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 第97章

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水平不高,主要是喜欢耍赖皮,看着就叫人很想教育一下。”

  “没有必要对一个游戏这么认真,只是一辈子都不会见第二次的对手而已。”源稚生笑笑,多少有些欣慰,绘梨衣从身份上来说可以说是黑道公主,与他这位未来的少主差不多是同一个档次的人,如果绘梨衣再像个正常的女孩一点,说不定在血统上更加优秀的她才会是更合格的蛇岐八家接班人。

  可能的未来黑道女王当然得是个玩游戏看谁不爽就揍谁的小霸道女孩子了,源稚生人生的一大理想,就是看到绘梨衣成为正常人,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快快乐乐的生活,直到遇到一个她喜欢的人,手牵着手步入美好的殿堂。樱花徐徐落在她戴着的头纱上,她转过身来笑容甜美,轻轻地对自己说一声谢谢你照顾我,哥哥。

  不过就算绘梨衣没有生病,这黑道公主的身份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不知道若是有人有幸爱上绘梨衣,会不会在蛇岐八家上万号黑衣男高呼的气场下站得住脚。

  讨论完游戏绘梨衣那所剩不多的感情又烟消云散,源稚生看着她平静的面孔,忽然有点难过,从与她第一次见面开始,绘梨衣就是插着呼吸管躺在ICU病床上的,如今她都已经这么大了,却从未离开过家以外的地方,也没有受过应有的教育。东京城里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学会把自己打扮成BlingBling的人,手链耳环和吊坠,每一样都闪闪发光,浑身上下都诉说着青春的美好。

  源稚生捧起绘梨衣的长发,用木梳细心的从头至尾,绘梨衣没有动也不扭头看他,目视着前方的荧幕又一次拿起手柄,启动单机模式,很配合他的工作。虽然在玩游戏的时候会耍点小性子,更多的时候她都是这样乖巧的姑娘,尽管不会说话,可她的每一个小动作都符合身边的时宜。

  柔顺的长发自指尖滑落如丝绸,源稚生感喟地低声说:“下次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些化妆品和裙子什么的。”

  像绘梨衣这样的女孩打扮起来会很好看的吧?源稚生一直以来都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最多也就是陪着打打游戏,可今天他忽然意识到了,应该给绘梨衣一些她应有的生活,即使没法去到外面的世界,也要试着让在家里的绘梨衣和外面的姑娘们一样漂亮。

  “化妆品?”小本子递到源稚生眼前,这个词汇对绘梨衣来说有些陌生,因为她的生活里没有也不会听说这种东西,她对世界的认知就来源于眼前的那块大荧幕,游戏与动画可不会提到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学会化妆。

  “一些漂漂亮亮的小瓶子,涂在脸上的话会让你更好看。”源稚生解释。

  “这样啊。”

  普通女孩听到哥哥这么说肯定会很开心,但绘梨衣的回复只是这样啊,她不觉得变好看是什么重要的事,也没有被谁欣赏的经历,源稚生的礼物于她而言还没有约定下一次玩的游戏有趣,但源稚生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沉浸在自己一厢情愿的悲伤里。

  “少主~少主!大家长和各姓家住都到了!”乌鸦偷偷摸摸地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他们都在等你,你再不去那些人就又会嚼舌头了!”

  他的动静可谓鬼鬼祟祟,因为乌鸦很清楚与绘梨衣的相处是为数不多能让自家少主感到安宁的时光,每次和绘梨衣见面结束源稚生都会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窗前,背影透出一股厌倦,不是对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对整个世界,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绘梨衣。

  源稚生不是不清楚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但他还是选择与绘梨衣在一起玩游戏,一方面是和妹妹联络一下感情,另一方面其实是种逃避,源稚生不喜欢家族集会,如果不是今天这个会以重要到逃不过,源稚生肯定会以必须盯住本部专员的名义溜走了。

  “知道了。”源稚生皱眉,放下手里的木梳,轻轻摸摸绘梨衣的头发,“一起去吧。”

  绘梨衣乖巧地点点头起身,她走路的时候不会和源稚生并肩,而是牵着他的衣袖角低着头,让额发挡住自己的眼睛,只看脚下的地面。这是她的习惯,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目光交汇。比如外面满脸堆笑的乌鸦就算是不熟悉的人,哪怕是源稚生的属下见过很多面,在绘梨衣看来这就是个笑容会让自己感到不快的存在罢了。

