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至于最后一道保险……”
勒花天看向远处,神秘的援军让天地失色,而“长生”则上失色的天地渲染星光。这两股力量的争斗超出桂堂东的理解,但他依然被看不懂的战斗所吸引,因为他明白,想要改变修道界的秩序,就必须拥有凌驾于眼前水平之上的力量。
他拥有外挂,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来会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他会为此花多少年?
“总之,有三道保险在,剧目一定会以你杀死赢子孺,停止江山社稷图,拯救徐国苍生作为结局……自然,只是民众、散修与魔修眼里的结局,而对于为此谋划了数十年的阳炎府与阴山盟来说,剧目的结局才刚刚开始。”
星光压制墨色,天地间流失的颜色慢慢找回,勒花天想要牵住桂堂东的手,却被桂堂东躲开,她不以为意,看着天空说道:“所以,修士与修士的爱恨情仇书写了这个故事,山河破碎成为故事的背景,而以阳炎府真传粉碎邪恶的反派作为结局。
但是,爱恨情仇并不重要,山河破碎并不重要,正义战胜邪恶只在宣传里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长生。
凡人渴望长生,只是一个笑谈;散修渴望长生,只是一个梦;赢子孺追逐长生,但他成了小丑;八大门派,谋求的是把以上所有人敬若神明的‘长生’囚禁在某处,为己所用,或者开发出新的飞升之路,或者窃居长生的力量,或者断绝大地上的散修与凡人们,获得长生、繁荣、自在与佳梦的期望。
这些生物正如其名,会随着心情的好坏,随机的赠予祈求者们长生、繁荣、自在与佳梦,前面胡玄冬也好,赢子孺也好,还有众多散修与凡人,会因为星炬殿的知识,也就是长生的知识变得如此模样,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太过脆弱。
当你到了化神境,你的心坚硬如铁,那时这些知识只会带来增益,而不会有让你认知变形的风险。
所以,为何不把凡人与散修们崇敬如神的好东西,收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恩泽门派的后代呢?
按狂傲一点的说法,在齐地八位神明远去的数千年之后,探索并封锁八位神明知识体系的八大门派,已经成为此方世界新的神明,大概只有神明,才能去剥夺别人长生、繁荣、佳梦与自在的权利吧。”
桂堂东摇摇头:“在我看来,八大门派不是神,只是在知识等于力量的世界里,集知识、力量、财富与权力四位一体式垄断的超级学阀。”
“这样称呼,是你认为神难以战胜,而学阀可以战胜?我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你,你是阳炎府的大师兄,是现有体制最大的受益者。只要乖乖听话,按部就班,你就能抵达自己人生的巅峰,在几百年后成为齐地的至强者之一……
为何,我没有感受到你有喜悦的情绪,相反,你一直对让你受益的环境耿耿于怀呢?”
“我有一些想法,但就算说出来,恐怕你也不会认同吧。那么我就来说点你能理解的东西:在当今世界,无论齐地还是泰西,人的概念和定义甚至没能成为大家明晰的共识,太荒诞了,倒不如说,这令我难以忍受。”
勒花天还是不理解,桂堂东为何要纠结于人的定义,难道这个世界关于“人”是什么有了明晰的共识,这个世界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改变?
她不理解,所以她只是观测着桂堂东的命运,一种落寞——属于观剧者的落寞涌上勒花天的心头,她比剧中人以更高的视角俯瞰这个故事,俯瞰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洞悉他们的命运,并将之视为一种乐趣。
只是,当她强烈的渴望想要改变某个人,改变某段剧情的走向时,她忽然发觉,自己是观剧者,故事与剧中人在舞台上,而不属于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加戏 8→7
不过,勒花天看得清一件事,那就是天空里的星光已经把黑色的雾气压制的近乎溃散,受此影响,失去的色彩开始归还天地。
“即便做了那么多准备,即便带着‘长生’的同类的祝福,即便刚才的暖场战斗迫使‘长生’的人类躯壳早产,让她的躯壳能承载的力量有限……‘长生’也那么难对付吗?”
