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我想。”
“那你最好最好挨打的准备,她对父亲母亲抱有怨恨,因为小时候,她没少因为这个被人骂,骂的很难听却难以反驳,因为她确实没有父母。”
桂堂东声音低沉下去:“她有充足的理由怨恨我,而我希望自己来做点什么来弥补,消弭她的怨恨。”
江纤尘用脚踢了桂堂东的屁股一下:“很难……且不说她知道真相后是什么反应,你这个决定让你家那位怎么看?阳炎府的人又是怎么看?”
“我和师姐养的孩子资质平平(江纤尘听到之后高兴极了),最多在阳炎府内门打杂一生,我不会徇私强行推动他们中任何一位做阳炎府真传。
师姐明白这一点,她有点难受,但她仍心怀希望的培养孩子,希望孩子有一天突然开悟,成为修士中的俊杰,但她也做好了孩子不成器的准备——
她和我都还能活很长时间,按照概率计算,总能生下并培养出一个有才能的孩子。如果还不成,她会考虑收养孩子来完成学术上的传承。
阳炎府里其他人怎么想,元长老和师父肯定希望新真传是对我们这个派系的自己人,而另外建派之时就已经存在的十三家后裔,则希望换上他们自己人。
然而,两边准备的人选皆不成器,师姐也好,我也好都算阳炎府的异数,大部分时候阳炎府真传的资质都令人遗憾,所以阳炎府的政治正确是团结……不团结的话,没有顶尖高手坐镇的门派要吃亏的。
只要背景干净又有天赋,阳炎府愿意吸纳这样的年轻俊杰,并不介意赋予其极高的地位。
所以,我想把她带回门派试试:既是利益,也是私情。如果她没有天赋,我会把她送回南疆,如果她有天赋,她将是我的继承人,又方便和我切割——凡事总得考虑万一,她这样和我有血缘关系,但表面毫无关系的人正好。”
江纤尘不太舍得把女儿送进阳炎府,因为她虽然没有和云叶鲜相认,但和云晓镜交流的时候,也会以长辈的身份关爱她,所以她们没有母女之名,却有母女之实。
她花了三天想通,去找云叶鲜挑明这件事,能进修道界的八极天峰之一的阳炎府,有可能做声名显赫的传奇修士桂堂东的继承者的时候,云叶鲜简直要被幸福砸晕过去,随后,她便惶恐的担心这是江纤尘的玩笑,有人假冒桂堂东的陷阱,或者自己白日做梦。
见女儿同意,江纤尘心情复杂的为女儿引见她的生父,云叶鲜坐立不安,在桂堂东刚进入她视野的时候,她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刚想说什么,牙齿却咬到舌头,她疼的泪花都出来了,欢乐的小脸五官挤成一团。
尽管如此,桂堂东仍然觉得身段高挑,皮肤白皙温润,身后黑色长发如绸缎的女儿十分漂亮。她遗传了江纤尘的部分优点,而在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上又带了他些许特征。
桂堂东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迈出一步,关心自己的女儿,但他没有迈开脚步,微微抬起的手也放下,他甚至不敢用充满感情的目光去打量自己的女儿,他害怕自己被云叶鲜怀疑,更害怕他被女儿当做好色的变态。
她不是我的女儿,至少暂时不是。他在心里说。
桂堂东检验了云叶鲜的天赋,他认为凭云叶鲜的本事,十年就能成长到打败其他两位竞争者的程度,所以他当时为云叶鲜许诺了光明的未来,更以文书形式收云叶鲜为弟子,迂回的加深两人关系,充当云叶鲜的引路人和保护伞。
云叶鲜感觉自己是飘着出去的,她以为自己最多是下一个南疆之光,但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她可以做阳炎府真传,这机会完全是天上砸下来的。
她手舞足蹈的傻乐,几乎晕过去,江纤尘有点担心她过度兴奋,做出有失得体的事,所以追出去照看自己的女儿,在追出去之前,江纤尘看了桂堂东一眼,叹息一声出去了。
桂堂东留在原地,咬着嘴唇,用手背擦掉了作为父亲流下的眼泪。现在,桂堂东那些充满弱点的人性仅在阴影中显现,所幸,他身后的房间阴影悠长。
这事便那么说定,桂堂东和云叶鲜走了一遍不太正式的拜师仪式,这时候,云叶鲜没那么激动了,但她的心脏仍然跳动很快,她能感觉到桂堂东对她存在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那是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觉得他是个特别的人。
在现阶段,她认为这是桂堂东笼罩的荣誉光晕带来的效应。
“师父,你在想什么?”她问道。
“你是我第一个徒弟,我还没体验过做师父是怎样的感觉,所以愣了一下,想起986年,我15岁的时候被师父收为徒弟的场景。”桂堂东回答。
“啊,师父你今年才55岁啊,比我大31岁。啊,我没有不尊敬你的意思,修道界历来都是达者为师。”
“仿佛场景重现,但我不会让场景重现。”
桂堂东丢下云叶鲜听不懂的话,邀请她登上寒鸦号,检查她的阳炎府基础知识,探查她的功法进度,更仔细的对她的天赋检查,确定她在阳炎府应该走的路。
