没有心。
帽子上的细长翎羽，随着主人的低头倒伏，就像一只低迷的孔雀，在为某人悲伤。
“安娜，你也说句话啊，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合适？”碧翠丝的言论引起了妮娅的不满，但是心急的妮娅忘记了解释，只是在和碧翠丝争辩着。
话题转交给阿里安娜，争论的双方都保持着缄默。
像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像是熄灭灵魂的最后一丝火花。
阿里安娜的声音里带着落寞和空洞。
“也许……这……很合适，疫医……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和脆弱的骨头待在一起。
阿里安娜的失落熄灭了碧翠丝心里的怒火，她看着独自站立的姐姐，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埋怨。碧翠丝轻轻搂住了她，良久，她的嘴唇紧咬，轻轻在阿里安娜的身边呢喃。
“你真的甘心吗，我执拗的姐姐。”
“你说过的，碧妮，我没有感情。我所感受的一切，只不过是生前遗留的记忆而已，一种甜美的幻象。”
“我骗你的，安娜。感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它可以是一种想法，一个动作，一丝冲动，也可以是，一段幻象。如果你不能相信自己，那就请你相信我，安娜。我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我有心，我知道，那种金光闪闪的像是水晶的想法比任何东西都有价值。至少，在我的眼里，安娜你是闪闪发光的。不论结果如何，请不要给自己遗憾。你已经死了，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我还记得你曾经翻过窗户，摸着瓦砾，去抚摸停留在楼顶的杜鹃。我的姐姐，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你害怕的，你一直是我们中最勇敢的那个，你努力想要模仿母亲的样子，这些我都看再眼里。安娜，能请你，再勇敢一次吗，为了自己……”
沉默。
“……碧妮，今天晚上的演出你要帮我取消了。”阿里安娜又变回了当初的月光，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好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要去找学者老师。”
阿里安娜明显感觉到了碧翠丝的颤抖，但那双搂着她胳膊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
“疫医的戒指上有着学者老师留下的魔力印痕，学者老师一定可以帮助我，找到疫医的位置。”阿里安娜像一阵轻风在走廊中走过，“碧妮，其实你不用跟过来的。”
碧翠丝的身体颤抖着，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
“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哪怕是学者老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到了。”碧翠丝的身体变得像尸体一样僵硬。
她看着面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砖墙，惊慌地看着墙壁中心的那一个灵魂印记。
阿里安娜点了上去。
两人被传送到了一个温暖的书房，穿着亚麻长袍的学者先生正在勾勒新的卷轴。
学者的面具上，一道光芒一闪而过，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安娜，和小淘气，欢迎你们来我的书房，你们的技巧并没有疏漏，我很欣慰。”
“安乐，老师。”
“安安安乐，老老老老师……”
学者无奈地扫了一眼口吃的碧翠丝，“想要泡茶的话，餐具还在原来的位置，是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需要我解答吗？”
“老师知道疫医的真实身份吗？”
学者听到阿里安娜的提问，放下了纸笔，他的视线停留在阿里安娜的面纱上，没有答复。
“老师，我想知道疫医的位置，您可以帮我的，您是传送法术的大师，您可以，让我去看看他吗？看看真实的他。”
“安娜，你和疫医，并不合适。你们的种族就是最大的限制，疫医只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他和柏拉图可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而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生物的处境与你一样。”
“我想去尝试……不论如何，我不想什么都不做，静静接受失去。”
“……你们的关系，不异于飞蛾与火。”
“我有不得不烫伤自己的理由。”
“不，我的意思是，莱尔·布勒先生才是那只飞蛾。”学者先生站起身，就像过去常做的一样，追踪空间的蛛丝马迹对他来说是一个简单但又浪费时间的事。
“我其实不看好你的选择，安娜。哪怕莱尔接受了你，他有着自己的世界，你们注定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现实里，可没有实现愿望的魔法。”
“那就求助神明好了。”妮娅伸展自己的触须，从阿里安娜的骨缝里钻了出来。新形态的妮娅朝着学者先生挥了挥手，接着紧紧抱住了阿里安娜。
“妮娅是最最最可怕的邪神！妮娅可以实现阿里安娜的愿望，因为妮娅非常喜欢她！”
阿里安娜轻轻抚摸着妮娅的脑袋，“谢谢你的安慰，妮娅。”
“妮娅的话可不仅是安慰。”学者先生看着宛如新生的妮娅，看着她已经人形化的躯体，想起了伊阿宋恩的话。
【摩罗克伊兄长你要多关心一点，凋零者已经把乔德妮娅定义为邪神幼体了，请小心，神明往往是和灾厄相连。】
也和奇迹相连。
“安娜，你不妨试一试妮娅的方法。她和莱尔，总是能满足我们的期待，对你来说，更是如此。”