  绘梨衣的全名是上杉绘梨衣,蛇岐八家中内三家的第三家,第一家是橘政宗的橘,第二家就是源稚生的源,所以今天的这场会以绘梨衣也必须参加,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也毫无兴趣,也得她人到场才行。

  内三家发展至今委实有些落寞,橘家只有橘政宗,源家只有源稚生,就连上杉家也只剩下了绘梨衣,可谓名存实亡,如果不是内三家都还有足够优秀的血统能够震慑住外姓人士,说不定蛇岐八家内部迟早会出现一场为了新内三家确立而发起的内斗。

  好在源稚生与绘梨衣都还足够年轻,他们只要到场震慑,就意味着蛇岐八家未来的少主后继有人,而且是两位,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子们安分点。

  乌鸦在兄妹两人背后小步跟随,以他两天一次光顾夜总会的频率,是个美女都得多看几眼,但唯独对绘梨衣他只有敬畏。这除了绘梨衣是自家少主的妹妹以外,也是因为乌鸦是少数知道绘梨衣真面目的人,她比源稚生这位未来少主的血统更加强大。

  如果一个漂亮妹子战斗力爆表,能力敌一个机械化师,而她又从来没什么表情,连看你都不想看一眼,这就不叫高岭之花了,那是根本就没有活在一个世界线上。所以乌鸦向来都会克制住自己三俗的心,只把绘梨衣当成也要像对待少主那样辅佐的对象,毕恭毕敬。

第208章 红头发的女孩(四)

  可源稚生这位少主身上也有些让人没法接受的小问题,乌鸦每次与夜叉喝酒聊天,两个人经常都绕不开一个话题,那就是彼此的未来。

  在家族中的其他人看来,能成为源稚生的近臣实属光荣,乌鸦与夜叉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少主身份尊贵且握刀的时候犀利无比,无论能力还是性格都足以令人折服,掌握执行局只不过三年,执行局已经一跃成为日本分部中最强的部门,整个机构都围绕着执行局运转。毫无疑问下一任蛇岐八家的掌权者,也即日本分部的部长一定会是源稚生,他即会是黑道的皇帝,也是混血种的领袖。

  按照这样的未来看,乌鸦夜叉可谓前途无限,从源稚生出道开始他们就是源稚生的左膀右臂,从古至今任何新皇帝继位那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人一套领导班子,很容易就能弄懂的事情。到时候,乌鸦夜叉大概率都会升官到某某副局长的位置,拱卫在新家主的身边,成为新一代权力集团,那么他们就真的是那种会大把撒着钞票,大腿上坐着衣着暴露的靓女的家伙了。

  可问题出在源稚生身上,作为注定的掌权者,他却对权利毫无欲望,拼杀在执行局第一线的理由只是出于某种责任感……而且他还说自己的人生理想是去法国卖防晒油!

  起初乌鸦夜叉都觉得源稚生是跟他们开玩笑,直到他们发现源稚生的桌子上放着天体海滩的照片,还网购了很多防晒油来研究它们的实际性价比,樱乌鸦夜叉都有幸成为实验体被抹上了防晒油,他们才不得不相信少主真的想在天体海滩的阳光中消磨此生,东京对他而言是个无趣的囚笼。

  夜叉就自己的未来问题很是担忧,因为按照日本的惯例,一旦侍奉了某人就要终生尽责,不能想跑路就跑路,这意味着源稚生真的去了天体海滩他也得跟着。

  就此乌鸦和夜叉展开了许多次严肃的讨论,更有文化一点的乌鸦是团队中的军师,夜叉比较相信他。

  乌鸦喝着清酒点燃香烟,幽幽抽了半载说中国古代有个叫天启皇帝明熹宗,毕生最大的爱好是做木匠,每当下面的太监跟他说事儿,他就不耐烦,和少主这个想法有点像,他不爱他的天下和朝廷。

  夜叉惊喜地说有古人做模板那我们就照着古人的方法劝少主呗!那个什么皇帝后来怎么样了?

  乌鸦摇摇头说那完蛋了,天启皇帝是那个朝代的倒数第二个皇帝,灭亡可以说是由他开始的,你觉得要是有人能劝住,会有这档子事儿么?

