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而且,我也有幻想过,万一与他之间的战斗不是同归于尽或者败北,而是胜利了,是否有机会拿着这份资历加入安全局呢?对方是多次袭击安全局相关人士和家属的情节极其恶劣的罪犯,将其拿下的话肯定是大功一件。进一步说,只要加入了安全局,我也有机会去学习秘密知识,成为真正的术士。
所谓的秘密知识,广义地说,就是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隐藏起来的知识”;而狭义地说,就是指描述和操纵灵性之力的知识。通常来说只需要取狭义理解就可以了。一旦有了操纵灵性之力的知识,或许我也好重新把力量提升到能够战斗的地步了。尽管我也明白术士的修行非常艰苦,并且耗时漫长,却好歹也是个奔头。
不过要想加入安全局,多半没有那么简单吧。执法术士虽然在世俗社会毫无存在感,但好歹也是国家公务员,而且还是极其特别的那种,肯定有着相当严格的政治审核。我这种猎奇连环杀人魔要是成为了正儿八经的“执法”术士,那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好像梦境里的我要是听说魔人加入了猎魔人部门,肯定也会觉得猎魔人部门的长官脑子里进了塞壬之刃。
仅仅是想要得到秘密知识的话,可能还有其他途径。例如要是我能够在私底下捕捉到旧骨,之后就可以拷问他,从他的脑子里挖掘出他修行成为术士的方法。但是旧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哪怕找到了也未必抓得住,他本来就非常擅长逃跑。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够完成自己最后的执念呢?
在安全局做完了治疗和除咒,以及全面体检之后,我告别青鸟,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处。
临时住处位于市区边缘的旧公寓,居住条件算是不错,有独立的卫浴和厨房。
这两天功夫下来,我还是没有去和父母见面,也不知道见到面了要如何解释自己五年的失踪。
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向来谈不上融洽。而且,由我抱怨可能会被人说是狼心狗肺吧。他们称不上是优秀的父母。
关于他们当初结婚的经历,我也是以前从亲戚那里的只言片语里总结来的。他们年轻时好像都是单身主义者,以极端消极的观点看待婚姻和后代,但最终都顶不住双亲压力,凑合凑合就结婚生子了。而对于这种凑合的婚姻以及我,他们也谈不上爱啊恨啊的,更多是以毫无温度的义务性态度维持下去。
他们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是真的工作到很晚,更多时候是去打牌或者打麻将了,往往等我睡觉的时候家里也就自己一人。依稀记得过去还有保姆,自从我生活能自理之后也就没再出现过了。那时候偶尔还会做噩梦,虽然父母从来不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掉”这种话,但时常梦见他们不打招呼就搬家,把我独自落下。
但印象更加深刻的,还是在黑暗的卧室里独自一人,怕鬼怕得连睡觉都不敢。那时候我真是又怕黑又怕鬼,因为以前彻夜开灯被批评过,所以也不敢乱开灯,后来想想他们大概不在乎那么点电费,只不过处于父母的立场照着节俭的社会美德随口批评而已,完全是我反应过度了。某次从噩梦里浑身冷汗地惊醒之后,我便有意识加倍努力地学习、做家务,期望得到爸爸妈妈的关注和表扬,但这种努力八成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之后也忍耐到了极限,或者更多是青春期叛逆心理作祟吧,我与他们大吵了一架,还自以为是地冷战。回忆起来,真是有够不成熟的。很多当时以为天大的事,长大了回头再看,无非是芝麻般的小事。
再之后,便是一七年四月的春游,我在无名山上与“它”邂逅,四处流浪……
深夜,我坐在临时住所的床铺上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地,脑海中又被“它”的身影占据了。
哪怕只有骨灰也好,我想重新见到“它”。
只是见到了又能如何呢?“化成灰也认得出来”无非是比喻罢了。若是把“它”的灰和其他的灰放到一起,也不可能从中辨别出来。那样的灰……
我把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放平,闭上了双眼。放空思绪之后,耳畔偶尔会响起若有若无的呓语。在我与“它”度过的沉沦时光里,这些虚幻的呓语也时而会在耳畔响起。我曾经一厢情愿地相信这是“它”在尝试与我进行某种神秘的沟通,也可能是某种蕴含神秘力量的启示,后来我的这些想法全部证伪了,而呓语仍在不明所以地徘徊。
