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是。”楚子航点点头,“见面了我才知道她不会说话也不会手语,只能用小本子写字交流,不过看得出来她和你关系很好,看到你受伤很难过,主动问我能做些什么,我就把药都给她告诉她该怎么做了。”
“人家可是黑道公主啊,长这么大大概还没有过照顾人的时候……师兄你这么做真不妥当。”路明菲叹了口气,“总觉得她怪可怜的,其实我也打算让你们见见她,现在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没了,而源家兄弟还有绘梨衣都在我们这边,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说服蛇岐八家,让他们看清真相站到我们这一方来着,虽然这很难。”
她起身推开了房间的窗户,对面的小楼也是五层的老建筑,外面新刷了红色的漆,招牌周围带着一圈彩灯,最东边的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绢布娃娃一样的绘梨衣席地而坐,像是老僧入定,满脸人畜无害。
这是恺撒第一次看见绘梨衣,也是路明菲第一次看到绘梨衣在她不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路明菲以为绘梨衣会自娱自乐,打开电视看看番或者插上游戏机玩玩游戏什么的,可是绘梨衣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神越过窗台一直盯着马路的方向一动不动,好像能望穿秋水,在张望些什么想要看见的东西。
路明菲心里仿佛被人用针偷偷扎了一下,她明白过来,绘梨衣是在等她,那条路是她每次坐出租车抵达情人旅馆的方向,游戏还是追番对绘梨衣来说都不重要,她固然喜欢那些东西,但她更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等待,就像那些趴在门上听着主人脚步声的狗狗们。
可是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呢?主人是要出门工作的,Sakura是要回高天原的,能够陪伴的时间大概连一天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其中还要算上睡觉的那部分,真是少的可怜。
路明菲从来都不知道在她睡着的那些时间里,绘梨衣总是偷偷睁开眼睛,就着床头的小夜灯一根一根数着她的睫毛。绘梨衣数的总是很慢很慢,因为她觉得那就是时间,她每数一根今晚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少一些,于是她总是在数到最后一根的时候就倒回来再数一遍,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时间,让它走的更慢一些,Sakura就能多留一会儿了。
绘梨衣很想Sakura多陪陪她,但她从来没张过口,她知道Sakura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高天原的那个晚上多开心啊,有那么多人陪着Sakura,那些舞台下的女孩们每一个人都为Sakura开心,绘梨衣只是看着也很开心,Sakura就是那么棒的人,值得被大家喜欢,就好像Sakura是她的宝物,人们为她笑了,也是在为绘梨衣祝福。
“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有种不谙世事的气质,尽管没有听到她说话,我就已经隐约有这种感觉了。”恺撒以他无数自称女友的经验评价,“源稚生说绘梨衣是蛇岐八家的底牌,原本龙渊计划,最后执行扫荡尸守任务的本该是绘梨衣,但是因为绘梨衣丢了,源稚生才不得不上场,同时全力使用建御雷神和王权对他负荷很大,以至于他的大脑宕机了一阵子暂时失忆。”
“她是比源稚女更加不可控的鬼。”楚子航说,“你应该还没见到过,但源稚生告诉我们,如果绘梨衣失控,可能半个东京都会陪葬。”
“那么夸张?”路明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她眼里绘梨衣就是只人畜无害美美哒的美少女,想抱就抱的那种,温软如玉,可是两位大佬说的好像她是什么人形核弹,小魔鬼的警告也没这么夸张。
第282章 富士山下樱花绚烂(二)
“高纯度的血统甚至让她无法正常说话不是么?恐怕她生来就会说龙族的语言,所以不能对普通人说。”楚子航没有见过,但很轻易地就推理出来了,在卡塞尔学院里,他遭遇过的死侍数量首屈一指,一旦血统高度龙化,很多原本会说人类语言的人就会只能发出龙族的音节,就像野兽的低吼。
路明菲没有回答,她不能告诉楚子航自己用过言灵皇帝这种事,绘梨衣其实是会说话的,但是她只要对别人说话那人就会死,现在唯有单独和路明菲独处的时候她才能像个普通的女孩。
“根据秘党的亚伯拉罕血契,一切具有高度危险血统的混血种都必须被秘党监管,如果做不到,那就只有抹杀。”恺撒说。