  夜叉沉默了,他已经预见了自己以后未来几十年的人生,当源稚生在天体海滩给穿着比基尼的萌妹擦防晒油,两个人眉目传情的时候,他蹲在一边儿戴着墨镜抛沙子玩,路过的宠物犬在他身边转了两圈,抬腿把一泡嫌弃的尿撒到他的脚上。

  由此夜叉是坚定的反对者,他反对源稚生的人生理想。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明着说,他最希望的是源稚生能把矢吹樱给泡了,如果少主有了自己的妞,也许就不会想着去天体海滩,他的妞肯定不希望他每天去海滩看满目的比基尼妹子。

  源稚生回到本殿的时候拉着绘梨衣从侧门入场,迟到的人要是还大张旗鼓地走正门外面太过惹眼,但所有人都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橘政宗的那句没有源稚生开什么会是所有人的共识,虽然橘政宗尚未退位,在多数人的心中,都已经把源稚生当做未来的蛇岐八家少主看待了。

  源稚生在源家的小桌边坐下,绘梨衣在他对面上杉家的小桌边坐下,空气静谧到了极致,外面丝丝的雨声愈发清晰起来,所有人都看着橘政宗,橘政宗整了整自己的和服,站起身来,退后几步,深鞠躬。

  这个举动太过意外,一时间人群中无声地哗然彼此对视,作为黑道的领袖,橘政宗就好比是这个圈子里的皇帝,世上从未有过皇帝对着群臣跪拜的道理,哪怕是认错无非也只是下一份亲口说出,他人书写的罪己诏。

  有见地的长辈们立刻俯身跪拜下去,后辈们也跟着效仿,一时间本殿中全是匍匐的黑袖。

  “拖诸位的福,我担当大家长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里虽有诸多风雨,但因为能有幸认识各位,路途还算平稳,没有什么波澜,大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的很好。”橘政宗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可惜的是,还算平稳的日子似乎到此就要宣告一段落了。”

  他轻轻挥手,本殿中的荧幕缓缓垂下,卡塞尔学院三人组的照片在黑道集会上隆重出演,跋扈的贵公子,薄暮的美妖姬,永燃的瞳术师,三张照片用的还是东京本部做的版本,色彩视觉冲击力堪比商业大楼外的巨型横幅。

  “这是卡塞尔学院派来东京的三名专员,恺撒·加图索,路明菲,楚子航,三个人都是当下卡塞尔学院最引以为傲的孩子,也是昂热手中的王牌。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位于日本海的葬神之所。”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葬神之所对在座的每个人都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他们都是混血种。如果只是普通的本部专员来这里,要求执行与神葬所有关的任务,日本分部有很多手段来混淆视听,但这次橘政宗提到了昂热,日本分部向来对本部的人都抱着鄙视的态度,唯有昂热他们无法忽视,乃至是敬畏。

  日本人有一种典型的慕强心理,从古至今从未改变。古时他们得知海洋对岸的大唐无比繁华,就派遣无数遣唐使啃着干米饭团子冒生命危险渡海,跑到唐朝学习,以至于今天的日本很多古建筑都还保留着显著的唐代风格。到了近代日本开始改革,这次学的是欧洲,从那里学来的东西让他们变强,进而掀起战争,最后被美国暴打,于是他们又开始学习美国,日语中的许多舶来词几乎都是英语,美式生活美式风格也在今天的日本遍地开花。

  昂热就是战后第一次出现在日本的,他虽然是英国人,彼时却是以美国军人的身份踏上这片土地,强硬的政治手腕,绅士般的言行举止,暴力的刀剑枪托,他用这三样东西摆平了当时因为战败,而处于糟糕处境的蛇岐八家。

  以前的日本混血种还只是和欧美混血种保持分治关系,而这一次,在昂热的主导下日本混血种组成了卡塞尔驻日本特遣分部,这意味着他们从此将属于卡塞尔学院的一部分,受卡塞尔的辖制。

  日本人当然不愿意这样,但他们无法对抗昂热,据说那时候的昂热手提两把日本刀干翻了所有反对者,就连统御黑道的家主皇帝也不是他的对手,日本人唯有老老实实地坐下来,签下那份协议,从此将昂热视为不可挑战的大敌。

  这样的昂热指名道姓派了他的三张王牌过来,要掘开日本分部秘密的神葬所,即使日本分部为此惊惧,却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这就是人群中震惊的原因。

  “他们知道那里埋藏着什么东西么?”风魔家主风魔小太郎问,这是个从战国时代流传至今的名字,风魔家的家主代代都叫风魔小太郎,如今的这代家主虽然看起来是个花白的老头子了,但没人会忘记他是活跃在现代的忍者,能在一刹那之间夺取身边数人的性命。

