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年凉忆C
与之相反的，那尸傀在这一刻眼珠微妙地颤抖了一下，用调笑的目光透过张若雪指尖的缝隙，望向那张阴沉无比的脸。
那张除了暴怒与仇恨之外，再无他物的脸。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表情。”
尸傀开口了——依旧是某个藏在远处的，操纵尸傀者的声音。
它像是极为感慨一般，默默地叹息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疯狗的本质还是没变，这种毫无理性可言的表情，就好像你退化成了野兽一样……啧啧啧。”
砰！
话音刚落。
张若雪左手一振，将那尸傀的脑袋用力摁进了地里，硕大的坑洞乍现，与此同时，尸傀的头骨似乎也传来了崩裂的声响。
那双圆瞪的布满了怒火的眼珠中迸出无尽杀意，她俯下身子，张开双唇，冷漠地质问道：“你在哪里？”
“我？”
尸傀笑了。
“怎么？就这么想杀我么？和当初一样……奋不顾身地冲过来，然后再被我好好羞辱一顿？”
“得了吧，就算是现在的你……也没那个资格做我的对手，说到底，也只是条疯狗而已。”
砰！
——比先前更为激烈的爆鸣声。
咔擦咔嚓……骨骼碎裂。
鲜血从指尖迸溅而出，张若雪加大了力道，这令得尸傀的脸被愤怒的她捏得变形，七窍流血，俨然快没了人样。
她死命地盯着那依旧充斥着嘲弄的尸傀的双眼，一字一顿地，怒声大吼道：
“你·在·哪？！”
“……”
尸傀突然之间沉默了。
与此同时，站在张若雪身后的，被先前爆发的激浪所吹飞的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尸傀突然站了起来，嘴角邪魅一扬。
一开口，却是男性独有的声音。
“对着尸傀发脾气可没什么用~就算你把在场的这些尸傀都杀了，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张若雪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松开了捏紧男尸傀头颅的手，转过那阴沉到足以滴出黑水的脸，目光锋锐地回望那正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的女尸傀。
只见那已死之人突然极为人性化地摊开手，满脸的无奈。
“而且就算你真的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了，你真的会过来找我吗？为了寻仇？”
张若雪死命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鲜血止不住地流：“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样啊……明明你来的目的，是为了那些深入我们营地的护岚军吧？”
“放弃了和他们汇合，转过来找我寻仇……看上去你丝毫不担心碎木城那边的战况呢。”
“碎木城……”
三字一落。
张若雪心中顿时一惊，怒意和恨意虽然未消，但少许的理智却让她在短时间内陷入了迷茫之中。
碎木城现在恐怕正饱受魔朝大军的摧残，自己的师兄古行卓此刻还在面对昔日的爱人兼青梅竹马，方炎作为护国镇将定然是要死守到最后一刻。
可仅凭那么一丁点的兵力，怎么可能挡得下两万魔朝大军？
除非碎木城里头藏了什么大能修士，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出来拯救世界什么的……但这种可能性低得微乎其微。
换而言之，碎木城的命运此刻还掌握在张若雪手上。
若是她真的为了私人恩怨去寻仇的话，先不论她是否能活着回来，就算能，待她与那护岚军汇合后，恐怕碎木城早已覆灭得一干二净了。
但若是放弃寻仇的话……
她的身躯止不住地发着颤，呼吸格外沉重且急促。
怎么办……
个人的恩怨和碎木城的生死存亡……
张若雪缓缓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在之后迅速屏息，沉默着。
片刻后，她才将这口气缓缓吐出。
再次睁开眼时，她眼中的仇恨依在，愤怒依在，可理智却重新掌控了她的行为。
她不希望再有和昔日景林村一般无二的事情发生了……复仇不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但若是与那护岚军汇合的话，便有机会拯救整个碎木城。
“哦呀……”
女尸傀似是察觉到了张若雪的变化，不屑地撇了撇嘴，进而笑道：“看样子疯狗有时候也是会思考的嘛，稍微小瞧你了。”
张若雪阴冷地扫了一眼那尸傀：“我建议你现在就闭嘴，要不然等碎木城的事结束了，老娘亲手过去把你的嘴给撕烂！”
