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没有。
但也可以称之为死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顾王君已经没有了自我的意识，完全是凭借最为原始的本能在活动。
那双虚无到好似下一秒就会陷入深渊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明。
段星辰愣住了，她听得出来那声怒吼来自她的大师兄。
只是，她也听得出来，那是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声怒吼。
这一次，段星辰没有再去呼唤顾王君，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顾王君此时此刻的惨状。
哪怕变成这样，也要强撑着……说自己没事吗？
仅仅是为了让她安心，所以才一直没有说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双手掐动净魔荒尘录的法决。
……
顾王君是野兽。
至少此时此刻的他，是只为段星辰一人而战的野兽。
没有自我意识，不知道痛苦，只是凭借最为原始的本能而活着。
面对眼前那数不胜数的堕魔修士，他根本没有上前去撕碎他们的欲望，而是静静地立在原地，在周围那成千上万的黑刺落下之际，用尽全力，发了疯似的咆哮着。
没有人见过顾王君这般模样。
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倘若段星辰并非紧闭着双眼，她定然不会相信这如怪物般的人会是自己的大师兄。
但野兽又如何？
野兽在面对枪林弹雨时，在面对滔天大火时，在面对地动山摇时……他们的利爪和尖齿又怎能继续发挥作用？
野兽无法撕碎比自己强大太多太多倍的存在，哪怕他们再怎么疯狂，哪怕他们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不移，孱弱的躯体终究会遭受毁灭。
就如同此刻的顾王君一样，更何况，他早已没有了作为利爪的双臂。
噗噗噗——
那是利刃没入肉身，扎穿胸膛，刺透膝盖，钉穿腹部的声音。
那是漫天的黑刺啊。
是用数量无法估计，是如同狂风骤雨般降临的黑雨。
顾王君的咆哮和怒吼所爆发出的声浪再厉害，又怎能摧毁这恐怖的黑雨？又怎能挡得住黑暗侵袭的脚步。
“困兽。”
苍老的身影踏着缓慢的步伐，重新从阶梯底层向上挪移。
他口中所吐出的乃是悲悯的话语，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温柔。
他来到顾王君身前，近距离地看着这只仅为守护而存在的猛兽——他的身上扎满了魔煞凝衍而成的黑刺，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快要不再跳动。
饶是如此。
**着上身，失去双臂的顾王君仍是艰难无比地抬起头，用那满是鲜血的面孔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黑影。
他张开嘴，吐出血气，试着用头颅去狠狠地撞击前方的老者。
砰！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波浪，老者的身形纹丝不动，顾王君却是再也动弹不得。
也便是在顾王君脱力，即将倒下的那一秒，老者突然伸出了他的左手。
与那只扭曲而又恶臭，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右手截然不同，老者的左手，是普通的……
和普通的老人一样，有着少量的褶皱，内侧有几个老茧，虽然有些粗糙，但却温暖。
他用左手搂住了顾王君，将他温柔的放下。
“做得好。”
老者的语气中，满是悲怆与赞叹。
倘若顾王君还有意识，他一定会疑惑不解，为何这名老者会对自己露出这般反应。
老者长叹一声，进而起身，默默地伸出那只象征着死亡的右手，将其朝着顾王君的脑袋伸去。
“就此安息吧。”老者说道。
言语中，满是不忍。
他就像个矛盾的聚合体，对顾王君有着不愿杀害的怜悯，却又无情地伸出那只右手，欲要抹去顾王君的性命。
顾王君能够察觉到死亡在逼近自己，但他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目视死亡降临。
最终。
漆黑的右手没有迟疑，没有受到阻挡，便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落在了顾王君的脑袋上。
是的。
没有人出手阻拦。
死亡如约而至。
魔煞的气息缠绕在顾王君的头颅上，仅仅是一瞬间，便抹去了顾王君的意识，让他陷入了沉睡之中，在那之后，迎接顾王君的，将会是死神的怀抱。