枕着若有若无的呓语,我陷入睡眠,并且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过去回忆的梦。
在梦中出现的是昏暗而又狭窄的地下室,从门缝处射入的微弱光线是唯一的照明源。竭力眯起双眼,能够从黑暗的某处捕捉到幽灵般的剪影,那是“它”。
它一声不吭地待在地下室的角落里,依然是那毫无血色的白色肌肤,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静谧视线。就像是从深潭里爬出来的女鬼,浑身带着潮湿和死亡的气息,然而在那潮湿和死亡里,那具玲珑有致的肉体又是何等的美丽,以至于我能够从中嗅出细微的煽情之意。但是,它只怕连煽情的情字为何意都不理解吧。这种煽情之意并非起自于它,而是起自于我浑浊的内心世界。
那是我与它邂逅的第一年,当时我牵着它的手到处流浪,在外地的小城里鸠占鹊巢了某处有地下室的小屋。就在那昏暗狭窄的地下室里,我为它佩戴上了又大又重的铁项圈,并且像是捆住动物一样用粗实的铁锁链将它束缚在了这里。因为我深深地害怕自己会失去它,害怕它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丢下我独自离去。尽管它从未疏远过我,我却终究无法理解它的所思所想。
然而,到底是我囚禁了它,还是它将我囚禁在了身边呢?我早已变得无法离开它了。
我好像害怕黑暗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拥抱住它,将自己的面孔深深地埋在了它的怀里。它也顺势轻轻地搂住我的头,但从这个动作里感受不到温柔和抚慰,或许只是找了一个自己也比较舒服的姿势而已吧。
但是我依然想象这是它对我的呵护,甚至企图从中找到某种母性,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次日,我又在傍晚见到了青鸟。
她最近每天傍晚都会把我约出去吃顿饭,既是为了找地方吃晚饭,也是做了监督者的工作。我也乐得如此,对她报告自己的生活近况,也做做她给的心理测试题。
不过她今天的样子有些怪异。当我赶到她约好的某家以牛排很好吃著称的餐厅之时,她正坐在深处的座位上看着一份文件,一副魂不守舍的神色。
第22章 冤家路窄
青鸟正在阅读的可能是机密文件,当我坐到她对面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地抬起脸来,一看到我便手忙脚乱地把文件收起来了,还问我有没有看到。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文件就别在餐厅里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看啊,我不由得这么想,但她时而脱线的行为也不是今天第一次了。这样的人负责监督我,她的上级真的放心吗?
她握拳抬到面孔前咳嗽了下,迅速把神色调整到工作模式,再从包里拿出了另外的文件。上面大概是记录了安全局对我的心理分析和她应该提的问题等等,她一边询问、一边还把我的回答记录下来,或者打几个勾几个叉什么的。文件也是平放在桌面上,丝毫不在乎被我看到或者被饭菜汁水沾到什么的。就如她所说,像这样的问答无非是些程序性行为而已。
“……那么,你现在对她,对海妖的印象如何?”她问,“已经改变了吗?是否认为她很恐怖?”
我不假思索地说:“不,我说了很多遍,我没有受过洗脑,我与它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她能否理解爱这种概念都是未知数吧。而且你也别再说这种话了,说得多了,说不定真的有人会信的。”她说,“如果没有觉得她很恐怖,那么现在的你到底还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什么呢?因对方是长得像异性一样的生物而产生的本能好感?多年亲密相处而产生的家人式感情?还是说……母性?”
“母性?”我不可思议地反问。
“是啊,这是局里的心理分析师的推测。她好像也觉得这个推测相当离谱,所以只是跟我提了一嘴。”她说,“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哦。我不是说海妖具有社会常识意义上的母性,但是你看,你的肉体被她大幅度改造,混入了一些她的性质。所以从生理意义是,你确实能够视她为你的再生母亲。”
“是这样吗?”我居然有试图在“它”的身上找寻母性的踪影吗?那也过于荒谬了,也难怪连如此推测的心理分析师本人都觉得不足为信。
“就当成是乔……当成是那个心理分析师的胡思乱想吧,没必要那么认真。”青鸟失笑摇头,索性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现在仍然对正常的异性产生不了欲念吗?”