“真凶啊~什么嘛，乱吠的本事还是不小的嘛。”
“不过嘛——”
女尸傀冷笑一声，眼中的嘲弄丝毫未减。
她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盯着那仿若下定决心的张若雪，像是要将那好不容易定下的决心给碾碎一般。
她冷笑着说道：“就算你现在想去找那批护岚军也没用了……还是说你觉得，他们进来那么久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去？”
张若雪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对吧——”
女尸傀突然扭过头，由于是死者，因而其头部扭曲的角度极为诡异，超越了九十度，近乎是向着右后方转去的。
而顺着那女尸傀的视线，张若雪的瞳孔倏然一缩，仿若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事物一般，双唇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
远处的地平线上，有着一道又一道身披铠甲的身影。
他们手中都没有携带法器，他们的肉身都是残损不堪的，只是那本该血淋淋的伤口处却覆盖上了一层暗黑的泛着光泽的尖刺，成百上千……数之不尽。
放眼望去，那本该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是昔日岚天帝国引以为傲的将士们构建起的，绝对不可能被攻破的防线。
他们的腰间……都悬挂着一枚象征着他们身份的令牌。
——护岚军。
但是数量却远远超出了张若雪的想象。
不是几十个，不是一两百个……一条地平线上……全部都是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脚步不再坚定，他们的眼神不再毅然，他们的脊梁不再停止，他们的心脏不再炽热。
数量近千的护岚军，以死者大军的形态……再度出现在张若雪眼前。
女尸傀笑了。
她笑着望向了那行走在最前头，依旧披着铠甲，依旧挂着令牌，手中持着一柄殷红长枪，面容肃杀的男子。
每踏出一步，便是一阵凛风刮过，磅礴的威势从他身上阵阵迸发而出。
此人，张若雪是认得的。
她用怀疑的语气，轻声问道：“吕……副官？”
女尸傀嘿嘿一笑：“注意一下你的言辞，疯狗，他现在可是吕将军了，不是什么副官。”
“将……军？”
“是啊。”女尸傀眯起眼，笑盈盈的。
她张开双臂，仿佛是在像张若雪展示自己身后的那上千护岚军将士：“一支亡者部队的将军。”
亡者部队。
也就是说——
张若雪的视线迅速扫视……视线之中，那些正在行走的护岚军将士们，没有一个是有生机的。
他们全都死了。
全都变成了尸傀！变成了魔朝的傀儡！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吕重候……吕副官他难道也……
“！！！”
当张若雪的视线落在吕重候身上的时候，整个人却兀然陷入了呆滞。
要问为什么的话——
此刻的吕重候，面色平淡，肌肤却根本不如其他护岚军一般苍白，身上更无任何黑色的斑纹，体内的神魂健在，灵根完好无损，灵元更是磅礴有力。
而那灵元内……甚至还夹杂了少许名为魔煞的阴邪之物。
为什么？
吕重候……他没有变成尸傀？
哪怕是张若雪也该明白过来了，她伸出手，指着面前那神色平淡的吕重候，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吕副官……你难道……”
“投靠魔朝了吗？！”
“很吃惊么？”
吕重候淡淡地回复道：“而且别再称呼我为副官了，现在的我，是魔朝的曲魔君手下魔将之一，真要说的话，我已和岚天帝国没有任何关系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吕重候冷笑一声：“岚天帝国已然岌岌可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塌，方炎这般胆小怯懦，成不了大事，与其留在那里陪他等死，还不如谋求一条崭新的生存之道。”
“所以你就背叛了帝国？！背叛了战友？！”
说到这里，吕重候的脸色不由得阴冷几分。
“帝国？那个把方炎这种胆小鬼提拔成大将的帝国？国君不识人才，胡乱治国，丝毫不在乎我的奉谏，让方炎这种人独掌兵权，这种无能的帝国，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又有什么值得我去效忠？”
“我会让方炎和那个看走眼的国君知道，到底谁更适合做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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