不过,阳炎府与阴山盟筹备数十年的计划,容不得这样的失败,所以在更高的地方,先是灵气之海的一点闪光,在坠落的过程里它变得越来越大,当抵达三千米高度的时候,它已经是一团大小如同盖亚能量炮的火球。
“长生”有足够的时间预判它的坠落地点,但在这时,雷电从黑雾里涌出,化作牢笼封锁长生所在的区域,阵法的纹路从地底涌出。
勒天花有些吃惊:“这个阵法我只在门派的书里见过,构成它要花费门派五年所得的银钱与各类资源。”
“如果狩猎如此强力的存在,那么的确应该重金投入,为自己置换保险。”桂堂东回答。
“长生”被困在阴山盟修士的阵法里,祂暴躁的发出一声尖啸,震散些许黑雾,但雷电的牢笼长存,于是,当火焰砸下来的时候,她避无可避的吃到了全部伤害。
星光散落,“长生”以少女的形态坠落在地,昏迷不醒,火焰的牢笼将其覆盖,天地重新失去颜色,之前出手的阴山盟修士飞近,桂堂东吃了一惊。
“萧燕燕?”他说。
已经死去的“萧燕燕”站在他面前,勒花天走到萧燕燕身前,侧身介绍道:“这是我的师父玉环真人,十年前,她和门派的长老们做了一场戏,以假死脱身,潜入徐国宫廷杀死萧燕燕,并取而代之。
随后,你的师父为‘萧燕燕’的身份背书,最重要的是,没让萧燕燕的夫君赢子孺察觉。”
“历道友有个好徒弟,虽然引入你是我和你师父临时做出的决定,而你的表现则超乎寻常的优秀,我们为你准备了许多兜底手段,都因为你自己的表现而没有派上用场。”玉环真人说道。
“谢谢前辈的夸奖。”桂堂东冷淡的回复。
“临淄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我主观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打算,只是出现了微小的偏差。”
化神境修士向金丹境修士道歉,玉环真人可谓给足了桂堂东面子,桂堂东心中的怨恨没有减少分毫,但他还是拱手抱拳,接受玉环真人的道歉……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
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桂堂东看向声音的源头,赢子孺瘫坐在地上,一副失去了整个世界的模样,则难怪他如此。今日之前,他曾相信自己是在与命运战斗,只要让“长生”顺利降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长生”拒绝任他摆布,实现他的愿望,而后,他又目睹被算计之后战力大减的“长生”,被阳炎府与阴山盟的修士联手擒下的模样。
阳炎府与阴山盟的修士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赢子孺,他寄予无限期望的神是虚构的,“长生”看起来很像神明,但不过是更强大的异形生物。
那么,赢子孺挑战命运的决心、勇气与热忱,落在这些编织命运的大能眼里,是否是一出荒诞可笑的闹剧?
桂堂东和勒花天走到赢子孺身前,赢子孺毫无反抗之意,对现在的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不知为何,桂堂东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私底下表露出要改变世界的雄心,在大能们看来,是否看赢子孺一样,也是根本不会认真对待的话题?
“桂道友,火焰与雷电就在你身后不远处。”勒花天提醒道,“即便我这样酷爱投机的人,也知道某些立场不能摇摆。他们是如此强大,我们作为门徒,作为弱者,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去和无法改变的结局置气。”
“我知道。”
桂堂东并指为剑,火焰攀附其上:“我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记得这一刻。”
火焰奔向赢子孺的心脏,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桂堂东的手指与赢子孺交错而过。淡淡的黑色雾气缠绕在他手上。
他看向不远处,玉环真人抱着赢子孺,朝他枯竭的身体注入灵力,很快,赢子孺就开始焕发新生,变成中年帅气熟男。
“这也是剧本吗?”桂堂东带着嘲讽问道。
看着勒花天苍白的脸色,他就知道这是玉环真人的临时之举,不止为何,此刻他看到玉环真人不走寻常路的时候,带着幸灾乐祸的快意,他终于体会到师姐看他倒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勒花天问,“师父,难道你不知道救下赢子孺需要什么代价?”