这个问题也是梦境里的我遇过的,梦境里的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在做“怪梦”之后会对所有异性失去欲念,也不知道“怪梦”本身的由来。
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所谓的“怪梦”,就是我对于“它”的强烈记忆,即使身处于梦境也会无意识上浮的现象;而对于所有异性失去欲念,则是因为我与“它”之间的亲密接触过于漫长和频繁而病入膏肓的“异常癖好”。
我认为这是自己本来就有的异常癖好,只是在与“它”邂逅的那一天才终于自我觉察到了而已;而安全局的心理报告则认为,这种违背正常人伦观念的异常癖好,是“它”以邪恶的魔力从外部强硬地植入我的脑组织里的。
“你不是说自己以前暗恋阮文竹,还对她有过强烈的心动感觉吗?”当时的青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就说明你本来是个对于异性有着健全癖好的人,一切都是海妖的错。”
对此,我的回答是,“这只能说明当时我的异常癖好和正常癖好是共存的,而在与‘它’共处的几年里,膨胀的异常癖好排除了正常癖好,仅此而已。”
对我的内心世界来说,自己对于“它”的爱与欲望,必须建立在源头是自己的基础上。一旦开始怀疑自己受到了洗脑,开始怀疑自己是被植入了外部念头,势必会在内心世界里为自己脱罪。我太了解自己了,我一定会这么做的。但那是何等无耻的作为,而且,我对于“它”的感情也会因此而成为谎言。
但之所以会如此抗拒,就是因为那对我来说是个过于甜美的可能性了吧。如果我是被操纵的,我多少就能宽恕自己了。
我到底是受过洗脑,还是没有受过洗脑?
到底是希望自己受过洗脑?还是希望自己没有受过洗脑?
一旦自我深入这个话题,思绪就会变得混沌,就连理智都在混沌中逐渐地奇怪起来。
“是的,还是产生不了那种欲念。”我回答了青鸟先前的问题。
“这样就有些糟糕了啊……无论是相信你的主张,还是相信我的主张,你的癖好都是被‘它’搅得乱七八糟了。这样一来,你今后岂不是只能从怪物那里感受到生理冲动了吗?”
“言之有理。”
她故意用不正经的口吻调侃我,“所以,要不要青鸟姐姐来帮你矫正矫正啊?”
“免了。”
“口气突然好冷淡!姐姐我有点受伤哦。”
我感觉她今天不太对劲,玩笑话都开得口不择言了。而且似乎又忘记了维持与我之间的距离感,她是忘记我过去几年都做过什么事情了吗。
另外,她虽说自称“姐姐”,其实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说不定比我还小呢,不过即使比我小也最多小个一两岁吧。也不好说,这个年纪的女人很多喜欢且擅长扮嫩,即使看上去像个女大学生,没准儿也只是很擅长营造青春氛围,实则已经在职场工作好几年了。
见我没有配合玩笑话的意思,她也收敛起来,稍稍沉默了下,又问:“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去死?”
“没有。我这些天都没有尝试过那么做吧。”
“你只是想要换个方法死而已吧。”她毫不客气地指出,“之前也是,居然提出要当诱饵引出旧骨?这可不是在梦境里,现实世界是没有回溯的,你的命也就只有一条。”
“放心吧,我有分寸。”我一笔带过,然后问,“比起这个,我有个想要请教你的问题。”
“什么问题?”
“之前你不是说,‘它’的遗体已经火化处理了吗。”我终于问了出来,“那么……那些骨灰,之后会放到哪里?”
“骨灰……安全局处理魔物骨灰的方式,和处理人类骨灰的方式不一样。后者会被安葬,但是前者通常会被拿去当成法术或者仪式,亦或是某些物品的材料。而‘它’的话……”她一边思考一边说,“现在已经废弃处理了,具体的程序我也不是很了解,要么是填埋,要么是抛入河流或海洋里。因为那是未知的魔物,如果没有必要性,安全局是不会将其视为材料的。”
“按照一般逻辑,不应该正因为未知,所以稀有且价值高吗?”
“如果是以世俗社会的逻辑,以及科学家的逻辑,未知的生物确实有着更高的研究价值。但在术士的世界,未知之物数不胜数,而且越是未知越是危险,所以术士们在这方面形成了和世俗社会截然相反的价值观。”她说,“我也认为这种价值观不是很好啦,但我又不是秘密知识的研究者,作为外行人,也总不好对内行人的思路指指点点。”
“原来如此。”我只好接受她的说法,同时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呢。最初我想要重新见到“它”的遗体,又觉得见了也只会幻灭,后来还是忍不住询问遗体的下落;而现在甚至连骨灰都不放过,想要见上一面,却又只能死心。
而更加讽刺的是,我还是想要重新见到“它”。但是又要去哪里,才能够满足我的欲望呢?
