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我一定会尽快掌握这些知识,帮上你的忙。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南轻絮诚挚的看着桂堂东,她的忠诚,她的自我奉献温暖了桂堂东的心。他从昨天到今天,从胡玄冬到徐国糜烂的局势到琼莲的小故事,他的头脑活跃太久,在南轻絮这里,他只想放松。
于是,他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打量南轻絮,南轻絮有些紧张,她还以为桂堂东出了什么问题,但凑近之后,看到他只是来偷懒,便长舒一口气,抿嘴笑了起来。
“桂道友,好像小孩子喔。”她说。
“让你失望了吗?”
“不,感觉有些可爱。”南轻絮捂着胸口,“在心里,突然涌现出了想要照顾孩子的欲望。桂道友……”
“嗯?”
“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南轻絮小心翼翼的问。
“只要不搞成鸡窝,随你。”
吃饱喝足的南轻絮一股困意,也可以说是懒意涌上心头,她暂时不想做任何消耗心力的事,便学着桂堂东的模样趴在桌子上。
她慢慢伸出手来,先是用手指,然后用手掌轻触桂堂东的头发,看黑色的发丝穿过她的指缝。
她用拇指轻轻按住他的太阳穴口,桂堂东抬眼看了她一下,又闭上眼睛。没由来的,历晴川突然想起地梁宗饲养的狮子。
不过,桂道友可比狮子勤奋的多,而且不像狮子那样滥情,他属于历道友,历道友也属于他。
那我呢?我属于谁,谁又属于我?
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寂寞与空虚席卷南轻絮的心灵,她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来,拍拍自己的脸颊,阻止自己想下去。
桂道友爱着历道友,历道友也爱着桂道友,他们是天生一对。南轻絮对自己说,我是守望者,守望着两人的幸福便能够满足……
已经不会在做沉睡谁身边的梦了。
第十五章 压力小子
桂堂东出现在下邳,准备处理徐国糜烂局势的消息,一夜之间便被下邳城的有心人传递到占据徐国国土的各股势力耳中。
阳炎府是与世俗接触最多的门派之一,他们不放弃每一个宣扬本派修士光辉事迹的机会。通过洗脑式的传销,把老百姓的观念活生生扭转成“阳炎府=最厉害的”。
最近五年,桂堂东一直是阳炎府宣传的重点,听着他那些夸张的、不可思议的履历,在人们心里,阳炎府大师兄已经预订登仙的船票,或者说,桂堂东已经是一位神仙。
在徐国水深火热,人们渴望救世主降临的时候,“神仙”真的出现在徐国都城,徐国百姓的心情可想而知,而各股武装力量的感受也不一样。
在北边,以鸦军为先锋的鲁国军队向国王报告情况后,仅仅过了三个小时,国王“停止前进”的命令就通过通讯符箓下达。
之所以停下,是因为桂堂东的世俗领地临淄城属于齐国,而齐国是阳炎府的核心世俗领土。
桂堂东的出现是否代表阳炎府的意志?如果是,那么齐国大概率会参战,首当其冲的就是鲁国。
鲁国曾经属于散修门派统治的国度,但之前的时候,地梁宗的一对长老兄弟娶了阳炎府一对内门姐妹修士,象征着阳炎府与地梁宗的战略结盟。
无论这对夫妇留在哪个门派,对另一个门派都不公平。为了安置两对夫妇及其后裔、族人和新产生的利益团体,地梁宗控制的晋国与阳炎府控制的齐国合力攻入鲁地,分别攫取东西部的土地,并以中间的散修门派保留地作为缓冲地带。
新生的鲁国形成由地梁宗与阳炎府共同控制的奇特景象,鲁王只是被满腹怨气的散修集团推举上来的吉祥物,虽然被照顾的很好,但代表各方利益的朝臣们人人都是压力小子,吉祥物王有一点做的不对,就要被质问王上何故造反?