“我知道。”桂堂东回答。
黑色的雾气包裹玉环真人,她和赢子孺消失无踪,勒花天跪倒在地上,露出刚才似赢子孺一样的表情。
“看吧,纵是数十年的筹划,鲜活的生命却难以一如往常的保持理性和冷漠,生灵的感情本就混沌而狂野,因而在某些时候——例如此刻,一幕早已被注定的结局里,会增加额外的剧情。”
桂堂东不知道玉环真人为何要救下赢子孺,但他知道,故事尚未结束,它需要一个新的结局。他看向仍然残留于此的火焰,火焰一言不发,与他对视数秒后消散了。
天地恢复颜色,寒鸦号为首的联军飞行法宝重新纳入他的眼中,很快,尚在城中的修士们找到他,从他口中,他们确认了己方的胜利,于是欢呼声响彻云霄。
“吵死了。”
历晴川艰难的睁开眼睛,她想要起来,却想起自己双腿已经失去,只好靠在墙边,放眼望去,少廪君双手撑在地上,以搞笑的姿态昏了过去,苏禄气若游丝,勒花天跪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她们都在接受紧急治疗……除了胡玄冬,她的尸体将会被火化,但她毕竟还有其他肉身,反而损失不大。
还有她最最在意的桂堂东,桂堂东向她走来,庆祝胜利的欢笑与劫后余生的哭嚎组成他背后的幕墙。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这样的脸可不适合对着别人看呢,大英雄。”历晴川说。
桂堂东蹲下来,双手把历晴川抱起,历晴川顺势揽住他的肩膀,他低声说道:“走,师姐,我们回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Samas
直到事情结束,来自阳炎府、地梁宗与阴山盟的救援队伍,才“如梦方醒”一般涌入徐国境内开始救灾工作。
同时,调查团队也进驻徐国,他们带着预订的结果而来,桂堂东得知,一切的错误都会被归咎于赢子孺,是他谋求长生,进而引发一系列灾难。
兵甲门真传胡玄冬一度被坏人蒙骗,与桂堂东交战,不过当她发现真相后毅然反正,和阴山盟真传勒花天,地梁宗真传少廪君以及阳炎府另外一位真传历晴川,一起终结了邪恶的君主,拯救徐国数以百万计的生命。
阳炎府的发言人表示将尽一切努力让徐国再次伟大,而具体的措施包括各种重建低息贷款,基建计划,补助金、十年免税政策与鼓励生育计划。
凡人的生命如此顽强,尽管遭逢战乱、饥荒与覆盖整个国度的灵气失衡事件,但只要给凡人一点点时间与资源,他们就会开始增殖,开始建设,把家园恢复如初,继续以自己的生命为阳炎府创造价值。
凡人得到了些许补偿,而夹在中间的散修们则被阳炎府漠视,连番惨烈的战斗让徐国原本的散修们被清扫一空,他们空出来的职位,则被阳炎府拿去和助拳的地梁宗等宗门做交易。
地梁宗等其他几个宗门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但因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他们只好承认既定事实,接受了阳炎府带有安慰性质的补偿。
10月8日到10月15日,各方谈了7天,终于完成利益分配和定性这次事件。而在这段时间,桂堂东则开始协助修补一连串的战乱给大地留下的创伤,慰问伤员,告慰死者,同时安排平卢军的封赏。
平卢军先行一步,健康者带着此行远征获得的战利品经由郯国,坐船回到阳炎府的世俗领地,再由那里返回临淄,在那里,将由一场凯旋仪式等待着他们。
与此同时,也是部分散修与平卢军并肩作战后,觉得临淄是个不错的归宿,向桂堂东提出申请,桂堂东转手交给人事官员,经过粗略审核后,符合规定的散修将会去往临淄城,自主申报自己希望从事的职业,并参加相应的考核。
剩下的,便是桂堂东的私事了。
桂堂东抱着历晴川回到寒鸦号的时候,担心的不得了的南轻絮哇的一声哭了。等她哭够了,便承担起照顾失去双腿的历晴川,和失魂落魄的勒花天之工作。
历晴川心情尚好,寒鸦号飞回下邳空港接受修理时,她还能自己推着轮椅,自得其乐的或是看书,或是欣赏远处的风景。
当然,感知到桂堂东来的时候,她便要求他抱起她,或是让他抱着她四处走动,或是以残缺的身体环抱着他,嘴唇追逐嘴唇,在他的脖颈上留下吻痕。
有时,她什么都不想做,桂堂东坐在沙发上,而她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夜景,直至半梦半醒,直至沉眠。
师姐表面上很无所谓的样子,桂堂东知道她不怎么好受,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受那么重的伤,她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受了伤想找人撒娇,但她能撒娇的三个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对她漠视,只有他在回应她的索取。