一个地方,毫无征兆地,又合乎情理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无名山。
我与“它”的邂逅之地。
如果是去到那里,或许我也会稍微感受到“它”的气息,并且斩断自己最后的留念了吧。
次日上午,我扔下了定位手环,前往无名山。
……
我结束了对于之前数日的回忆,沿着山道继续向上走。
明明是阔别五年的山道,却没有多少陌生的感觉,因为在不久前的梦境里自己也如此行走过。像这样行走,时而又会模糊梦境和现实的差别,感觉自己像是走在虚幻的时空里,双脚也没有扎实地踩在地上。
说不定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执法术士和安全局,也没有“它”和“青鸟”,之后我又要在另外一重“现实世界”里迎来苏醒了。但在再次苏醒之后,我又会成为谁呢?说不定会发现自己仍然饥肠辘辘地跌倒在黑暗的山林里,大学生的我也好魔人的我也罢,都只是不幸遇难的少年李多在饿死弥留之际产生的幻想罢了。
但那也非坏事,至少魔人从未诞生过。
当初的自己和前桌就是在这附近遇难的,听说前桌最终被搜救队找到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我喜欢过她,但她要是知道自己被猎奇连环杀人魔喜欢过,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呢?虽然这么说有些损,但我还是挺好奇她可能的反应。
我一边想,一边主动地偏离山道,向着山林深处进发。
这次的目的,说是“故地重游”,和“重新感受‘它’的气息”,以及“斩断对其最后的留念”什么的,旁人听来肯定摸不着头脑。感受气息,要到哪里才能够感受到?斩断留念,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斩断留念了?
其实我有着相当明确的物质性目标,那就是曾经产出“它”的巨卵。
产出……这个说法可能也不对,我不确定“它”是否真的是在那里诞生,还是说仅仅出于某种理由而将自己置于那巨卵里。而且那巨卵或许也被安全局先行找到并且回收了,即使没有,都过去了五年时光,巨卵大概也全部腐烂了,或者被路过的野生动物吃抹干净了。
但那也比留在屋里胡思乱想要来得好。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它”的打击,这几天的我未免过多地沉浸于内心世界,以往的行动力都不见了,那样甚至都不如梦境里的我。之后,无论我是要以何处为终点,都必须先打起精神才对。
我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深入山林。忽然,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说起来……为什么我是在山上遇到“它”的呢?
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而是相当重要的问题。
审问官对我说过,“它”虽然是未知的魔物,但是有着许多与海妖这一魔物种群近似的特征。而且,在我与“它”相处的过程中,也时常从其身上觉察到过类似于海洋生物一样的印象。“它”的躯体总是柔软而又潮湿、冰冷而又黏滑,实在不像是生活在干燥陆地上的生物。
即使是要生活在陆地上,也应该是临海地区之类的地方才正常。而这里非但是陆地,而且还是山,与海洋也不邻近。虽说山脚下有湖泊,却也只是小湖,而且还在景区里人多的区域,实在不是魔物能够栖息的地盘。
在我与“它”邂逅之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它”出现在了那里?
我怀揣着这个重大的疑问,在山林里找寻自己与它邂逅的地方。这不是简单的工作,偌大一片山,要找到那种毫无特征的地方,谈何容易。
但是我有足够的耐心,在找到之前,我会一直找下去。
话虽如此,我也依稀有了神秘的觉察,或许我这次再找多久也是无用之功。
不知不觉地,时间到了傍晚,阳光逐渐化为余晖。
我依旧在山林里徘徊着,感觉自己像是成了梦境里总是徘徊于迷失山林的魔人。如果宛如杀戮机器的他也有着自己的思考,会不会也是抱着和我相同的目的,才在山林里彷徨的呢?正当我如此发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人声——是尖叫声。
我立刻循声赶去,很快便看到了发生什么事。只见有个绑马尾辫的年轻女性正在山林里惊慌失措地逃跑,她正在被人追逐着,而且当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已经快要被抓到了。而追逐她的人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根陈旧泛黄的大腿骨。
“旧骨!”我立刻喊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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