吉祥物与吉祥物之间亦有不同,这一代鲁王公子斑是kui儡中的傀lei,他是上一代鲁王的庶子。
上任鲁王的夫人哀姜与上任鲁王的弟弟庆父通奸,哀姜的丈夫死后,她和奸夫合伙控制朝野,立公子斑为新任鲁王。庆父本就鲁国散修集团的代理人,而地梁宗与阳炎府懒得理这种破事,于是默认了公子斑成为鲁国国君。
自然,鲁国的实际掌控者是庆父,而国人们——特指住在大城市里的人,对实际当权者是个和嫂子通奸的人渣很有意见。
庆父本人又是人菜瘾大的代表,之前的对手过于贫弱,让他战而胜之的时候产生了“我很强”的错觉,而南边徐国陷入战乱,给了庆父可以趁火打劫,扩大威信,强压国人矛盾的念头。
朝臣中的有识之士劝诫,说鲁国即便出兵,一定要以仁义为旗,去援助而不是侵略徐国,从战略上,与徐国结盟可遏制楚国向北方投射魔门宗派的影响力,以及在兴起的、同样有扩张欲望的吴国(四时宫)建立缓冲地带。
从个人角度,庆父在民间的评价本就低下,如果再当侵略者,恐怕稳定度要降很多,国人暴动的灾难事件进入倒计时阶段。
庆父觉得有道理,派遣刺客干掉说他在民间风评不好的大臣后,背叛与朱邪赤心签订的雇佣协议,赖掉朱邪赤心的债务——鸦军业务广泛,高利贷也是其中一项。
讽刺的是,庆父是朱邪赤心一手扶持的,后者是前者最大的债主,朱邪赤心和他的精锐尽数折在钟离山后,庆父收拾群龙无首的鸦军不要太容易。
他没收鸦军高层在鲁国的财产,处决了上百个鸦军修士,或者与之有牵连的官吏,并派遣自己亲信打散鸦军的编制重组,将之投入徐国战场。
鸦军能取得战果,能提升他的个人威望,鸦军失败,他也能消除这支军队带来的威胁,反正利用从鸦军夺来的财富,他不出几年就能编练出新的军队。
直到桂堂东在下邳城出现的消息传到庆父那里。
庆父对桂堂东的最后印象还在北方的地梁宗凤凰城,阳炎府真传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下邳城,很难相信他是去观光旅游。
世人皆知,桂堂东是闪电战爱好者,庆父不由得脑补这样的画面:在鲁国阳炎府势力的帮助下,桂堂东的军队从临淄出发,毁长城而入关,一路闪击曲阜,把他抓回临淄城受审。
庆父虽是凡人,但他毕竟是上位者,受审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把他的脊梁骨当众打断,而且听说临淄城受审之后还有劳动改造的环节,许多繁重的劳动,比如拓荒,修筑道路,挖煤挖矿,以及清理城中秽物都是由劳改犯们来做。
有时候,庆父在想到底是什么环境才能让桂堂东如此折磨人的做法,他如果被俘,情愿被一刀结果性命,也好过杀人诛心的下半生。
为此,他通知鲁王公子斑,让外交人员行动起来,去探知齐国的动向,并重点关注临淄城的情况。
另外,谍报人员也行动起来,一来投入前线,二来想方设法和下邳城的内应取得联系,研究桂堂东给下邳带来的改变——特别是外交与军事上的改变,力图避免战略误判。
桂堂东的实力决定了,对他产生战略误判,将产生致命的后果。在庆父收到桂堂东的最新情报之前,来自徐国的另一条情报让他陷入沉思——
桂堂东抵达下邳的同一天,兵甲门真传胡玄冬率领的突骑施战团进入宋国在徐国的占领区,与驻扎在那里的葛逻禄战团的三位叶护进行兵甲门概念的友好交流。
胡玄冬战而胜之,按照兵甲门赢者通吃的概念,她夺取三位叶护全部的法宝与修为,并兼任葛逻禄战团的叶护。
三位叶护变回凡人,而胡玄冬的功力暴涨到金丹圆满,她旋即宣布自己已将本命武器“碧罂”交给桂堂东,承认他是她的宿敌。
第十六章 苏禄的回忆 1
苏禄在现场亲历了胡玄冬的宣言,她语气平静,但说出的事却令她的部属们热血沸腾——对于好斗的兵甲门修士来说,再没有比桂堂东更优质的挑(开)战(偷)对象……尤其是他们不用亲自打的时候。
苏禄可能是唯一不那么兴奋的修士,因为她并未修行兵甲门的功法,甚至不算兵甲门的人。
七十年前,她已经修行至元婴境,几乎立刻明白她的修行旅途到此为止——她的天赋有限,那些提升元婴境的功法她怎么参悟不透。
她带着些许遗憾放弃了继续晋升的想法,对于修士们来说,元婴境已经是相当“强大”的境界,停留在这一境界是常态,能够继续走下去的才是凤毛麟角。
她还有四百年的寿元,决心利用这段时间游遍山河,见识广袤的世界,同时,收养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将其当做继承人培养。
她开始云游天下,在每地或停留三五日,或停留半个月,而最长的地方,她停留了十年之久。她曾深入凡间,体验凡人妇女在生活中的种种角色。
五十年前,她来到兵甲门世俗领土的边境,一座被围攻七星期的撒拉逊城市,战乱、饥荒、瘟疫将这里变成地狱。
苏禄司空见惯,她随手杀死攻城的士兵,又顺着攻城方杀死守军,进入城中,越过种种凄惨可怖的死亡,忽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个衰弱,但未来可期的苗子。
她来到现场,用符箓清除空气里的恶臭与地表的污秽降临,手指一弹,跳跃的火焰点亮并封锁周围的空间,把一个干瘦的小孩困在她的视野里。
