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黑影们围了上来,裹着三个人前进,路明菲和楚子航一左一右死死拽着男人的衣角。黑影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并非毫无章法,而是某种古怪的语音,一时如同远古的祭司们吟唱高歌,一时又像待发的毒蛇悉悉索索。
“又见到人类了……”
“真是高贵无比的血统……”
“令人垂涎的鲜肉啊……”
楚子航听起来只是断断续续的亡者之音,路明菲却听的远比他要清晰,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咬字,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想的话,也可以用这种古怪的发音去说话。
他们在距离奥丁大概一百米的位置停下,距离背后的迈巴赫也是一百米,恰好在中间的位置,雨水不停地冲刷着男人手中的村雨,涓涓细流沿着刀身坠落。路明菲浑身都湿透了,有着防水内衬的校服裙也被冲的牢牢贴在大腿上,镜片上全是水痕,她把眼镜摘了装在裙子口袋里,那双仿佛藏着清泉般明亮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同学面前,楚子航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不戴眼睛的时候并不是那么老土。
尽管十分热衷于打游戏,但她其实并不近视,宣称说自己视力下降只是为了从婶婶那里敲诈到一笔钱,好存起来买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带上眼镜的话就可以隔着镜片去看别人了,这样偶尔和某人对视到的时候,就不用担心谁发现这个女孩子有一双令人惊艳的眼睛。
“我觉得即便把东西交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男人劈开双腿,湿透的长裤被冷风吹的飒飒飘动,如龙里面的大哥都没他那么拉风。
可是在神一样的东西面前假装自己是个黑道会有用么?
“我将允诺与你们生命。”奥丁提起冈格尼尔,那把巨大的长枪瑶瑶指向男人,就像用一支火箭对准了地上的蚂蚁,“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变得像这些死侍一样?”男人偏偏头,看向周围的黑影。
“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没得商量么?有时候把条件开的好一些别人会比较乐意接受。”
“但凡到过这死人之国的人,就能再次回到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人都是神的仆人。”
“儿子,他们说你在学校篮球队里是中锋,很擅长破防?”男人凑近楚子航耳边。
楚子航紧张地点头。
“我儿子就拜托你了,路明菲!”
路明菲心里一惊,叔叔你是不是傻掉了?我和你儿子比起来到底哪个看起来才像生龙活虎的猛汉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道你要我把师兄抗在肩膀上跑?脚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做好了脚底抹油的打算,男人的话意图再明显不过。
“谈判破裂了。”男人伸手,“把箱子给我。”
他接过箱子,微微弯着膝盖,好让自己的视线与楚子航齐平。楚子航长的很快,再有那么一两年恐怕就要比他的生父还高,可那只是未来,如今的他仍旧是个懵懂的,会在危险降临时依靠父亲的普通男孩。纵使过去有那么多的不信任,在这个雨夜他握着男人的手,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坐在父亲背上和他玩游戏的时光。
“要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每一句。”男人猛地一巴掌拍在楚子航的屁股上,大吼,“跑!”
