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公伯燎有些沮丧,桂堂东将胡玄冬的使者释放,传回去的不止有桂堂东的和平期望,还有他本人再度背叛的消息,这下子,他非得站在桂堂东一边不可了。
表面上,公伯燎尽地主之谊,热情招待桂堂东和少廪君。晚上,桂堂东泡在住所里充满灵气的人工温泉池中,快速吸取灵气,加工补充自己的体力。
木质托盘在温泉上漂浮,在晶莹剔透的茶杯里,粉色的奶茶轻轻晃动,而沉睡在杯底的黑色粉圆,安静的像是水底的岩石。
静谧令桂堂东心情平静,他用热腾腾的毛巾敷在自己面部。在黑暗里,他先是感受火苗,然后是刻意收敛的脚步声靠近,一具健美的躯壳滑入池水里,令波纹荡漾,令池水拍打肌肤,产生火热的感觉。
“什么事?”桂堂东问。
“我去转了一遭,种种迹象表明,公伯燎已经背叛我们了,但你来到这里后,他临时改了主意。”
“我知道。我讨厌背叛,但如果和背叛者有共同利益,我也会暂且容忍。”桂堂东说。
“也包括我吗?”少廪君问。
桂堂东反问:“不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和你泡在同一个浴池里?”
“你很生气?”
“没有。”
“和讨厌的人身处一室都会这样吧。”
“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
“因为我现在就是女人啊。”
少廪君揭下桂堂东脸上的毛巾,她的面容映入桂堂东眼中,她将头发盘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眼睑与眼角的妆容晕满风情,她的肢体不似往日有肌肉隆起,似乎全都变成平滑的脂肪。
“因为我的肤色,我不适合画粉色的妆,所以我努力去找暖色调里与粉色靠近的颜色,努力去还原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你喜欢的女性衣着与饰品搭配。”
少廪君的手放在胸口:“如今我身心皆已经变成女人……我想让你知道的只有一点。”
恐怕不止这一点吧。桂堂东想。
少廪君看向他的目光,与历晴川、南轻絮与胡玄冬看向他的目光有部分重合,那是迷恋,是执着,是涌动的暗流。
“我想,性别对我们现在的关系影响不大。”他说。
“于你是这样,于我却不一样,我变成女人,并不简简单单只是替换了性别那么简单,一切都改变了,关于我如何认知你这件事……最近,我梦里全是你。”
桂堂东挑了挑眉毛:“你这个说法,唤醒了我一些不好的回忆,上一个这么说的是胡玄冬。”
少廪君有些错愕:“她?她今年是四十岁还是六十岁来着?我只记得她是现有真传里年纪第二大的人,她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所以你能看到,她不惜要用以命相搏的方式来爱我;你的妹妹带给我你困扰不比她少。”
“……”
桂堂东继续说道:“清秋有过类似的表达,她的眼神却想把我融化。我不明白,为何你们真传向我投射爱意的时候,念头和眼神都会那么可怕。
既然你现在自称女人,能为我解析一二吗?”
“大概是寂寞吧,我们其他真传不像你,一路顺风顺水简直像老天爷的私生子,我们全部是在惨烈的竞争里一点一点爬下来的。
因此,与真传地位平等的人相当稀少,值得真传去追求的东西相当稀少。高处不胜寒,无论我们怎么给自己找理由,寂寞的滋味都不会好。
我们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包括你的师姐历晴川,我们看到另外的真传,不过是看到另一个自己,无趣的很,所以同一性质的真传们无法相互温暖。
直到你的出现。
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与常识格格不入的家伙,并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因此,所有人都被你那股独特的行事风格唤醒欲念:得到你的欲念,矫正你的欲念。”
“正是这两股欲念让你背叛我。”桂堂东说。