  “卡塞尔对神葬所有想法,是因为他们在那片海域监听到了能穿透海水的心跳声。”橘政宗说,“大家应该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古时天照与月读将神葬所推进大海,用无数海水作为神的埋骨之地,但我们都知道神是不会因此就轻易死亡的,它还会有归来的一天。这些年来日本各地不断出现血统暴走的死侍,执行局的出勤次数在过去十年间涨了数倍之多,多个研究所投入深海探测器研究,在日本近海尝试实验,卡塞尔开始监听到来自神葬所的心跳声,稚生带回来了从尸体上采取到的危险药剂,具有激活龙血的效力,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开始把手伸向了神葬所的黄泉之路!”

  橘政宗缓缓扫过每一位家主的眼睛,“这是谁呢?”

  “猛鬼众?”沉默了许久,龙马家主低声说。

  “那么又是谁一直在黑道中和我们竞争呢?是谁教唆那些曾经依附于我们的帮会背叛,又是谁这些年来不断地蚕食我们的地盘呢?”橘政宗继续发问。

  “猛鬼众!”风魔小太郎沉声说。

  “是的,还是猛鬼众,只有和我们一样继承了龙血的猛鬼众才能挑战我们,只有这些身负龙血的人才知晓黄泉之路的秘密!”橘政宗朗声高呼,“伊邪那岐曾沿着神秘的道路去往黄泉幽冥拯救他的妻子,那条小路曲折幽深蜿蜒入山,活人能够从那条路抵达幽冥,那就是所谓的黄泉之路,一千个人里九百九十九个都会走不出来的迷宫。猛鬼众用黄泉之路来指代他们想要的血统进化,因为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失败率极高的禁忌之路,但即使如此,猛鬼众仍然热衷于探索黄泉之路的终点,这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相信唯有找到真正的黄泉之路才能获得救赎,向着追随而来的人复仇,他们是人类中的魔鬼,一心向着龙族而生。”

  “可这些魔鬼却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橘政宗又轻轻叹息,“每一个猛鬼众都从家族中诞生,血统越纯能力越出色的人就越有可能成为魔鬼,我们得到了神的馈赠从此半步踏入龙族的世界,可这馈赠并非命运而是一剂猛烈的毒药,数千年来不断地蚕食萦绕在我们身上,每一代都在出现在血统不稳定的孩子。我们将他们严密监视起来,试图在他们成长之前就将他们抹杀,可这么做我们在这些孩子的眼中就成为了他们的敌人。当他们离开家族的监视,心中燃烧的就只有对家族的仇恨,和对龙血净化更加炽烈的渴望。我们无法消灭猛鬼众,正因为我们无法消灭自己。”

  每个人都低垂下头去,黯然神伤,他们中很多人都经历过自己的兄弟姐妹某一天忽然发作,要么被家族抓起来带走,要么杀死亲人脱离视线,从此成为自己的仇敌,这是日本混血种逃不过的宿命,神赐予的礼物。

  也是因为自身血统的不稳定,日本分部一直对卡塞尔本部保持了严密的消息封锁,任何暴走的死侍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抹杀。按照卡塞尔学院所持有的血契,他们的规则会认为整个日本境内所有混血种都具有极高风险,日本分部不可能坦然地伸长了脖子,让整个日本的混血种都挨个被卡塞尔监视乃至砍杀。

  源稚生也低着头,默默擦拭着横在膝盖上的长刀,刀刃上流动着湛青色的寒光,刀铭“蜘蛛山中凶祓夜伏”,这柄刀的名字是‘蜘蛛切’,上千年来传承有序,历代持有者曾用它斩杀过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留下一篇篇瑰丽的传说。

  他是整个本殿唯一被允许带刀的人,在会议的同时也担当者介错人的职位,以往曾有铸成大错之人在会议上被拎出来以儆效尤,动刀的人就是源稚生。

  以今天的这场会议想必不会见到什么血腥,刀刃无用,源稚生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过刀刃,他在清冷的光影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也可能是另一个人的眼神。

  就像身边那些低头不语的人一样,源稚生也曾有过那样的经历,他曾对楚子航说自己的弟弟也许死了,那是一种任由自己为自己开脱的鬼话。唯有这样模糊的说辞,源稚生才能让自己认为亲手挥下的一刀也许并未抹开弟弟的脖子,时至今日弟弟仍然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只是他不知道。

第209章 红头发的女孩(五)