楚子航想都没想,吊头发了疯一样往车的方向跑,路明菲还没来得及松开拽着的衣角,楚子航已经大力地拽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狂奔。他确实跑的很快,路明菲根本跟不上,楚子航完全没有停息片刻要等待一下小师妹的意思,路明菲只要稍微跑的慢一点他就会发力把路明菲往自己身边拉,绝对不允许她掉队。
男人奋力把手提箱扔向奥丁,死侍们仿佛饥渴已久的饿狼,纷纷伸出手仰头涌向手提箱。还有一些死侍则分流出去堵截男人和逃跑的孩子们,这些家伙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纤长的身体仿佛拉成一道路灯下的蛇影。
男人转身跟着楚子航一起往回跑,以他的爆发力,超越十五岁的少年少女不过轻而易举。起初他那双大长腿只是几下就快赶上他们了,可他又忽然放慢速度,看着两人一点点和自己拉开距离,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小兔崽子,跑的可真快。”
他猛然回首,村雨旋转着切割雨幕,带起耀眼的弧光,雨水居然被他一分为二,水花四溅,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璀璨如黄金那样闪耀。
透明的领域在雨幕中张开,男人喉咙伸出爆发出低沉的吼叫,路明菲没有回头,但她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第一眼看到奥丁。男人在吟唱某种语言,一种和那些鬼影们完全相同的语言!难怪他看起来对一切都一清二楚,因为本质上他和鬼影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鬼影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领域笼罩到的地方,时间的流动慢了下来,无数水滴悬停在空气里,任凭村雨将它们斩切,一切都像一部慢放的电影。唯独那个男人还是那么低快,他翻身挥刀,踏步,旋转,进退自如纵横斩切,黑血伴随着水幕在他脚下溅起,暗红色的伤痕犹如一条条漫长的飘带,快到了极致的刀光宛如银色的飞燕。
第14章 雨落狂流之暗(十三)
楚子航第一次知道古书上说的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是个什么样子,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这么威风,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和路明菲终于赶到了车边,这种时候楚子航仍然铭记着女士优先的良好传统,让路明菲先冲进副驾驶座,他扭头冲着雨幕大喊,“爸爸!”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男人能冲过封锁赶到车边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他听到楚子航的呼唤声,在挥刀之余竖起大拇指冲着他笑笑,忽然折返本该往迈巴赫的步伐,冲向奥丁!
那些拿到箱子的黑影也已经反扑回来了,男人的领域扩张到笼罩住所有人,唯独奥丁没有慢下来。神话中的斗神缓缓提起冈格尼尔,那简直是慢到了如同慢放般的一击。可就是那么一个看起来连老年人都能做出来的投枪姿势,无数电光流窜纷飞,暗金色的弧光群星般向前坠落,一瞬千击,每一道光影都是一次精锐的突刺,奥丁面向的死侍,高架路面,亦或围栏上眨眼间留下千百道创痕,随后冈格尼尔的锋芒直逼男人!
男人根本没有理睬那些死侍,也未曾尝试回避。即使在时间流逝缓慢的状态下,他依然无从躲避冈格尼尔的刺击,那是必中的长枪,跨越因果逆转的武器,无论用什么办法,冈格尼尔最终仍会精准地钉死一切逆神者,降下来自云端的神罚。
村雨拦腰斩切一名身材高大的死侍,在他来得及倒地之前,男人已经踩着他的头颅挥刀旋转,高跳起来。他太渺小了,面对奥丁那样的东西就像跳蚤之于人类,可跳蚤具有惊人的跳跃力,全力爆发之下也能抵达和人类齐平的高度。他就是那只跳蚤,他要用村雨斩开傲慢的神!
密集的金色流行笼罩了男人,他背上忽然涌出鲜血,紧接着更多的伤痕忽然在身体各处出现。最开始它们只是一根针扎,一把铅笔刀划伤那样的大小。随后每一次,伤口都会比上一次增强一分,到了最后脊背上的那道伤口纵横如沟壑,甚至能看清楚他的脊椎骨。男人坠落下去,无数死侍伸长了钢刀般的骨爪,争先恐后地去分享那即将坠落的美食。
“儿子!开车走!”男人猛地回头对楚子航吼叫,他浑身蒸腾起浓郁的红雾,苍青色的鳞片正在沿着他的脖颈往面部生长,本就已经强健的肌肉继续隆起,堪比最盛时的李小龙。
楚子航忽然明白了,男人只是要把包围他们的那些死侍都吸引到自己身边去,只有用他自己为诱饵,死侍才会忘记那辆迈巴赫的存在。
“要听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男人坠落进无尽的黑影中,但他的咆哮依然冲破了雨幕,“如果我死了,我留在这世界上的东西只有你,如果你也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将来我们才能再见面!跑远点!老爹我要开无敌的必杀了!”