“然后,欲念促使真传们展开行动,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坚硬的就像块石头,并且坚信自己才是对,这样固执令人难过和生气,失败的情绪也会唤醒他们另一种情绪——恐惧。”
“真传也会恐惧?他们明明拥有光明的未来。”桂堂东问。
“恐惧是八大门派大乘境以下修士们的共同情感。”
少廪君伸手捧起温泉水,混浊的液体从她指缝里滴落,越来越少。她凝视着自己的手心说:“修道的路途并非一帆风顺,心魔就是横亘在修道者路上的难题,它随时可能袭来,它的解法没有固定答案,修道者引以为傲的功法、法宝与经验在心魔面前失去作用。
在心魔袭来的初始,我们迷茫、无助与脆弱,像个孩子,像个无能者,心魔扯下我们的骄傲,让我们重回平庸的行列,告诉我们即便成为修士,世间还是有许多事不能如意。
有些人可以超越心魔取回荣耀,也有一些人就此沉沦。如果真传被心魔卡主,他承受的舆论压力会比其他修士多十倍。”
在这件事上,桂堂东无法共情,因为他从没有因为心魔受到阻碍。
“除此之外,我们更大的恐惧,来自于我们被谁超越,得到的一切皆被剥夺。就像你的师姐历晴川,原本她才是大家公认的阳炎府真传最有力的候补,但你的出现改变一切。
对于我们真传来说,门派里突然出现超级天才,以坐火箭般的速度堂堂正正的超越自己,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夺走,简直是恐惧里的恐惧。”
这点桂堂东参照前世中产阶层患得患失的心态,倒能理解一二,只是他没想到,真传的心理竟是如此……脆弱。
“所以,对你的好奇,矫正你的欲望,从你那里经受的挫折与恐惧会演化出异常的迷恋,异常的执着,让她们的爱情看起来十分扭曲,因为这爱情里有太多的杂质……我也一样。”
少廪君看着桂堂东:“所以,对我来说,你把我当做女人看这件事很重要,毕竟,你只和女人谈恋爱。”
“放心吧,我不会和你谈恋爱。”
少廪君笑了起来:“只可惜,我曾为男人,所以知道男人是身心不一的生物。有时候,就算男人的心会抗拒,但男人的身体却十分诚实。他们拒绝不了那么符合他们审美的异性。”
高大健美的女郎从池中站起,来到桂堂东面前,桂堂东一把把她推开,她踉跄一下,却仍然继续向他靠近。
她的舌头舔舐自己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滑过自己身体的柔美处。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这具身体,是你的专属生育道具。我们的结合将生育你我事业的继业者,这是双赢的好事。
堂东,我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向你索求爱,我追求的只有男女本能的快乐与子嗣的诞生……看着我,堂东,我的身体难道不美吗,难道不能唤醒你的欲望吗?难道你就没想过男人常幻想的方式来狠狠报复一个坏女人吗?”
小麦色的高原正向桂堂东奔来,仿佛正进行某种激烈的地质运动。桂堂东深呼吸,强作镇定回答:“感谢你的坦诚,但我拒绝,至少我现在还不想吃生姜烧肉。”
桂堂东起身离开,少廪君失落的叹了口气,看起来她在他心里塑造自己是个性感女人的计划落空,但回忆里桂堂东略显不自然的走路方式,又带给她惊喜。
呵,男人,果然是两颗脑袋的生物。少廪君想。
少廪君踏出浴池,换好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晚,她的梦里依然是他。
第九十三章 收束 上
少廪君毕竟和她妹妹长相有七分相似,又是身材极好的大车,当她大喇喇的站在桂堂东面前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可耻的有了反应,又为自己的反应有些悲哀,因为他的身体毫无节操,只有本能。
补充完灵力后,桂堂东离开回到寒鸦号,遇到历晴川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愧疚和心虚的感觉,促使他拥抱师姐。
历晴川踉跄两步,她嗅着桂堂东身上的味道,一边问:“这又是哪一出?”
