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氏浪子
第三十二章 不想改变的少女（一）
白未然刚顺着楼梯下到一楼，便听见一阵窸窣声响。
一般晚上时间，女孩们大多在二楼晚自习，或者三楼的寝室。
一楼有烹饪教室，音乐教室，各种各样的科目教室。
晚上一般没人，静悄悄地。
走廊上的灯也早关了，只留着楼梯间与穿堂的灯。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有历史感的红砖地上，切分成一格格块状。
白未然想了想，循着窸窣声过去。
门边上挂着牌匾——【生物教室】
那几个字因为年久失修而模糊了，变成【生勿教室】，又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女孩提笔多添了两个字，现在变成【生人勿近教室】。
牌匾在夜风中咿呀咿呀的轻晃，直让人摇头失笑。
事实上，跟这些女孩相处了一阵子，白未然发现她们也调皮得很。
就算他一开始挑选人的方式是参照自己遇过的病娇少女，但即使有些雷同的特点，相似的成长背景，相仿的家庭境遇，甚至遇到的渣男，这些少女的个性也是千奇百怪，越相处，相似之处越少。
一群女孩聚集在一起，她们还会玩些令他大惑不解的游戏。
比如他今天发现她们在玩一个新游戏。
这个游戏方式是——互相伸出手指去戳对方身体。
戳了哪个位置，就大声按着喊出生物课本上的人体构造器官。
一戳左胸口。
【跟你的心脏sayhello】
一戳右胸口。
【跟你的肺叶sayhello】
一戳肋骨中央下方部位。
【跟你的胃胃sayhello】
一戳腰际。
【跟你的肾肾sayhello】
他不能理解这个游戏，但她们玩的很欢，一整天都在玩，这个游戏蔓延的速度还快，早上的时候他看只有一个班上三五成群的玩耍，等晚上再来，已经变成了四个班的流行游戏。
人类果然是社会性动物，互相学习且群众行动。
她们彼此互戳，有时被戳痒了，就嘻嘻笑着互相追打起来，在走廊上奔跑追逐，十分可爱。
如果一大群男孩子玩这个游戏会变成——？
他想着，推开生人勿近教室的门，不意外地看见里面一抹猫猫祟祟的黑影。
黑影娴熟的绕过所有桌椅，直摸到了教室最里边的玻璃橱柜前，轻手轻脚打开，对着里面半人高的人体模型直扑上去抱住，满足叹气。
“哦，我的人体模型——”
“好棒啊，真棒，果然这还是最棒的。”
“冰冰凉凉的，硬硬的，不会动的，不会说话的……”
他一按下电灯开关，漆黑室内瞬间大亮，直把黑影现出原形——
绑着两颗包头的少女，一双眼滚圆滚圆的，外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怀里抱着一尊不久前被飞刀攻击过，而今变得千疮百孔的人体模型。
因为被现场捉贼拿脏，她一时愣住，石化当场，只剩一双眼不住乱转，古灵精怪，努力思考，竭力找出一个合适借口。
教室内的电灯闪烁了下。
“白辅导员。”
“嗯。”
“我只是晚上路过了生物教室。”
“嗯。”
“刚好听到里面有声响。”
“嗯。”
少女顿时神色一肃，义正辞严。
“我担心有人想进来偷拿教室里的人体模型，所以我进来检查一下，以免人体模型有意外，这很合理吧？”
白未然点点头。
“嗯，很合理。”
睁眼说瞎话，不是只有她会。
事实上，他已经从她们班上没收这个模型好几回了。
没收了，又被她偷偷拿回去，一来一回，如此往复。
勇于认错，绝不改过。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顿时又陷入几秒沉默。
还是白未然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现在既然人体模型没事，那你可以放回去了？”
可浓顿时面色一僵，不过她又眼珠一转，很快反应过来。
“但我们还没找到那个想要对人体模型下手的坏人！”
“……白辅导员，交给我贴身保护吧！我用生命保证它一定不会被人拿走！”
据理力争，睁眼说瞎话。
就等着他反驳她，她再一言九顶，胡搅蛮缠。
但出乎少女意料的，白未然今天没有像往常，拒绝她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一抬手没收了她的人体模型。
他点点头，坦然放行。
“也可以，今天就让你保护它。”
“…………？！”
幸福来得太突然，令她吃惊的睁大眼。
××
少女抱着有半人高的人体模型，几乎看不清楚面前路的在走廊上前进，月光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长，脚步歪歪倒倒，犹如一个摇晃的侏儒。
白未然走在她旁边，双手插兜，闲庭漫步，一点也没有替她拿的意思。
可浓抱着怀里沉重的人体模型，低头思忖半晌，又看看他。
等对方视线看过来，她又嗖地移看视线，过了一会儿，又看过去。
看他并不管她，只是转头往窗外的景致瞧。
她低头疑惑，他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百思不得其解。
但白未然的想法却挺单纯的。
事情不可能一直严格管制，总要放一放。
从李月的事件后，他就对这些班长特别注意起来。
然后发现这四人都属于性格不寻常的女孩。
可浓的情况跟黑暗童话中，一眼喜欢上躺在棺木中公主的王子一个道理。
结果看起来——她也想杀死渣男。
但推回原因大有不同。
旁的病娇是因爱拉扯黑化，而她还没开始拉扯已经黑化。
她从一开始就希望对方死掉。
喜欢上对方时，希望对方死掉，并随着这种喜欢心态越深入，那种希望对方死去的渴望越发强烈。
他从可浓的世界把人强行带来大黑屋时，那个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渣男还喷着眼泪与口水拼命朝他道谢。
那还是白未然第一次被渣男狠狠道谢，感恩戴德，普天同庆，天使大人，建庙立祠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直把他听得一脸懵逼。
当时他还没懂其中奥妙，这些时间相处，他知道了根本原因上的不同。
问题出在她身上——
只是黄河整改修建，总不能只管堵不管疏通。
平时他对她不假辞色，见一次没收一次，也是为了在少女面前维持形象。
毕竟管理团队，不管是少女还是职场都一个道理。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对人有偏颇，就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让她按照个人癖好恣意拿取校舍中的人体模型并为己用，往后就很难和其他循规蹈矩的女孩们交代。
但偶尔——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种难得的松缓态度，直让始终对他当敌人警戒对抗的少女心中多了抹异样反差。
她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种古怪癖好，使她被无数谩骂和蔑视攻击过。
同侪不了解，师长痛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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