路明菲趴在副驾驶座上往后看,她从未见过那么牛逼的男人,所谓生命最后一刻也要炽烈燃烧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哪怕逝去,即是他意志的传承。
“爸爸!”楚子航忽然推开了驾驶门!他要回去,他要和那个男人一起战死!什么狗屁无敌的必杀,用你的性命作为交换就是你可笑的遗言吗?!你当我小孩子啊!
“师兄别去!”路明菲一把拖住楚子航大腿,死死搂着他的腰。
“放开!”楚子航撑着车门蛮牛般往外冲,路明菲被他拖的从驾驶座上跌了下来,狭小的驾驶台上到处都是各种仪表盘和器械,磕磕碰碰的生疼,她想自己鼻子肯定撞流血了,但还是拼命拦着楚子航不让他回去。
“如果你也死了,还有谁会记得你爸爸!”路明菲大吼,“你的妈妈有了新的男人,她不会觉得今天是个需要纪念的日子,这个世界上还在乎他的只有你了啊!要是连最后一个在乎他的人都没有了,谁还能知道他根本就不窝囊,而是这世界上最牛逼的父亲!你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将来总有一天要站在舞台中心大声告诉所有人,楚天骄是你的父亲!让那些没有在乎过他的人都记住这个名字!是这个男人教出了楚子航!”
楚子航还是在往外冲,路明菲急了,索性用牙齿咬住楚子航的校服皮带。楚子航挣脱出门外,路明菲也被带出去狠狠摔在雨地里,磕的眼冒金星,下意识本能的嘤咛喊痛。
这么一声让楚子航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姑娘为了拦住自己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磕的好像在球场上被人拿篮球砸了一顿,鼻青脸肿的。
无论是爸爸还是继父,他们都曾要求楚子航要善待身边的女孩子,所以他知道仕兰中学里有一个女生组成的楚少粉丝团,但他假装不知道,对所有人都一样好,这样就不会有人为他吃醋为他难过。
可今天楚子航第一次让一个女孩子落泪了,也许是因为痛楚,也许是因为被这样暴力的对待,不管怎么说楚子航心里都被狠狠揪了一把,他不喜欢看到有什么女孩在自己面前哭,这样他也会难过。
他单膝跪下,把路明菲抱了起来送回副驾驶座。
“师兄别回去……”路明菲满脸都是水,分不清到底哪些是雨污哪些是眼泪。
一个男孩要和自己的父亲一起战死,这种事本不该轮到她这外人来管,路明菲只是想到了仕兰中学,想到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在操场边看楚子航打篮球,叽叽喳喳说他哪里哪里好,将来一定要嫁给他。要是楚子航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吧?那么优秀的欧尼酱,对谁都那么温柔的好师兄,世界上那么多烂人都没死,凭什么要轮到楚子航呢?
楚子航坐回驾驶座,面对没有钥匙的中控台,他忽然想起了男人为什么总爱和他炫耀这台车。
“启动!”他说。
引擎咆哮起来,楚子航倒挡起步,车飞速后退。以他的年纪本不该会开车,但那个男人偷偷教过他开车,用的就是这台迈巴赫,他们曾打开天窗奔跑在春天郊外的土路上。
“对不起。”楚子航低声说,“你说的没错……爸爸也说的没错……如果我死了,那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他,在乎他了……所以我不能死!”
迈巴赫轰鸣着冲了出去,鬼魅般的死侍绕到他们前方,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加速,迈巴赫正面撞向死侍群,把他们碾在高速的车轮底下,骨骼爆响的声音简直就像刚刚踩死了成片多汁的昆虫。
“做的好极了!儿子!跑啊!继续跑!永远别回头!”