“师姐,我爱你。”
“师弟,我也爱你哟。”
历晴川把桂堂东拦腰抱起,毫不费力的丢进疗伤室里,在被她抱着的时候,桂堂东不禁回想他刚加入阳炎府,活泼而天真的师姐捉弄他的场景。
可惜,另一位当事人思考里满是桂堂东出轨的疑惑,泰西夫人教导她,男人在出轨,而尚对妻子有所眷恋时,基于补偿心理,会对妻子加倍的好。
桂堂东成功确保自己的援军,而代价则是灵力不足的自己活动受限,许多事都要由历晴川与师弟们代为操劳。已经被软禁在船上的萧燕燕中途还看望他一次,提醒他兑现承诺,照顾她的夫君。
桂堂东记得自己的承诺,他已经在临淄城为徐堰王安排全新的身份,薪资足以让其安度晚年,徐国的事件结束后,世间将再无徐堰王,只有赢子孺的闲人。
“令人意外,你在最后竟然想的还是他。”桂堂东说。
“上使大人有没有那种原本亲密,但又因为种种要素,产生仇恨的亲近者?既爱又恨是种复杂的情感,过去的种种快乐无法遗忘,如今的仇恨铭刻在心,让我对夫君他在意的不得了。
我很想说服自己和他相忘于江湖,但怎么忘得掉!不管我爱还是恨他,我和他过去一起留下的回忆都不是假的。到最后,我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股奇怪的状态。”
“这样吗?知道了,无论战争是胜是败,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的夫君离开徐国,去我的领地。我会安排好你夫君的生活,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样我就放心了。”
萧燕燕告辞,桂堂东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但他没有证据。如果先发制人使用暴力手段,只有两种结局:他搞错了,误杀萧燕燕;他猜对了,然后被对方反杀。
如果萧燕燕有问题,能在他眼皮底下藏那么久,实际战力比他高是肯定的,贸然出手,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联系师父,通讯依然石沉大海,恐怕在最关键的时刻之前,师父都不会接通他的通信符箓。
他去巡视徐城,鼓舞一下守军的士气,在某个时刻,当他独自一人,而街道空无一人的时候,月光点亮第二个人的影子。
桂堂东摁住自己的储物戒,他回头看到狐耳狐尾的勒花天灵魂立在那里。她的灵魂不可思议的聚敛了诸多灵力——大概是从某个资源点抽取的扭曲灵力,以至于让自己的灵魂变得近乎实体,在现实里留下影子。
“勒道友,你又来给我添乱了?”他问。
“我只看到一位可怜人,同情心发作,想要来安慰他一下。来聊聊看嘛,说不定你能得到一些有效的线索。”
桂堂东松开剑柄,勒花天正面交战能力简直是真传之耻,但她逃命的本事令人头疼,没办法,他只好和她坐在附近的石凳上。
勒花天竖起一根指头:“先来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你会在徐国赢得一切——荣誉,知识与力量,这些修士最为看重的东西,你尽可以在这片土地取得。”
“是被赋予的胜利?”桂堂东反问。
“被赋予的胜利就不是胜利?”
“你可曾见过有人把戏剧里的胜利当真?”
“如果这戏剧能反复播放,观众们真的会从戏剧里学历史,进而肯定你的胜利呢。
说到底,美好与愚蠢是感性的一体两面,这个世界有多美好,这个世界就有多愚蠢,所以八大门派负担起了与飞升无关的世俗世界,建设美好家园,令凡人美好且愚蠢。
你说的多了,凡人自然会信。而说服修士们更简单啦,你有权有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或许你讨厌这样的风气,但自从神明断绝与人类的联系后,修士自己的圈子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必然吗?”
“我承认现状,同时,我也渴望改变我看不顺眼的一切。”桂堂东说。
“正如我在钟离山说的,桂道友,如果你那么做,你将作为魔道巨擘被人铭记……尽管你从未加入魔门。”
“看起来,在你预见的未来里,我是失败者。”
“自然,因为你引发了修士世界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三分之一的修士与三分之二的凡人投入你的麾下,为你许诺的新世界而战,你们相互动用天子级法宝,碰撞产生的余波撕裂灵气之海与保护灵气之海的大气层。
灵气从星球逃逸,失去力量来源的修士社会进入末法时代,他们不得不倚重凡人,拼命保留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将自己的统治转向幕后。
那时,你已经身死,但他们记得你干的好事,所以你作为大魔头开始遗臭万年的征程,你是凡人的解放者,但凡人提到你的时候,都要吐一口口水。”
桂堂东笑了:“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那时候我都死了,你以为名声还能打击到我吗?”
“但你的道侣——比如给你生了三个孩子的我呢?”勒花天指着自己问,“那时候我还活着,又因为他们对你的抹黑,我的日子很难过呢。”
桂堂东诧异的目光投来:“未来的我究竟有什么毛病,才和你结成道侣?”
勒花天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渣男,你一开始只是玩玩,等把我的肚子搞大,我妈妈逼你,你才和我在一起。”
“这故事不错,下次不要再讲了。另外,不要拿你的母亲开玩笑。她对你负有责任,应该弥补她的过错,而你报复她,羞辱她则是另一回事。”
“抱歉抱歉,我无意如此,作为补偿,我给桂道友讲讲我师傅的事吧,那是个关乎长生、恋爱与沉沦的故事。”
第九十四章 收束 下
桂堂东洗耳恭听,因为他想从中打探阴山盟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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