路明菲噌地站了起来,摆出警戒的姿态,她没有想到恺撒会说出这种话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待自己的敌人。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路明菲一字一顿。
“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恺撒打了个响指,露出我懂的表情来,“如果是我天天和这么个美少女朝夕相处,我也会跳出来保护她啊!根据橘政宗的故事,他把绘梨衣和源稚生养大是为了他们身上的血统,源稚生成为了蛇岐八家的继承人,而绘梨衣则被橘政宗偷过血,他受不了高纯度龙血的毒性,急速老化。无论绘梨衣是不是鬼,这都说明她是我们迄今为止所知的异常混血种,是难得的研究对象,也是潜在的危险。由学院来接手她是最好的,我和楚子航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她送出去,不过这需要她自己的同意,她不愿意谁都带不走她,所以……”
恺撒斟酌着用词,以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是那么咸湿,“我们希望你和上杉绘梨衣构建友好的双边关系,这样她才会愿意听你的话,离开日本。”
“万一学院要伤害她呢?”路明菲摇了摇头,她知道卡塞尔的作风,学院并非没有抹除某个校内危险的可能,譬如夏弥,如果学院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耶梦加得,恐怕会在当晚一声不吭地连夏弥住的那栋楼都一起扬成灰烬,无论什么S级还是学生会长的劝告都没用。
“报告我已经编好了。”恺撒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推向路明菲,“绘梨衣恰好也是适合上学的年纪,我以自己的名义和源稚生的名义为她准备了两份推荐信,这符合学院的流程,她会被视作一个正常学生进入学院,日本方的派遣生不用经过学院的血统审查,这样她就能合法合理地呆在学院的监控之下,也不会因为什么橘政宗赫尔佐格的觊觎搞到暴走。”
路明菲拿着报告仔细审查上面的文字,她很信任恺撒,学生会长是个绝对的绅士,与恺撒相比其他纨绔子弟都得靠边站站,恺撒这个纨绔子弟很有他的界线,世界上任何一位漂亮女孩都值得他的尊重,他也愿意帮她们的忙,即使他对她们毫无兴趣,但只要是女性,恺撒就不会袖手旁观。
楚子航默不作声地把他带来的那几只提袋放在路明菲面前:“低温奶,橙汁,鲑鱼饭团,还有几件女士内衣和袜子,洗面奶卫生棉什么的,以及一些适合出游的衣服,都是你的尺码,我不知道绘梨衣的,她的东西交给你来买更好,有助于增进彼此的亲密关系。”
“喂喂喂师兄你这么搞的好像是要嘱咐我去泡妞……你才是我的正牌男友好么?谁家男朋友把自己女朋友往外人那里推啊!”
路明菲打开袋子,里面确实都是她日常风格的衣服,她抬头看着那张严肃又正经的英俊脸庞,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楚子航俨然和恺撒已经达成共识,这俩家伙分明以前是死对头,后来一起从海底回来好像就关系亲密了不少,每次商量事情从来都没有想着第一时间跟她说。
照着这节奏下去,总觉得从日本离开的时候就不是路明菲&楚子航了,说不定回到卡塞尔学院就得变成一对百合一对基,不知道该有多少男男女女哭天抹泪说再也不相信爱。
“出去玩是要花钱的,建议你带绘梨衣好好打扮一下再出门,我们不确定那两个老东西会不会监视我们,东京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乔装之后去远一点的地方也许会更好。”恺撒一边交代一边从提袋里摸出一扎一扎的万元日钞拍在桌上,那架势好像刚刚抢劫完银行的土匪正在分赃。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路明菲惊呆了,看总数这大概有几百万日圆。
“我们非常理解没钱的状态下约会很艰难,黑道公主也不会愿意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在一起吃拉面,所以我和楚子航一人卖了个肾来赞助你!”恺撒满脸严肃。
“你没有领过工资,这些钱里有一部分是你在高天原的工资,还有我的和恺撒的,以及一点从老板娘那里预支的未来工资,源稚女也赞助了相当一部分。我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店里包吃包住。”楚子航说。
路明菲望着满桌的日圆,心里忽然有点难过,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很喜欢钱的人,因为小时候穷的可怜,仕兰中学的富二代官二代太多了,随便一样什么东西就能让她羡慕死。现在有两位大佬坐在她面前,蛮不在乎地一把一把往她身上扔钞票,她却一张都不想拿,那毕竟是他们努力的报酬啊,加图索家的少爷和楚家少爷这辈子都没有问别人借过钱吧?谁都知道这件事开口就会让人讨厌,可他们还是那么做了,你怎么能够拒绝得了呢?