阿里安娜听着自己的老师认真的言辞，视线转移到还在自己的脊骨上扭动的妮娅，对于她来说，妮娅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可爱。
相信莱尔吗。
“我愿意试试，拜托了，可爱的邪神大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意
喧嚣、欢笑、体温和食物的美味。
这些和莱尔都无关。
凯文的宴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热闹，贵族、豪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士小姐和昂首挺胸的青年才俊，甚至连治安官都被邀请进来了，不确定是要结交政府机关还是单纯地依靠他们管理秩序。
至少雷尔夫就像一个肆虐的暴风眼一样，维持了一片区域的绝对安稳，和阴寒。
雷尔夫并没有来到莱尔身边，他不希望打搅了自己侄子的放松派对。
是的，这个宴会更大程度上是一个相亲舞会，至少莱尔已经看到了不下十对男女选择好了自己的未来。而他则独自倚靠在墙壁上，距离摆放那一头烤乳猪的餐桌只有五米的距离。这个位置刚刚好，不会离得太远，也不会揭露自己的用心。
莱尔可没有想法来什么美妙邂逅，自己的心里已经被那两团灵魂火焰占满，现在他只想当个宴会的边缘人物，和那头烤乳猪来场一对一的较量。
凯文是宴会的主角，现在正在进行他嘴上说的令人厌烦的社交活动。他总是金光闪闪的，有着贵族优雅的气质和自信，他有着让周围人如沐春风的魅力。威廉是这场宴会中第二个引人注目的焦点，他的英俊和带着一丝痞气的微笑相得益彰，也许他会成为舞会的主角，姑娘们抢着争取的舞伴。
演奏的音乐终于响起，人们也不再被美色遮盖双眼，转而追捧那一缕心动的音符。
两位衣着光鲜的帅小伙，同样地举着自己的酒杯，同样地卸去了社交笑容，一左一右地来到他们孤僻兄弟的身边。
“干杯，为了我们都活了下来。”凯文率先开始了今夜的第一次享受。
一杯下肚，虽然带着年代特有的酸味，但比以前的食物美味多了。
“莱尔，你是打算继承雷尔夫先生的衣钵，当一个孤寂战士吗？”
“抱歉，凯文，我只是，没有和别人欢闹的想法。”
“那可由不得你，雷尔夫先生刚刚给我下了死命令，明天要看见你带着一个好姑娘去拜访他，再加上我曾经许诺的美妙邂逅，不要让兄弟我难做。”
“我没有和其他女孩恋爱的想法，凯文。非常感谢你，但是不行。”
“因为阿里安娜？”凯文看着莱尔进入沉默，但黑色的眼眸里带着璀璨的光点。
“是的，那是我心中唯一在意的女孩。感谢你的邀请，凯文，但我以后，可能没法像你想的那样，偶尔来这边和你玩耍了。我想花更多时间呆在那一边，和阿里安娜一起，我亏欠的太多太多，多到让我自己感觉幸运。凯文，我认为我比你还要幸运。”
凯文将杯中的酒水完全饮尽，他拍了拍莱尔的肩膀，“祝福你，莱尔，做你想做的吧，我会一直支持你……你能帮我向雷尔夫先生解释一下吗？”
一个对雷尔夫的调侃让气氛再次欢脱。
时间临近深夜，但最盛大的舞会却迟迟没有开始。
凯文看出了莱尔的疑惑。
“我的安排，从哈姆雷特那堆怪物那得到的灵感。十二点，旧的结束，新的开始。我把舞会的时间订到了十二点，午夜之后，狂欢才会正式开始。”
时间悄悄流逝，凯文和威廉都离开了。
凯文正在和自己预定的舞伴交流，那位家族约定的不知名未婚妻，他将作为博瑞家族的主人开始领舞。威廉被几个大胆的年轻小姐约了过去，她们在倾诉自己的爱慕。
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没有关系，烤乳猪的座位上也空无一人。
今晚，我和烤乳猪配对。
随着十二声钟点响起的激情音乐将气氛炒至高潮。
众人移动的脚步声在地上发出轰响，他们移向舞池，莱尔也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当众人站定，莱尔也将第一块猪肉送进了嘴里，感受着绝佳的火候和肥美的油脂，心花怒放，莱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下一口了。
然而莱尔却不得不停止，因为舞曲迟迟没有开始，众人全都陷入寂静之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快点躁动起来啊，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发出声音。
就像莱尔想的那样，安静的大厅中传来一个脚步声。
唯一一个脚步声。
就像柔和的鼓点，出现在每个人心里。
当鼓点消失的时候，莱尔完全失去了食欲，那个脚步声，消失在了自己背后。
礼服的衣角传来了被人拉扯的感觉，莱尔侧过头。
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女孩，穿着漂亮的浅蓝色蓬蓬裙，微笑着张开双臂，“咕噜，妮娅回来了！”
莱尔并没有理她，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旋转身子，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手上的刀叉还没有放下。
他看到了。
月光。
原本耀眼的灯光在自己的眼中暗淡，就像一轮明月来到了房间里。
黑色的盘发在灯光下宛如纯净的夜空，皮肤如月光般皎洁。她的容貌精致宛如艺术品，浅绿色眼瞳里凝聚着一汪秋水，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呆滞的男孩。丝绸华服上的珍珠点缀已经成了绝对的陪衬，甚至这件做工尚佳的华服都是对那容貌的亵渎。
莱尔明白了所有人沉默的原因，他们不想打破这种神迹一般的美，正如自己已经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她的容貌正如同自己的梦中女神，就像至美从自己的幻梦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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