小孩拿着污痕斑斑的刀对准苏禄,苏禄动了动食指,刀从小孩手中脱离,紧接着,无形的力量撕烂小孩蔽身的长袍,无中生有的水流清洁身体,温柔的风将其吹干,全新的衣服套在身上。
经过苏禄的一番折腾,干瘦的小孩恢复小姑娘的样貌,她手中没有武器,但眼神满是警惕,像是一只遇到威胁的小花豹,努力表现自己的凶恶,却只让人觉得徒有其表。
“有勇气,但并不明智。”苏禄拿出食物,“你很饿了吧。”
苏禄递给小姑娘,小姑娘盯着食物看了十几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豫的踏出第一步,观察苏禄好几秒,紧接着是下一步……
小姑娘侧着身子像螃蟹一样行走,她一步一停,不停观察苏禄,在极限距离,垫着脚尖探出身子,把苏禄手里的馕饼与水袋抢过去。
她先拧开水袋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啃馕饼,吃着吃着,她噎住,急忙拍打胸口,又猛喝一大口水,艰难的吃食送进肚中。
或许进肚的食物让她找到活着的感觉,小姑娘抽噎一下,但她身体没有足够的水分让她流下喜悦或者幸福的眼泪。
她狼吞虎咽吞噬着手边的馕饼,不时被噎住,很快一个成年人一餐分量的馕饼就下肚了,水也被喝的一干二净。
小姑娘虚弱的肠胃发出抗议,她痛的捂着肚子蹲下,却咧嘴笑出生的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让她变得像猴子般丑陋。
“城市已经被攻破,你留在这里再无前途可言,要和我一起走吗?”苏禄问。
“……”
吃了食物的小姑娘,发泄完种种极端情绪后,从野兽变回文明人的状态,她以这个年纪常见的羞怯与驯顺,向强力的大人臣服。
苏禄满意的笑笑,她的手掌出现一团火焰,点亮小姑娘的眼瞳,小姑娘吓的后退一步,做出防备的动作。
“别怕,这只是小小的仪式,确认你和我所修行的功法的契合度,我打算收你做弟子,相信我,不会痛的。”
苏禄的和善,外加馕饼与水袋的救济取得了小姑娘初步的信任,她终究是个孩子,只要感受到一些善意,就自觉有了依靠,像飞蛾扑火般扑过去。
于是,她走向苏禄,畏惧的看着头顶的火焰,低声问道:“你是修士?”
“是。”
“你和外面围攻我们的人是一伙的吗?”
“不是。”苏禄回答。
她轻声说:“爸爸说,有人杀了他们派来的使者,所以穿着黑色甲胄的大军化作天谴降临。
我认识的人……大家,朋友,亲人,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明明不是我们杀的人。”
10岁的孩童想不到答案,10岁的孩童亦无法理解答案,苏禄叹息一声,转移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莱拉。”
“你想要成为和我一样的修士吗?”
莱拉看了眼身后,那曾为她家的地方,被火焚烧的焦黑印记,绝望之人摁在墙上的手印,小小的角落里堆叠的父亲、母亲与弟弟,如今他们俱是小小的一团……
她回过头来,朝重重的点头,苏禄的手要摁在她头顶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把手挪开。”
苏禄转身把莱拉护在身前,她看到主持这次远征的战帅,兵甲门内门修士胡常卿立在那里。
“这小姑娘是个好苗子。”
胡常卿说,“要么,你带着她加入我们;要么,我夺取你的修为,把你变回凡人,你留在这座死城陪着小姑娘。
这座城市的领主杀死了兵甲门的使者,大元帅有旨,要在这座城市竖起第二座哭泣之墙。”
胡常卿在等待,他的铁手套拍打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莱拉咬着牙,死死抓住苏禄的衣角,她还不晓得事理,但已经懂得仇恨。
“听着莱拉,你必须活下去。”苏禄转身对她说,“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变得强大,去实现你心底最深的愿望。”
莱拉怔住了,她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不明白事理,但她比很多大人都懂“活着”两个字的含义。
“小姑娘,看的出来你恨我,但我不介意。”
胡常卿像是阴云一样降临在莱拉的头顶:“从今以后,你跟我的姓,成为我的弟子。想要报仇尽管来吧,不过每一次失败,我都会狠揍你,让你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回忆在暮鼓声里终结,苏禄看到点将台上胡玄冬的英姿,莱拉的模样与现在的寒城将军重合,但胡玄冬不是莱拉——
胡玄冬已经遗忘出身,遗忘仇恨,甚至遗忘自己杀死胡常卿的理由,她已经蜕变为真正的兵甲门修士。
上一篇:我,少年阴阳师
下一篇:你这型月网游太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