“总之,你们的计划就是让绘梨衣完全信任我,然后由我把她带往卡塞尔对吧?”路明菲合上袋子,这么问就等于她加入了师兄们的计划,“问题是现在源稚生还没有点头,蛇岐八家对于我们仍旧是敌对状态,我怎么可能带她出境呢?”
“飞机当然不行,你们也没有护照,但有一种人是不看护照的,只看钱。”恺撒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路明菲,“这个船主是个人蛇船头,给他七十万日圆他就会把一个人送出日本,我跟他谈好了生意,一百五十万日圆把你们送到美国去,一旦上岸你们就会进入eva的监控范围,联系上学院。”
“你怎么找到这个蛇头的?”楚子航很诧异,恺撒之前并没有跟他说已经安排了这一项,楚子航还在考虑要等源稚生点头。
“店里有人是通过蛇头偷渡到日本来的,没有合法身份只有一张漂亮面孔,所以才在牛郎店里工作,多跟他们套套话就会知道消息。”恺撒耸耸肩。
这种事情楚子航永远都做不来,但是恺撒不一样,他是个社交牛逼症,见多又识广,通常只要会对方的语言,他可以用一根雪茄,或者一瓶香槟,在五分钟之内和对方成为相见恨晚的关系。
“去吧我们卡塞尔学院的校花同志!”恺撒忽然换上了老毛子的语气,大力地拍打着路明菲的肩膀,“我相信以你的魅力搞定一个纯情小姑娘绝对轻而易举!你看学院里你的后援会里都有那么多人了,区区一个黑道公主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还好你不是个男孩,否则我绝对会以西西里岛种马加图索的名义跟你一较高下!”
“我去,老大你没节操就没节操,不要把我也拖下水好么!搞的好像我是什么万雌之王!”路明菲扭动肩膀挣脱恺撒的大手,把桌上的提袋一把全抱起来,“总觉得来了日本,好像什么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如果我的故事是一本小说,那作者肯定和老大你一样没节操!”
