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氏浪子
“……原先要我戴隐形眼镜的,可是我眼睛过敏,一戴上去就难受。”
她继续认真的对着柱子解释。
“所以干脆不戴了。”
“不过白先生别担心,看不见也不妨碍,等一下我跟紧秦小姐就行了,我记得她穿的衣服颜色。”
白未然:…………
“…………我看你现在还是先戴着吧!”
他扬一扬指,眼镜下一秒出现在安沁脸上,安沁扶着镜框,面对着前面的大理石柱子惊讶。
“咦,白先生怎么变成个柱子啊……这是超能力吗……哦,原来白先生你在这……”
她这近视也太严重了。
让人不由得怀疑她未来的画家生涯。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好多画家眼睛不好,反而成就了一代名作。
果然艺术是没有规则可行的,对他来说也很理解。
更难理解的可能是那些艺术品标价后面零头多寡。
他想着,一边靠着墙边,悠哉悠哉的抱着胸,转头看向天井挑高的大堂,敞亮的大堂,螺旋状的复古楼梯,底下有许多工作人员正走来走去
安沁看看房门,又看看白未然。
“白先生,你不进去吗?”
“我不进去。”白未然慢条斯理地回应她。
“现在进去的话,她可要生气的。”
茶发少女想了想,转转眼珠,抿唇一笑。
她懂了。
秦小姐爱美,完美主义。
哪能高兴别人看见自己还没装扮好的样子?
白先生是真的懂她。
安沁握着一个小巧金色手拿包,两手按在裙子上。
她看了一眼青年身上的银灰西装。
秦小姐给他选衣服的时候,她也在,只是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看秦小姐那么张杨明媚,高高兴兴的,像个得了心爱娃娃的小女孩,把那些昂贵的服装一件件拖出来玩,然后又蛮横又可爱的黏在他身上撒娇,搂着人不肯放。
还把人推进更衣间里,自己跟着进去,更衣间里小声呢喃,布幔轻晃,两人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亲密的小动作,很引人遐思,大部分出来的时候他的嘴唇都被亲肿了。
旁边陪同的工作人员都脸红不好意思看,她倒是一点不介意。
只觉得他们有趣极了。
一个创作者,和一个他的作品。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来到她身边——那她是没办法信任他的。
对自己而言,一个成天嚷嚷自己是艺术家的人,远不及一个安安静静拿出作品来的人来的可信。
人的语言可以造假,人的行为可以空泛。
但只有作品是没法造假的。
那是实实在在做出来的东西。
他带着他的作品来到她的身边,而她透过观察这个作品,对创作者兴味盎然。
作品好,创作者更好。
她一点也不在意作品和创作者的亲昵。
他们就该亲昵,这很正常,作品就是创作者身上的一部分。
安沁唇角带着笑,透过镜片反射的缝隙,她觑着白未然。
仔细的逡巡,从脸上的轮廓,合身的银灰西装,宽阔胸口,窄紧腰间,往下一路,从腰腹到长腿,所有重点部位,脑中浮出清晰地人体结构。
最后,她又回到青年脸上。
发完全往后梳理,饱满额头呈现出的优越骨相,会让她很想动手立刻为他绘制无数张速写的程度。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就觉得好看。
作为一个画家,精准捕捉人物神韵是天生本能。
这人好看,但,不过如此。
她见过很多长得好看的人,这不稀奇。
但从那天晚上他说出那番话后,她现在见他,像在看一个全新的人,有更多地发现。
青年清亮的乌黑眼里含着礼貌,体贴,理智和疏离。
那丝疏离太淡了,以至于第一眼根本发现不了。
在他自己说出来前,也发现不了。
发现以后,她意识到那丝疏离就是过往留下的痕迹。
这不是什么逻辑性的分析,不过就是一种强烈的感受。
纤细的觉察力,当她捕捉到那点异样时,就能像个无声无息的幽灵那样钻进去。
坦白说,那丝疏离的痕迹反而让她有种渐渐入迷的感受。
那些理智的、礼貌的、体贴的面向——只能吸引一般人。
但对于安沁来说那是不够的。
她需要更多。
她眨了眨眼,在脑中按下快门,把他此时的侧脸清晰烙印在脑海里。
最后她把视线落到他的手腕上。
“白先生。”
“…………嗯?”
“你的袖扣没扣好。”
白未然惊讶,他明明出门前已经扣好了的。
抬起袖口,正准备看一眼,安沁已经走上来。
她主动把他的手拉过去,行云流水的,让人没有兴起一点异样,手已经被她握着。
安沁一手攒着他的手腕,一手轻轻地去捏着那个袖扣,挪移辗转角度,上面的翠绿光芒越发璀璨。
走廊上很安静,只有下方传来隐隐的乐声。
光可见人的地砖上,映出青年和少女的身影,仍保持着礼貌距离。
从白未然的角度看下去,看不见安沁的脸。
只能见到她盘着的茶发上那朵百合,和露出的纤细后颈。
半开的百合,清纯姣美,含蓄温柔。
虽然握着手,却没让人觉得冒犯,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是简单地挪了袖扣,她便立刻松开,退后一步,抬头对他笑。
“……这样更好看,对不对?”
第二十一章 真想对你好
白未然端详几秒,视线从袖扣挪回安沁脸上。
安沁笑起来着实很美。
【美】这个字很常被使用,形容月亮很美,形容花很美。
美是个朦胧且暧昧不明的词,但可以适用许多地方。
当问起到底美是什么,又是众说纷纭了。
安沁平时的一切举止,很难让人把她和个性极端的病娇既定印象重合。
在白未然看来,病娇性格很多时候就像火一样,不是烧伤别人,就是烧死自己。
很激烈的,魔怔的,冲突的,有强烈的毁人毁己冲动。
可是安沁越相处,越感觉她像水一样。
她的柔软不只是懦弱,还是一种全然敞开的接纳。
一开始会把她和那种普通的,软弱的人印象重叠。
从那天晚上起,他也发现安沁并不是这样。
安沁会思考。
她是有理智的。
或许她的聪明不在夏言乐之下。
但安沁不肯把这聪明天赋点在逻辑辩证,能说会道。
这使她看起来比别人笨,又不会说话,但其实安沁把这些聪明天赋点在体察人心,她的同理心和共情太强了。
安沁采用了和夏言乐截然不同的作法。
夏言乐认为所有关系都会走向终结,而她极端地选择毁灭自己和旁人。
安沁同样也认为所有关系都会走向终结,她却走向另一种极端。
她对这个世界报以强烈的,没有节制的善意,并截断自己收到回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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