  那是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亦是没什么人知晓的秘密,如果在古代,家族的神官会把源稚生诛杀自己弟弟的故事写成浪漫的灭鬼传说,描写英雄源稚生如何以智谋巧胜吸食人血的恶鬼。

  但对源稚生来说那始终都是自己的弟弟,如果弟弟是一个普通人,就不会犯下那些错误,真正归根结底起来错的是他的血统,是多年前被神赠与给人类的毒药。

  马上政宗先生就会说出那个想法了,源稚生会是第一个坚定的支持者,唯有将恶鬼们渴求的一切都斩断,才能将未来更多因血统而带来的梦魇彻底结束。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橘政宗眼神朦胧而久远,感喟地说,“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永远会有因为渴求那力量堕落的孩子,猛鬼众的每一句话对天生不稳定的血统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说些难听的话,若是我从出生就被置于在那样的地位上,很难说我会不会也心动。所以……是时候把这种宿命斩断了。”

  橘政宗的最后一句话忽然平淡下来,作为宣战的誓言,这本该如富士山爆发那样是汹涌澎湃的炙炎,但他却说的那么平静,便如久经沙场的武士轻轻按住了自己的佩刀,杀气内敛只需一触即发。

  源稚生抬起头来,直视橘政宗的眼睛。

  “政宗先生是要对猛鬼众发起战争么?”樱井家主说,“先不说家族是否能稳握胜券,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把这看做是手足相残,猛鬼众中许多人都曾是我们的好友,亲人,向他们挥刀,会有很多人于心不忍,毕竟都曾是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啊!”

  “猛鬼众确实跟我们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真的能说是我们的同胞么?他们选择了龙的道路,在他们眼里龙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主宰,他们就想成为那样的存在,让人类匍匐于脚下。”橘政宗说,“假设现在猛鬼众已经掘开神葬所,得到了血统进化的秘密,试问在座的有谁,会认为他们终于能得到稳定的血统了,就愿意重新回到我们的怀抱里来,继续弥补过往的身份与过错?绝不会!一旦品尝到血统带来的滋味,他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如果我们心怀仁慈,注定就是坐以待毙,唯有彻底把猛鬼众组织抹掉,才会有和平于安宁!”

  樱井家主面孔沉静,她是除了上杉以外的第二位女家主,年纪远比上杉绘梨衣要大,已经超过三十岁了,这个年纪还坐在权力位置上的女人多半都是人们心中想象的那种女强人,虽然会一时代表众人谏言,但听到橘政宗的利害分析,还是很快就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这绝非易事,会血流成河,到时整个东京都会为此而震动。”风魔小太郎沉声说。

  “从古至今,凡革命之事未有不流血就会成功,这注定是艰难险阻的荆棘之路,所以我才在今日于诸位面前恳求助我一臂之力!”橘政宗屈身跪拜,“炸毁神葬所,连同神的骸骨,彻底毁掉猛鬼众的希望,然后全面清洗猛鬼众的势力,依附于他们的人,依附于他们的帮会,依附于他们的企业,一个都不放过!”

  这是橘政宗今天的第二次大礼,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地跪拜还敬,表情凝重如山。这种事确实并非一位英雄振臂高呼就能做到,整个蛇岐八家乃至日本分部全体都必须上下一心,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每个部门通力合作,才有可能完成如此宏大的伟业,将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日本混血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世间总有不得不流的血,”橘政宗说,“但我身为大家长,却不可以一己决意将诸位都推向血腥的战场。前路艰难,有人会心生胆怯,有人会思考良多,我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在座的每一个人,是否赞同我请放心大胆的做出决定,对于投反对票的人,我保证既不会强迫参与,也不会事后追责。”

  他拍拍手,左侧的小门开了,神官们抬着两面屏风进来,树立在橘政宗左右两侧,左侧上是墨意淋漓的‘战’字,右侧上是婉约的‘忍’字。

  “觉得家族应该和猛鬼众决一死战的,请在战字下投名一笔,觉得应该维持现状不变的,请在忍字下书写,诸位请赐予我你们的判断,打消我杀人的恶念或者助我战意!”