路明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恺撒满脸教唆犯的神情渐渐退去,房间里剩下恺撒和楚子航两个人,还有桌上廉价的生啤。他们几乎所有的钱都给路明菲了,为了省钱不得不买这种最便宜的生啤酒,这对恺撒来说真是难得的体验,日本人的生啤酒对他来说有点苦涩。
“其实你是希望路明菲和上杉家主一起离开日本对不对?”楚子航喝着啤酒,望着外面无尽的大雨,东京最近好像是疯了,不管不顾地要降下一切。
“是。”恺撒点点头,举着手中的啤酒和楚子航对碰,“橘政宗不舍得对源稚生出手,所以才抚养绘梨衣那么多年,令她不见天日,很显然这个女孩对她很重要,她可以单靠自己的龙血就能提升别人的血统。橘政宗与赫尔佐格走到了一起,而他们抚养的三个孩子现在都在我们这边,把绘梨衣送出去,搞定源稚生的心结,在日本我们就会瞬间拥有能正面迎接那两个老东西的实力。但这很凶险,我们的对手可能是神,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那你为什么不也坐上那艘人蛇船呢?”楚子航说,“这是发生在日本领土上的事,可以让日本人自己解决。”
“别用不属于你的风格来强行挑衅我好么?你知道的,我很看重荣誉,按照预言,四大君主先后在最近的几年中复苏,现在就连白色的皇帝也出现了,作为一个混血种我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就像那些专注于拍摄危险自然风景的记者,龙卷风就近在咫尺,但为了第一手摄影,我会愿意去冒一下险,如果我死了那说明这就是适合恺撒的坟墓,如果我活着,那我将满载荣耀和幸福而归,证明自我的价值。”
“你真是个天生的冒险家,如果出生在古代,恐怕会是第一个跳上木板启航前往大海的人。”楚子航说。
“那么你呢?你是学院里著名的杀胚狂徒,我想你应该很高兴留在日本跟我并肩作战不是么?在我提出那些想法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异议。”恺撒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子航。
“你会选择让路明菲带着绘梨衣离开,是因为你嗅到了危险的暴雨,你不希望有任何女性在这场混乱中受伤。而我点头,只是出于责任感,我希望绘梨衣能进入卡塞尔以免遭受更多的不幸,也希望路明菲可以离我远一点,这样要是我死了,她不用那么伤心。”楚子航低头看着手臂上的创可贴,这是为数不多他还留下来的东西,路明菲说师兄你这种人整天受伤,身上一定要备点什么,就算是创可贴也要!然后就从日本的药店里买了一包塞给他。
“嗨嗨嗨!那么垂头丧气干什么!难道你觉得自己留下来就一定会死?”恺撒很不喜欢楚子航这种颓丧的氛围,他所认识的楚子航应该更加果决坚毅,就像杀人的快刀,毫不留情,“都到这种时候了,别跟我说什么你完全不在乎她,什么男人会不在乎一个女孩,却自己跑到只有女性店员的服饰店里去为她挑衣服?”
“我没什么真实感……或者说安全感。”让楚子航阐述自己的心理是件很困难的事,他不擅长这个,但还是尽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跟恺撒沟通,“以前我认识路明菲的时候她还没现在那么起眼,那时候我只是想帮帮她。现在我发现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就连我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也会有人抢在我前面,我觉得这样挺好,她应该过的更幸福一点,坦然接受那些围绕自己的好意,没必要总是咬着我不放,我给不了她未来,以我的方式。”
“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让她放弃了?”恺撒鼻子里喷出一股不屑的阴气来,满脸都是对情场笨蛋的傲慢,“女人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啊,为了爱情她们真的会奋不顾身,有时候甚至愚不可及,要是爱上的是个混蛋,那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他拍拍楚子航的肩膀,“但你是个好蛋,是连我恺撒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男人,在我看来不觉得路明菲哪里有任何问题,问题只在你身上。不过好消息是,你虽然没有自觉,却有担当,作为一个现任男友,你希望你的女友去安全的地方,这是很负责任的态度。日本的战场上不需要女士,有你,有我,还有那对源氏兄弟,这就已经够了,他们有他们的妹妹,而我们有我们的组员,男人是总要为女人而战一次的。”
“所以你觉得我只要这样做就好了?”
“是,而且不要想的太多,就按照你的方式就是最好的!”恺撒拿着易拉罐,和楚子航碰杯,彼此喝干了罐中的残酒。
第283章 富士山下樱花绚烂(三)
路明菲回到旅馆的时候,绘梨衣正跪坐在镜子面前梳头,虽然之前路明菲有为她梳理一些发型,但绘梨衣自己不会保持,每次洗完澡之后她都会把自己的头发吹干,慢慢梳成原来的模样,笔直修长,像是瀑布那样披散下来。
有人说男人最帅的时候是他全身心投入做某件事情的时候,而女人最漂亮的时候是她坐在梳妆台前一缕一缕地梳理好自己的长发,路明菲深以为然,自己那么做的时候并不觉得,但作为旁观者的时候就是会觉得这一幕会叫人心里莫名的舒畅安静。她把手里的提袋放在地上,坐在绘梨衣背后看她梳头,镜子里同时倒映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路明菲会很自然地捧起一簇发丝,让绘梨衣自己梳洗。
经常有人说外表并不重要,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路明菲听到这话的时候总是嘲弄地笑笑,说这话的人多半没有实际的经历,她曾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狗尾巴花,深知就算你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别人连看你都不想多看几眼,你又凭什么让别人知道你的有趣呢?