男人怎么说楚子航就怎么做,他紧咬着嘴唇,唯有这么做才能把泪水强行憋回去,爸爸说过男人生来就不可以哭的,尤其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哭,那样一定会被她们觉得你很没用,你出现在漂亮姑娘面前的时候必须牛逼哄哄才行。
路明菲呆呆地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庞,这大概会是楚子航一生中最丑陋的时刻了,那张英俊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不成样子,真没想到目睹这一刻的人会是她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女高中生。
Father,dear father,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
You have married me to a boy who is too yong。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车内音响不知何时又打开了,楚子航忽然听懂了这首歌,一个声称国外饭菜普遍难吃的男人怎么会不懂得英语呢?他只是想把这些话留给楚子航。
男人就是那首歌里的父亲,豪门就是继父,呆在继父身边楚子航就一直是楚子航,仕兰中学的欧尼酱,有颜值有财富有地位的全民师兄。如果跟着男人他就只是个寒门才子而已,在仕兰中学那种地方这样的人遍地都是,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多瞧一眼,就像路明菲。
他总是说你将来就明白了,楚子航确实明白了,可那个人呢?他大概已经死了。
什么是死亡?再多的道歉也无法挽回,再多的爱情也无法呼唤,你和他一切的联系都被斩断,永诀以后再也无法回头,那他就是真的死了,死到不能再死了。
高架路上,银色的迈巴赫狂奔疾驰,车胎下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冷风从破碎的窗口里灌了进来,呼呼的吹,车子越快,风也越快,裹着冰冷的雨水打在楚子航脸上。可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只有耳边穿插回放着男人的声音和那首歌。
路明菲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如果她不说话这里就像只有楚子航一个人。她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狗屁,只有装作自己不存在让师兄一个人静静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扭头看向后视镜,那些鬼影们并没有追来,又偷偷拿余光瞄瞄开车的师兄。
原来他也不总是那么光鲜亮丽啊,白马王子的世界里其实一片灰暗,只是他走到人前的时候总是带着光,所以大家就相信他是王子。可他连自己的白马都是借来的,真实的他其实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并没有那么风光。
第15章 路明菲(一)
0407号台风蒲公英在这座城市登陆,暴雨,十级大风,城里放了三天的假。
台风过境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譬如高架路虽然被及时封闭了,但依然有些司机把车开了上去,最后风速大到他们不敢开了,车子嗡嗡直响,简直像是要飞起来,警车也没法上去接他们,只好手机联络让他们尽量集合,靠着路边把护栏停下来相互依靠,把车窗关死,在暴风雨里硬熬一夜。
多亏这种措施,没有车被飓风掀翻,只是车漆被刮的像电焊过,发动机还进了水,由于存在一点人为成分,保修公司的理赔价格不会很高。一早风速降了,拖车就开上高架路一辆辆地往外拖。每个被救下来的人都如蒙大赦,车坏了没什么,人还活着就是万幸,死里逃生比什么都好。
高架路出口全都是一大早来守着的亲人,眼睁睁看着司机们从高架路上平安返回,年轻人们热情相拥激吻,老大爷老大妈泪眼婆娑,所谓感情总是在生死面前显得万分真挚。
最后守在出口的人们一家家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没有伞,是警察好心地给了他们一把,因为这两个孩子在这里愣是站了大半个晚上,从昨晚凌晨开始就一直和警察们站在一起。
男孩浑身都湿透了,眼巴巴地看着高架路,每一辆车被拖下来他都会多看一眼车里面的人,警察不禁想他难道认不出来自己家的车么?看着挺有钱的孩子,该不会冻傻了吧?
