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氏浪子
“那个,那个……”
辛琦不理她,也没兴趣听她说话,直接就要关窗。
叮铃作响,戴着铃铛的左手一下按住她的窗框,贝可昕抢前一步,脸上难掩慌乱。
辛琦停了动作,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她。
“我想说,谢谢你——”
“不用。”
辛琦又想关窗,发现对方还扶着窗门一动不动。
“……你的感谢就是妨碍我,耽误我的时间?”
少女慌慌张张收回手,手上的银铃脆响,她忙伸手按住。
“……对,对不起……”
辛琦迳直坐下了,也不管窗外的人,少女愣了好半会,才低着头走开。
××
音乐教室在二楼的最边间。
没人使用,而显得陈旧荒废,一台钢琴在黑暗中,像一只巨大野兽静静潜伏着,周围散落了不少陈旧椅子,一个个像个残缺的士兵,镇守着国门。
钢琴的琴弦轻轻一动,继而弹奏起来。
但因为音箱毁损,许多琴弦琴锤都坏了,弹出来的曲子不是缺音,就是走音,或者嘎嘎不成调,荒腔走板,犹如一个缺了牙的老太婆,呀呀的唱着花腔曲儿,张嘴令人不忍卒睹,曲儿也令人不适。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维持了三十几分钟,最后琴声一停。
数个音的混乱杂响,少女往键盘上一趴,纤细肩膀颤抖。
但没有哭声,只有随着她的动作,银铃声轻轻响动。
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抿着唇,在没有被修复的音乐教室里,伸手去摸索音箱中的琴弦。
想可笑的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让这台琴恢复一点生命力。
只是摸索到一半,她冷不防低呼一声,抽出手指,上面被割破了。
她深深叹气,望着钢琴,挫败得无能为力,低下头来。
她又坐回琴前,这次不弹曲子了,只是伸出左手手指,一下一下,像个小孩儿一样,把琴键从上方一个个往下按。
有按出音响的,也有没声音的,她从上到下完整的按过去。
又从下到上完整的按过来。
像是一个着迷简单游戏的小孩。
左手上挂着的银铃在这过程中一次也没有响过。
冷不防门一推,她一惊缩手,看见白未然踏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边走边读。
“音乐教室……原来是这里?啊!好暗!”
他一挥手,满室大亮,不适应光亮的少女低声惊呼,白未然也吓了一跳。
咋地?竟然有人?
这不吭声的,跟黑暗中的幽灵一样。
比娜娜还没存在感。
一时四目相对,少女当即慌慌张张跳起来,躲到最远的斜对角,还拼命用自己的手去按软蓬蓬的浏海,拼命往下压,想把脸一起盖住,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对不起,白辅导员……”
现在应该是晚自习时间,她第一时间想到是他逮到人,来责备她了。
白未然倒是没看到,走到钢琴往里看了一眼,同时又翻看自己手上那本书。
《钢琴的构造与解剖》
能量是无所不能,但得搭配实际知识使用。
“应该是……可以吧?”
他拍拍那台琴两下,就像拍抚一只小狗似的,当即那台钢琴转眼震动,半毁损的音箱,琴弦,琴锤完全恢复,光亮如新。
直把角落的少女看的双眼瞪大。
“过来看看吧。”他喊她一声。
少女慢悠悠,移动的像一只乌龟,小步伐一顿一顿。
小小的步伐,大大的困惑。
直把他看的好笑起来。
“不是你找我来修钢琴的吗?”
当时他听见了,但一时半会儿脑子理想的别的事,就没回应她的话。
晚上就特地来了这趟。
毕竟修钢琴这回事,已经超出了少女们的能力范围。
他也不是什么魔鬼,该帮的时候还是会帮的。
贝可昕走到钢琴前,试了几下,干净清澈的音响,让她脸上当即有了笑容。
“……谢谢你,白辅导员。”
“不客气。”
效率型的人转身就要走,又被喊住。
“…………?”
他转头,看少女不住地用两手去压自己的额头刘海,直把那蓬松柔软,犹如棉花糖般的亚麻绿色发丝拼命往下压,小嘴不住地抿着,像有话想说,又犹豫着要不要说。
他想了想,很好心的劝告。
“……如果你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我建议是不要讲。”
直把正在犹豫的少女惊了一跳,话一下蹦了出来。
“对不起……白辅导员,对不起……”
她的语气又急又慌,讲得太快了,模糊的让人听不清。
“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可是我……可是我……”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重视的这里……”
白未然有点惊讶。
他早就从监控中知道,贝可昕也是参与破坏行动的一份子。
但他从来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一看她就不是能拿主意的人,更可能是团体盲从者。
群众本就如此,当大家一起都做一件事,自己怕被抛诸团体外,产生了盲从。
又是这样需要同侪认同的时期,一点不奇怪。
此时她犹如一个良心发现的小贼,不安的频频道歉。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这么一说,少女没有释然的笑,反而放下小手,皱起小脸,大眼汪汪的,难受的像是要哭出来。
“白辅导员,你骂我吧……”
“我做错事,为什么你不骂我,你骂我的话……”
白未然想,她的眼睛真的很特别。
是一种特殊的灰蓝色,教人想起溜过深山峻岭,岩石的泉水。
听了他这话,他就笑了。
“……我骂你,你心里就会好受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被我骂了,心理负担可以减小?”
“那很好,我不骂你。”
“…………!?”
“惩罚人得心里知道错才有效,我骂你反而减轻你内心的歉疚,那我不骂。”
直把少女听得面露错愕。
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白未然想,说不定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消息。
关于背后主使她们这么行动的人。
他拉过椅子坐下来,倒是没有直接单刀直入,而绕着圈子迂回。
“……如果你知道这件事不好,为什么还做呢?”
面对问题,贝可昕支支吾吾一阵,最后闭上嘴,她不安的搅扭双手,摸着自己左手银铃。
铃声轻轻响。
“对不起……”
少女大概很习惯道歉,道歉时垂着脑袋,垂头丧气。
“……你处罚我吧,白辅导员。”
一副罪犯自首,引颈就戮的模样。
她有一种脆弱纤细的美感,直教人涌起破坏的,斥责她的欲望。
但她收到的答案出乎意料。
“嗯,不处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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