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知桃君
弟弟将姐姐送到厨房门口。
他拉着女孩的手,小声的说,“姐姐……不用再过来偷偷找我啦,再过几天我就去张员外家了,我知道你绣房在哪里,以后我去找你,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女孩红肿着眼眸点点头,轻轻抚摸他的脸。
“嗯……小宝,你要好好的,姐姐……只有你了。”
女孩小心翼翼的离开厨房,在巷子里,听到里头传来的一个男人的话语。
暴躁而癫狂。
“你不要跟老子装成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贱.人!你以为你多高贵?为了把老子赎回来你陪人家睡觉怎么了?!让人家玩了就玩了!几个人一起玩你不是挺爽的?!别给老子废话,今晚你跟老子一起去赌坊,人家钱老板说了,你再那里待多久,我能赌多久,赢的都算我得,输的忽略不计,你听懂没?你这个臭.婊.子,别他妈不说话!!”
而这墙后,没有女人的回答。
“……砰。”
女孩握拳敲打墙壁,眼泪不管不顾的掉,她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可是她知道……自己进不去了,不能进去,也无法阻止这一切。
她无力阻止了。
她流着泪,却留不下更多的脚步,那些争吵越来越远,风雪却越来越急。
后来啊,她知道那个默不作声,总是默默忍受的女人死在了那个夜晚。
而那个男人看到她的尸体是上去踹了她一脚,气急败坏的说,“没用的东西!老子都要赢钱了你死了?!”
她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同情的,她也知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
自己是如此,娘亲也是如此。
她在绣房努力的工作,希望可以攒够钱,无论如何,以后或许能攒出一笔钱做点小生意,或许命运终究会靠向自己。
可是啊,如那个冬天的风雪一样。
那个说着要带好吃的来找自己的男孩,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身子本就羸弱的他感染了肺痨。
张员外觉得晦气想要退回去,可是男人却在前一晚就把钱输的一干二净。
张员外便把男孩丢在了乞丐流连的破庙里。
咳血了一晚上的他想要离开破庙,见自己最后一面却倒在了风雪中。
甚至都没人掩埋他。
女孩真的见到他的尸体的一刹那,她竟然发现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只是默然。
如当时天地的冰雪一般冷漠。
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为他买了一身新衣裳……他出身到此为止的真正意义上能称得上新衣裳的衣裳……
包裹着他瘦小的尸体,女孩眼神只有温柔。
“小宝……姐姐……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啊。”
她的力气挖不出更大的坟地,只能将他草草的掩埋。
买了桃子,买了他生前最爱吃,却只是吃过一两次的桂花糕,放在他的坟前。
连墓碑都没有的孤冢会被大雪掩埋,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她哭不出来,仿佛所有的失望和绝望都不能让她更加痛苦下去了,这苍茫茫的大地,连一点颜色都看不到呢。
于是那个晚上,她握着一把破旧的砍柴刀,她单薄的身影,孤独的走在风雪中。
她记得……那一晚的月光啊,特别的冷,冷的仿佛要钻进人的骨头里去。
可是她也记得,当时的她是多么的坚定。
不顾一切的坚定。
她走进了那黑暗的,每次去都要提心吊胆的巷子,她一脚踹开了那平时小心翼翼都不敢大声打开的木门。
男人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啃着一块饼,然后看到了她,看到了风雪中提着一把破柴刀的少女。
他愣了愣,然后明白了什么。
站起身来,冲着少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要来杀我?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不愧是那个贱.女人生出来的贱种……正好,你来了……我把你一起卖了!妈的,老子说怎么总是赢不到钱,都是你们这些丧门星拖累老子!妈的!妈的!”
男人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仿佛醉酒后的醉汉,仿佛无视了她此时的眼神,无视了她手里的柴刀。
在他的想象里,这个怎么说都是自己女儿的女孩,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哪个女人敢对自己的父亲动刀?
都是虚张声势,只是送上门来的而已!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女孩握刀的手甚至没有一点点的颤抖,就像是她平时刺绣那样。
于是他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然后……
“噗……”
奇怪的,没有想过的声音出现了,他感觉有点疼,不……不是一点疼……
很疼……自己的肚子好疼……疼的几乎让男人的酒瞬间醒了。
他不敢置信的低头,然后看到了肚子上插入的柴刀。
他看到了女孩的手,坚定不移的手,也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神,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愧疚和犹豫。
她只是双目鲜红,死死的看着自己。
布满了血丝,她仿佛充斥了所有的仇恨,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绝望。
“你……你竟然敢……”
男人想说些什么。
但是她把刀抽了出来。
“啊……!!好痛啊!好痛!!来人!救命……救命啊!”
而少女没有给他更多说话的机会,她走上去。
“娘亲因为你死了。”
“噗!”
她一刀砍在了男人的肩头,男人踉跄到底,雪地里满是血迹,他都不顾肩头的伤势,往里头爬着。
一边爬一边喊。
“救命……!救命啊!!”
可是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如同恶魔的称赞,如同魔鬼的欢呼。
女孩就像是恶魔的化身,她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却透露出悲怆而绝望的气息。
她的手再一次落下去,这次砍在了男人的背后。
“小宝也死了!小宝也死了!”
一刀接着一刀,直到血肉模糊,直到房子里全都是血,直到这个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气息都没有。
她看着地上的男人,怔怔的站在雪地里。
过了很久。
过了很久。
“铛。”
柴刀落在了地上。
她扬起头来,雪花一片片的飘入她的眼里。
她却笑起来。
“我没有家了。”
然后眼泪滚烫的从眼眶里落下来,一滴滴的滚落,落在雪与血交融的地面,坠落出一个一个的窟窿,仿佛深渊一般的漆黑,是一眼望不到底。
她抬起头来,眼泪越疯狂,笑声就越是癫狂。
“哈哈哈哈……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哈哈哈哈哈……”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走出门口。
身后仿佛是一片血海,她的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可是这些女孩都不在乎。
她只是走着。
风越来越急,大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
可是她还是走着。
眼泪已经干了,她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杀掉那个男人只能说是释放,可是究竟有多么爽快呢?她此时只感到黑暗。
前路的黑暗,这个世道的黑暗,一切一切的黑暗。
命运从来没有公平,她也没有得到过希望,只有绝望……一次比一次更深更黑的绝望!
她走,她走出了这个无法容身的城市。
可是该去哪里呢?她不知道。
她看着苍茫茫的大雪落满了山头,落满了人间,仿佛要将一切覆盖。
可越是好笑,这白茫茫的一片,却看不到一点光明。
都是黑暗啊……
她与黎明升起前的黑夜倒下,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男孩,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走来。
一条白茫茫的雪路上,他瘦小的身影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他仿佛越走越近,又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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