历晴川的伤情经过评估,大约需要两个月才能长出双腿,可以预见,在此之前,师姐会继续和他维持黏黏糊糊的状态。
勒花天也在船上,由南轻絮带着赎罪和心疼子女的心情照顾她。师尊的背叛让勒花天一直以来的信念受到动摇,她认为,在强如神明的八大门派控制下,任何事都在计划之内,任何事都按照计划运转,只是,她的师尊带头背叛了计划。
现在的勒花天沉默,寡言,心不在焉,当她看到他出现后,她会跟在他身后,像只没人要的小狗,希望能在好心人那里找到一个新的家。
桂堂东原本想嘲讽她的,但她锐气尽堕,且又有南轻絮的情面,所以他一言不发,任由她跟着自己,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交给她,勒花天去做事的时候,她的表情才会活泛一些。
与之相对的,少廪君的表情最为放松,一无所知的她来徐国帮忙,一无所知的投入战斗,又一无所知的取得胜利,拿到自己超过期望的报酬。
或许因为好心情,或许看妹妹倒霉她很开心,难得她造访了南轻絮的房间,看和南轻絮睡在一起的勒花天,在分别时,她向南轻絮透露了她所得奖励的一部分。
她未向桂堂东言明,但之后,南轻絮看向桂堂东的目光便变得复杂起来。当桂堂东不经意间接触南轻絮的时候,她露出的也并非以往那种完全享受的表情,相反,她多了一丝疑虑与忧郁。
最忧郁的并非南轻絮母女,10月14日,桂堂东接到胡玄冬的联络,之前,胡玄冬同样在忙自己的事,兵甲门高层对她付出多过收益的徐国之行甚为不满,回去之后,胡玄冬大概要被禁足一段时间。
同时,胡玄冬也在整顿突骑施战团,照顾苏禄,苏禄已经失去作为修士的身份,变回一个年过百岁的长寿老人,谁都知道,她很快要就和胡玄冬分别,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开的如此之快。
桂堂东收到消息后,带着历晴川来到苏禄的座舰上,苏禄的两只手分别被她的好朋友鹿椎与她的女儿胡玄冬握住。
桂堂东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苏禄回光返照,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她对历晴川说道:“我很抱歉。”
“我不会接受,但想来,我接不接受,都不妨碍您念头通达。”历晴川说。
苏禄努力挤出微笑:“是啊,我作为修士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总是听着别人的安排,围绕别人行动。
在最后,我终于凭着自己的意志做了一件事,失去了修士的身份,精神困在这具衰退的凡人身体后,我反而释然了。
我已经弥补过去的错误,我已经了断旧日的恩怨,我不再悔恨,我已经放下,我看着我的爱女长大,走出那座被毁灭的城市……
我已经心满意足,我认为在这世间全部的使命都已经完成……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愿你们幸福。”
“不,苏禄,不……别走!”
胡玄冬泣不成声,历晴川在一旁若有所思,桂堂东也微微伤感,在徐国一系列事件里,失去最多的便是苏禄,值得庆幸的是,直面伤痛之后,苏禄选择与自己的人生和解,当她学会放下之后,即便变成凡人,她也能笑着与世间告别。
苏禄又撑了十五分钟,她在胡玄冬耳边交代最后的遗言,疲惫感涌上心头,她慢慢闭上眼睛,又在胡玄冬的哭喊声里睁开,看着周围那些为她送别的人,眼皮合拢,在黑暗里,那些主导了她生命的男人们一个个出现……她的父亲,她第一任和第二任丈夫,她养女的教官兼养父胡常卿。
在最后,她看到房间的门缝,有一团火焰涌现,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那是她的儿子吗?赢子孺说,她不能生育,所以她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孕育然后植入她体内的,这是真的吗?
不过,她已经没有力气探究,也不想探究,她是个自私的女人,现在,她把她的一切都留给她的女儿胡玄冬。
14日16时25分,苏禄停止呼吸,旋即,突骑施战团升起哀悼的黑旗,纪念他们长官的逝去。在一片哀痛里,桂堂东转身,火焰指引他推开房门,来到外面,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他的师父历无咎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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