接下来，魔煞将会飞速地钻入顾王君的头颅，将他的肉身彻底腐朽殆尽。
本该如此。
可老者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魔煞突然失去了掌控，根本无法再进一步腐朽顾王君的肉身。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旁侧，那只从水面下伸出的，按在顾王君腹部的雪白手臂。
纯洁无垢的雪白流光顺着顾王君体内的经脉飞速游走，如同屏障般将外界的一切魔煞阻绝！
与此同时，那浑身流淌着蓝冰液的少女睁开眼，其双眸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突然之间布满了漫天星辰的光彩。
苍天之上，突破重重黑暗迷障降临的，乃是一束神光。
那是在大暗黑天之中，仅存的，拥有破除万物污秽的神光！
这一刻。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无论是魔还是人，都将目光投射向了那束光。
是的。
此刻。
净魔荒尘录，大成！
“放开他。”
发散出圣人气息的赤身少女，冷冷地说道。
47.死恶灵冰因言语过激而被……
天地圣光，净魔荒尘录大成。
破开大暗，穿透黑雾的光柱向四周倾泻着那纯洁无垢的光华，星星点点的光彩落在地上，竟是将那大量的黑色污泥全数净化。
缕缕黑烟升腾而起，却又在那圣光的照耀之下消逝得无影无踪。
一只纤瘦的手随意地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污浊，侧过身又抬起头，望向那束神光，死鱼眼内满是欣慰之色。
“净魔荒尘录……看来当初我和圣洁玄金那小子研究出来的功法并没有错，只是我自己都未曾想到，最后净神失败居然会是那种原因。”
是的。
当初净魔荒尘录的创造者武皇顾天仁并未将净魔荒尘录修炼至大成，在最后一步净神时，他分明觉得自己完成了净神，然而却没有天地异象出现。
之后不管他如何试验，都无法完成净神。
就在云平进入这蓝羽天冰的梦境之前，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当初没有完成净魔荒尘录——
但当他看见远处那颤颤巍巍，被吓得三魂六魄都快要消散的顾阿三后，他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以前，知晓了过往，也看穿了真相。
虽然那是相当令人胃疼的真相，以至于老流氓这会儿都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
虚幻与真实，过去与未来，将两方连接的中神眼……某种程度上而言，当真是过分的能力。
“总算是撑下来了。”
云平又怎会察觉不到顾王君此时此刻的惨状，但若是段星辰的净魔荒尘录大成，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会逆转。
不仅仅是他们，也包括自己这边。
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从墙壁内部缓缓抽出那被打得嵌入其中的身体，缓缓地落在地上。
在他面前的“顾天仁”面色惊诧地望向苍天那道圣光，他能够感受得到，这股光芒是他的天敌，哪怕是作为二十一极致之一的死恶灵冰，也不是这缕圣光的对手。
那是什么光……是圣洁玄金吗？不，不可能，那老家伙早已被自己腐化，又怎有能耐发散出如此耀眼的光彩？
“是你吗？！”
死恶灵冰恼怒地瞪着云平，在他看来，天底下只有他干得出这种事。
老流氓嘿笑着摊开手，对死恶灵冰说道：“别把锅随便扣在我头上啊，那功法虽然是我教的，但真正将其修炼至大成的，还是咱们家灯泡妹子自己。”
“嘿嘿……”他似乎颇为得意似的，笑起来尤为欠打：“毕竟是我云天学院的弟子，区区渡圣而已，不在话下。”
说到这儿，他还不忘记补充一句：“当然某个天赋最高但还没渡圣的傻妮子算个例外。”
得亏雨婵妹子不在这儿，要不然铁定要因为言语过激而被老流氓禁言三十天。
死恶灵冰瞪着云平，脸上的愤怒逐渐转化为杀意。
此刻的老流氓身形已然变得有些虚无，他的脸色比想象中还要苍白，像是已然死去多时的尸体一般，先前落地时的动作也极其僵硬，与昔日飘然若仙般轻松恣肆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已经到极限了。
是的，死恶灵冰能够判断得出来，云平将自己的神魂分裂之后，又以入梦的方式降临于此，修为大打折扣的情况下，还能够在自己面前撑到现在，这已经多亏于他本身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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