不漂亮的女孩没有立锥之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人人都是外观党,总会喜欢些好看的东西,挑苹果的架子上最后剩下的往往只会是那些表面有疤痕的干瘪货色,饱满圆润的大红个早就被第一时间拿走了。
绘梨衣就像那些最漂亮的苹果,常年不见阳光的肌肤上带着不健康的白,倒是面色有些红润显得楚楚可怜。这让路明菲经常想到日本的那些大棚水果,日本的水果价格高是世界出名的,摆在有名商店里的水果往往都是品相色泽漂亮到让人觉得是绘画的等级,但那些东西一辈子都在大棚里果农的精心照料下长大,要光有光,要水有水,自然不会是歪瓜裂枣。
水果可以那样,但人呢?作为这世界最复杂的生物,人需要的东西可太多了,吃饱穿暖有住处不过是最低的那一档,随后就是思想学识和生理需求,再往后就该金钱名誉乃至追求死后名了。
但是绘梨衣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想要个人陪陪她,最好还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高楼大厦江河湖海,对她来说每一样都是奢侈品。
路明菲一直都尽可能地控制自己不要去往那个方向想,可越是和绘梨衣呆的久了她就越会在不经意间思考,自己看待绘梨衣是在可怜她的遭遇,觉得自己有余力就该拯救一下这个生来就与世界脱节的女孩,还是在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一位朋友来看待,认为能够认识她是件以后自己回想起来,也会认同的事。
路明菲静静地出神,没有意识到绘梨衣已经梳理好了,正在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端详,最近她格外喜欢照镜子,据说人在看镜子的时候大脑是会自动脑补的,会忽略掉那些微末的瑕疵和细节,向着只剩下漂亮的方向美化,每个人看镜子里的自己都是帅哥美女,就连小怪兽也不例外。
绘梨衣回过头拉了拉路明菲的衣袖,路明菲回过神来笑笑说蛮好看的,从她遇到绘梨衣的那时候起她就是这副样子,毫无修饰的长发就像古代修行的巫女,端静清澈,叫人下意识地想要保持距离,可又忍不住愿意靠近一些看个明白。
路明菲只要点点头称赞就能让绘梨衣很高兴,她歪歪头,绘梨衣也歪歪头,一缕深红色的长发从耳边垂落。路明菲忽然就想明白了,世界上倒霉的人和不幸的人又太多太多,没有人可以拯救一切,所谓圣人的大爱无疆并不适合普通人,管他是可怜还是在意,现在绘梨衣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能给她的,也许就是只剩下推开那扇对她封闭了很多年,名为世界的大门。
“绘梨衣知道日本最出名的东西是什么吗?”路明菲说。
“樱花?”
“不,樱花虽然很漂亮,但它每年盛开的时间就那么点,花期顶多半个月,很多人都觉得这种短暂的绽放是种哀伤。正确的答案应该是富士山,从有日本这个概念开始它就一直在那里了,富士山是日本最高的地方,见证过这个文明从古至今的一切,有很多人为它讴歌,把它当做神圣的地方朝拜,甚至有人说每个日本人一生中都至少要去一次富士山才行,它是日本的象征。”
“那它在哪里?”