车子一辆接一辆的下来,男孩就那么一直盯着看,女孩为他撑着伞,好像永远不会累一样,拿伞的手都没换过。
真是对感人的情侣啊,问题是他们在等谁呢?所有的拖车都已经开始集合,高架路上传来的消息说已经全部救援完成清空了。警察关闭对讲机,最后看了一眼那对男女,也准备离开。
“没有其他人了么?”男孩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没有了,都清空了。”警察说,“没找到你家里人?别担心,高架路上的人我们全都救出来了,有的没从这边出口走,没人受伤,全员平安,没遇上肯定是错过了,回家看看吧,指不定这会儿你要等的人正躺床休息呢。”
男孩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光熄灭了,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慢慢地蹲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不说话。
路明菲默默也跟着蹲下去,尽可能让伞罩着师兄的头顶。
什么都不用说,却比什么都让人害怕,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那条高架路上发生过的事情,连带着所有的死侍还有奥丁,似乎仅仅是一场只存在与她楚子航还有楚天骄之间的梦境。向警察求救也没用,楚天骄说的没错,没人会相信,大家只会把他们当成是傻子。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平时那么嘴碎满心坏水,现在居然一句合适的话都说不出来。
“回家吧师兄……”最后她只好搬出来楚妈妈,“你一夜没消息,妈妈肯定很担心你……”
她忽然有点悲从中来,是啊,楚子航还有人在乎,可楚天骄呢?没人会记得那条高架路上的事,所以他才那么坚持要让儿子活下来,只有楚子航活着,才能证明他楚天骄来过这个世界上。
楚子航没搭理她,她打算稍微用点力拉一下楚子航的手臂,但她忽然停住了,不敢那么做。她清楚地看见楚子航撑在地上的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深深地抓进沥青路面里。任何一个高中男孩都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力量,路明菲忽然想起男人说的话来,他们的血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如果对那些感到好奇,那就去找一间叫做卡塞尔的学院。
早上九点的时候,路明菲踏上空荡荡的楼道,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好像一只随时都会用尽发条的人偶。
精神状态糟糕的楚子航被她拦下来的出租车送回家里去了,虽然悲伤至极,但男孩至少还留存着理智,能说出自己家的位置。司机一开始看到这两个冒着雨湿淋淋的孩子还不太乐意接,可当路明菲报出楚子航的家位置时,司机立刻就变了脸色,堪称肃然起敬。那个小区的名字在这座城市简直如雷贯耳,哪怕是个路边的小孩也知道那地方住着的都是有钱中的有钱人。载个浑身湿透的孩子弄脏了车子算什么?没准人家还得敢谢你呢!一笔小费够跑上好几天的了!
师兄还有人在乎,她路明菲没有,身上根本就没有能支付车费的钱,如果她敢打车回去,婶婶肯定会黑着脸面对高额的车费说自己想办法解决,那她本来就没多少的零花钱就又该缩水了。
所以路明菲只好一路从高架路步行回来,那双校服鞋里进了水,磨的生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起水泡了。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一个十五岁的高中女生,在狂风暴雨之夜彻夜未归,光是这几句话都够人脑补出几千字的小长文。以婶婶那更年期家庭妇女的脑回路和平常没少看偶像伦理剧的推理能力,路明菲要是敢说出我昨天晚上和楚子航在一起所以没回来这种话,大概今天她就得褪层皮——虽然她并非婶婶的亲生孩子,这点教育权利婶婶还是有的。
其实吧,硬要说她路明菲本该在这个家里有点地位,作为让婶婶帮忙照看的酬劳,爸妈每个月都会给婶婶打一笔钱。那笔钱的具体数额路明菲不知道是多少,但是拖那笔钱的福,这个普普通通的家庭能支付的起两个孩子进仕兰中学。也是拖那笔钱的福,叔叔开上了一辆宝马,手机也是最新款,婶婶。
出门买菜的时候,手腕上可以挂着翡翠的镯子。
如果路明菲愿意强势一点,大可以叉着腰踩着茶几说这个家有一半钱都是我爸妈出的,我是你们的金主,以后说话记得对老娘客气点!
可她实在是没这个胆量,因为婶婶在吵架撒泼这方面堪称一绝,就算路明菲手里握着真理,只要换到婶婶嘴里一说,那就是我把你的钱存了个折子可没有乱花呀!什么?你要看一看?那可不行,这上面存着我们老路家给鸣泽娶媳妇儿的钱,不是我不相信你,窥探别人家底儿最该不是小女孩干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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