  橘政宗从怀间抽出黑色的布带蒙住眼睛,转身面向墙壁背对着众人,他以这种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任何投票的人他都不会看到。

  大殿中寂静如幕,雨声哒哒分外清晰,园中坠落的樱花偶然飘进大殿中来,这曾经绚烂的色彩如今也只是俯首即可捡起的一片,令人只觉得生命无常便如花落般悄然轻易,无人愿意起身,每个人都在思考,掀起的战争中会有很多人会殒命,甚至说不定就是在座的自己。

  源稚生豁然起身走过人群,蜘蛛切就悬在身侧,没有刀鞘的刀刃上流淌着青色的寒光,似乎就连划过空气时都能让人感到摄魂的寒意。

  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走向左侧的战字,提笔写下了今天的第一笔。橘政宗只是事先跟他提过这件事,却并未直接要求他做出决定,就连他在政宗先生眼中,也是可以自由做出选择的人。

  但,这种选择有必要思考么?在座的很多人甚至没有参与过执行局的行动,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血统堕落的猛鬼,如何在阴影中为祸人间。这些年来源稚生作为斩鬼人时刻奔走在第一线,蜘蛛切下的亡魂何止几十上百,当亲手将刀刃插进弟弟胸膛的时候,源稚生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未来,必将是在与恶鬼们的死斗中迎来终章。

  源稚生放下笔站到左侧的屏风旁,从自己身上的羽织撕下一条也蒙住自己的眼睛,他很清楚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少主选择与现任大家长一样,任凭每个人写下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就在他做这件事的时候绘梨衣也起身走向左侧,提笔在源稚生的第一笔下面续了一笔,她无所谓家族是战是忍,只是跟随着源稚生哥哥的选择。

  蛇岐八家的三大姓都选择了战字一方,尽管他们人数少的可怜,在这种以最终数量决定家族未来的会议中只是寥寥三票而已,但他们身负家族中最优秀的血统,是最可靠的战力,他们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那些优柔寡断的人。

  犬山家主紧跟着离席,走到右侧屏风前提笔一画,然后把笔丢在笔架上调头离去,直扑风雨中而去。

  他的选择也是很多人的态度,还能维持和平的时候人们总想着维持和平,这并不丢脸,很多历史都可以证明这样做对活在当下的人们来说并没有错,猛鬼众毕竟是大家的同胞,他们虽然叛离了家族,但仍旧流着蛇岐八家的血。

  家主们率先做出了表率,于是更多的人起身在屏风上写画,两边的笔画增长速度几乎一致,写完的人走到蒙住双眼的橘政宗背后深鞠躬,然后走出本殿。

  这场春雨仿佛无始无终,本殿中陆陆续续走出很多投完票的人行走在雨落的台阶上,雨水触手生凉,几乎没什么人选择撑伞。这样也好,也许只有如此冷意才能让内心平静下来,便如那些看破了红尘的僧人,是战是忍无非只是人生的一步,既然生在黑道之中,就要遵从黑道的法则。

  神社大殿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人,当最后一个人的脚步离开直扑风雨而去时,源稚生就摘下了自己的蒙眼布,扭头看向两侧的屏风。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来左侧的屏风上比右侧多了五画,就是这区区五画之差,让整个日本黑道的命运走向了与原本不同的歧路。

  神社石阶外的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黑色轿车疾驰而去冲破雨幕,这是东京郊外,罕有人至,会来这里停车的都是黑道人士,可一辆出租车却逆着车流来的方向开了过来,车主好奇地从驾驶室里张望着这雨中首尾相接的车流,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大致能判断出来肯定是一群精英人士的集会什么的,抬头可以看见高处隐约的鸟居神社。

  这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出租车司机大叔,刚刚才接了一个长单,把一群喜好雨色的外国佬送到郊区里来,这种鬼天气,他们居然想着要去山上玩,真不知道该说是兴致盎然还是脑子进水了。不过这都与司机无关,送完这笔大单他沿着公路继续向前开,导航显示前面有公路饭店,他打算在那里饱餐一顿再回东京。

  不过他的计划似乎要被打乱了,路边站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没有打伞,头发如清汤挂面一样湿漉漉地从肩膀上垂落,冲他招了招手。

  司机调转车头过道靠在她身边,这就是的士司机的日常,有钱赚的时候就连饭都吃不上了。何况从这里去东京也是个大单子,作为以的士昂贵闻名世界的东京,这里打车可不是按什么0.5或者1公里来算钱的,而是奇葩的在起步价之后,以233米70日元来计算附加价格。司机略微算了一下,这笔单子至少得上万日元的车费。

  绘梨衣登上后排座位,司机扭头问了句客人您要去哪里,绘梨衣低头在小本子上写字,递到前排座位给司机看。

  “去东京,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