“距离东京只有100公里,我们的西南方向,开车快点的话,可能还不到2小时。”路明菲双手搭在绘梨衣肩上,推着她走向衣柜,“换上你喜欢的衣服吧,今天我们去富士山。”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起来。
黑色的敞篷保时捷如幻影般闯过红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就像嚣张的雷霆,正在路边吃饭的执勤警署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东京市区飙车,从违法监控记录仪的数据来看,那辆保时捷的速度居然达到了180公里每小时,车主恐怕有极高的酒驾嫌疑。警员们立刻掏出对讲机沟通,附近其他执勤的警车纷纷绕路,准备加入到围捕超速车辆的队伍里。
路明菲坐在驾驶座上戴着大号的防风墨镜,耳朵上的银坠子跟着高速晃晃悠悠,她现在手里最值钱的衣服就是在高天原首秀时的那身朋克风,索性今天出门她就把这身换上了,满身亮片柳钉在阳光下耀眼如银,伴随着油门踩到底的保时捷轰鸣,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黑帮老大,而她的副驾驶座上坐着要跟她一起去结婚的漂亮美妞。
绘梨衣抱着一只巨大的轻松熊挡在自己面前,熊的脑袋因为狂风紧紧贴在她脸上,很难说是熊保护她还是她在保护熊。她穿着一身露背的塔夫绸裙子,还有三寸高的罗马凉鞋,手腕上系着一只红色的爱心气球,长长的飘带被保时捷带的像是要升天而起。她那头出门之前才精心打理过的暗红色长发在风中恣意缭乱如群魔乱舞,但绘梨衣一点都不在乎,她抱着熊熊高呼欢笑,享受着飙车的快感,蛇岐八家的人开车总是又稳又慢,以至于绘梨衣从来都不知道车子这种东西,开快了是完全不一样的。
警车从各个要道靠拢,慢慢地追了上来,车窗摇下来,里面伸出警长的脑袋拿着个大喇叭,对着她们狂飙日语警告,大意是再继续威胁道路安全说不定他们就会采取射击措施了。路明菲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着伸出左手对着警察们比出一根中指。
她当然敢挑衅这些日本警察们了,今天是她要带绘梨衣去富士山玩的日子,现在她很赶时间,没有空慢条斯理地在拥挤的东京街道和那些上班族们一起等红灯,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诺诺曾经对路明菲说过,一旦你去了卡塞尔学院,你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路明菲曾经也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少女,但现在她敢为了自己和绘梨衣,用超高的驾驶技巧和跑车在异国他乡当面违法,而不觉得这有什么。
马丁靴狠踩油门,保时捷被加速到了极限,指针已经跑到250公里每小时,租来的车上都有卫星定位系统,不过路明菲有提前告知租车店她的目的地是富士山。
追逐的警官们有心而无力,狂踩油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保时捷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日本警署给警察配备的标准车型还是2001年时代的本田,和当下最新款的保时捷差距委实不小,而且他们自衬没有飙车党那么狂妄的技术,很难想象前面那家伙开到那种地步的高速了,居然全程都能超车保持避让还不出问题。
“八嘎!”路明菲嚣张地对着后视镜大笑,她可是卡塞尔学院出来的狂野玫瑰啊,虽然长了一张清纯系的脸,豪放起来的时候身上是带着江湖血统的!
久违的阳光在今天悄然而至,似乎是为了这些好心情而特意透过云层,街头的积水正在铁穹神殿的支持下快速清空,东京又变回了那个整然有序的旅游城市,除了某对正在撒欢的狗女女,似乎一切安好。
在这个放晴的不错日子里,酒德麻衣骑着一辆火红色的摩托,远远地跟在保时捷大后方,老板给她的任务是盯好绘梨衣,现在绘梨衣被路明菲给拐上了车,这架势看着像是山贼头子要强娶新娘。酒德麻衣不得不想办法跟上,情急之下她没有车可用,只能用一辆越野摩托跟上,好在她把租车店里的定位器给拿来了,GPS清楚地显示着保时捷的位置。
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吃早饭,那个三明治刚啃了第一口的时候就看见路明菲拉着绘梨衣下了楼,这一路马不停蹄搞的她胃里咕咕叫,只能在半途把车停在旁边,买了一杯鲜榨果汁和一个加热的面包将就,靠在摩托车上简单解决。她一身骑装身材毕露,看着像是什么专业的赛制车手,来来往往的男人都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黄毛小子嚣张地对她眉飞色舞,被酒德麻衣抬眼用一个中指赶走。
路边的樱花树随风落花,连日来忍者当老妈子的阴霾心情似乎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酒德麻衣的状态恢复了许多,这种天气就该骑着摩托车四处瞎跑,好好看看这座美丽的城市。
她是个日本人,但她其实没怎么来过东京,当忍者修行的时候都是在伊豆的山中,后来上了东京音乐大学也只是忙于学业,离开学院的范围不超过五条街直到毕业。从这方面来说其实她比苏恩曦更加宅,苏恩曦只是不爱出门,但会整天坐着飞机满世界飞,下车直达最豪华的风景酒店,名胜怎么着也算近距离接触过。
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队伍在追赶路明菲,不过它很不幸的抛锚了。
这辆颇有车龄的丰田家用车停在离开东京的高速公路旁,恺撒打开引擎盖,浓重的白烟四下飘散,一股橡皮烧焦的恶臭味道。
“你应该租好一点的车。”楚子航皱眉,看着恺撒在车载的箱子里翻找行车说明书。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出卖灵魂换来的金钱都输送给路明菲供她带着黑道公主挥霍,为了这个我连雪茄都戒了,你觉得一个抽不起雪茄的人会有钱租一辆法拉利么?”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返回高天原的路上,打算回去跟源稚生坐下来好好谈谈,恺撒将用他学生会长的博雅言说风格搞定源稚生,如果搞不定,那就把他吊起来绑成龟甲缚,然后把高天原的女客人放进来折磨他。想必以蛇岐八家少主的这张帅脸,应该很讨那些女人的喜欢。
但是看到路明菲进了租车店的时候恺撒忽然改了主意,他对楚子航说今天难得放阳,我们为什么要回高天原去看象龟那张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脸呢?樱花,温泉,还有美少女,这才是东京应该有的东西,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跟着去享受一下难得的静谧!
楚子航说我们没有时间,路明菲陪绘梨衣出去玩是培养感情好让绘梨衣跟着她一起去学院,而我们去其他地方只会浪费为数不多的钱和搜索王将的机会。
恺撒说你这就不对了,路明菲对绘梨衣没太大意思,但我觉得黑道公主对路明菲很有意思,大不了我们不去其他地方,就跟着她们一起走一趟就好了,以免晚上夜黑风高容易出现什么不轨之事,再怎么说男人总要看着点自己的女朋友对不对?
在说服别人这方面恺撒向来精通此道,楚子航想了想,放任两个女孩自己开车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玩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尽管如果有什么坏人盯上,以路明菲的腿劲大概可以一脚把那人踢到墙上去,但那样游玩的心情就完全被破坏了。他希望绘梨衣有个尽可能好的旅程,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登上加入卡塞尔学院的贼船。
第284章 富士山下樱花绚烂(四)
“你不是从小就玩超级跑车么?连一辆家用丰田车都不会修?”楚子航看着恺撒把头探进引擎盖里忙活。
“你这么问真是太丢我们有钱人的脸了,我们可以亲自开车,但不意味着我们要自己动手修车,暂时开不了有的是人会帮我处理,我要做的只是换一辆车继续开。这个道理就好比我会做很多饭,但绝对不愿意碰烧烤。”恺撒闷头鼓捣。
“烧烤得罪了你们意大利人么?”楚子航也不爱吃烧烤,因为那玩意太油腻,但有个人爱吃,最爱的是烧烤摊子上的猪大肠,楚子航小时候不得不经常陪着那个男人光顾路边摊,连带着一身白裙子的妈妈满脸不乐意,却还要陪着那个男人一起吃油喝酒。所以他对烧烤这东西其实有那么点特殊的感情。
“当你在自家的草坪上做烧烤的时候,身边往往容易有一群饿鬼围着你,急于抢走你还没有烤熟的鸡翅,而你也很容易因为那些煤炭灰把自己熏的入味,所以我只会做些西式餐厅里优雅的食物。飙车是很有男人味的事,但修车可不性感,相信我,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拥抱浑身机油味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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