这花了5天的时间,看桂堂东如此严肃,云叶鲜的新鲜劲过去,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而桂堂东安慰她不要多想,他不会给予她特别照顾,而是把她投入外门之中,他会一视同仁把所有外门弟子教导,让其凭借自己的本事杀上来。
回到总部后,桂堂东把私生女以徒弟的名义介绍给师姐,历晴川愣了一下,倒不是她看出云叶鲜和桂堂东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而是这一幕本身就充满既视感——
就像是986年4月1日,历无咎带来桂堂东。
那个少年为她的人生带来了痛苦与欢乐,而眼前这个女人呢?历晴川审视着云叶鲜,云叶鲜向师娘乖巧问好,而后历晴川的目光审视桂堂东,桂堂东解释道:“是个好苗子,我很看好她的未来,我认下她做徒弟。”
“嗯。”
历晴川接受了这个结果,自从她明白自己的子女当不上真传后,她对这事便不上心。但是,她还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孩子和门里的年轻人来往,以增加孩子们的人脉资源。
就这样,云叶鲜走进桂堂东的家庭。
第十八章 云叶鲜
云叶鲜小心翼翼的踏入桂堂东的生活,观察他周围的人际关系,首先她最好奇的自然是桂堂东的家人,桂堂东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两男三女,但外界对其子嗣的面貌所知甚少。
历晴川是抱着投资的态度接纳桂堂东的徒弟,自然是默许云叶鲜和其子嗣来往,于是云叶鲜认识了桂堂东的长子桂华星,令人失望的是,那个外表遗传了母亲优点的孩子性格怯懦。
桂堂东的次子目前由历无咎和其夫人抚养,云叶鲜只知道那个孩子的名义叫历霜泽,这表明这个孩子出生于霜降节气。
如果是交朋友,云叶鲜很愿意和桂华星这样的老实人来往,但云叶鲜代入师父的立场后,就觉得桂华星作为继承人完全不合格。
桂堂东还有三个女儿,其中有一个是他和历晴川所出,名历雨仙,因为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桂堂东正在巡查齐地水灾,而他对那场滂沱大雨印象深刻。
另外两个孩子是他和少廪君所出,少廪君优先要男孩,所以便把和桂堂东生的两个女孩子送回来。自然的,她们都姓桂,一个叫火怜,一个叫月火,这是少廪君赠送给她们的名字。
桂堂东在船上聊到他子嗣的构成与命名,坦诚的态度让云叶鲜惊讶又感动,进而衍生出对桂堂东家人的憧憬,这份憧憬一直遇到桂堂东的女儿为止。
桂堂东谈到孩子们的时候口吻转向忧伤,他说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弄得女儿看他像看陌生人,内心里隐约有些长期被漠视后激起叛逆与仇恨。
云叶鲜感同身受,她也有个仇恨的父亲,她希望学会高超的本领,然后找到并折磨那个人,让他为自己遗落的责任赎罪。
她心里又隐约同情桂堂东,或许是立场,或许是看到桂堂东时,那种仿佛在她胸口挠痒痒的奇妙吸引力,让她不自觉的为桂堂东的行为“洗地”。
如果可以,云叶鲜想为师父缓和父女矛盾,但她被对面那三个姑娘用不友善的目光打量时便暗道不妙,等实际相处下来,更觉她们性格恶劣。
云叶鲜明白自己受到针对的原因,因为她被视为桂堂东的弟子,又是女性,同性之间的内部争斗往往来的更为凶险。
云叶鲜就此熄了帮助师父的心思,很快发现桂堂东不用她帮,因为师父会用言辞和暴力管束来对付他女儿的叛逆,或许让师父无奈的是,暴力对言辞更有用。
桂堂东在云叶鲜一直是个传奇,而在他的家中,她窥见他不同的一面,当他从家离开,或者接待些重要友人的时候,他传奇的一面才会回来。
能进入桂府的,最重量级的自然是元静仪,阳炎府的长老之一,元长老对云叶鲜十分友善,而对桂堂东则喜怒无常,但云叶鲜总感觉,这不是长辈在欺负看不顺眼的晚辈,而是女人对男人的打情骂俏。
也是元静仪的到来,结束了云叶鲜在桂府的留宿,桂堂东委托元静仪把云叶鲜带到外门,一切照平常弟子待遇就好。
出门以后,元静仪抓着云叶鲜的手说:“让我仔细瞧一瞧。”
“?”
“挺好的,我似乎能感觉到一点点老熟人的气息。”元静仪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姐姐和江纤尘都同意吗?”
“嗯,晓镜姐和江国主都同意,毕竟阳炎府是个很厉害的地方。不瞒您说,我现在都有做梦的感觉。嗯,您认识我姐姐?”
“对,大概是1001年的事了。我们关系一般,但你的姐姐支援了堂东……你师父的战争,作为回报的一部分,她可以安排着好苗子来这里。”
云叶鲜恍然:“原来是那么回事,晓镜姐竟然不提前和我说,她真的……”
“这事我们1024年就开始讨论,结果她又瞒了你一年多吗?”
元静仪笑了笑,云叶鲜觉得她笑的特别好看,她甚至冒犯的想,元静仪不像是她师奶级的长辈,更像是姐妹。
元静仪牵起云叶鲜的手,云叶鲜小声问道:“这样好吗?”
“你指什么?”
云叶鲜小声说:“师父希望我和其他人公平竞争,但元长老的排场可能会让我……”
元静仪打量了云叶鲜一番:“你的姐妹在南疆都教了你什么?”
“晓镜姐和江国主总是忙忙碌碌的,她还开玩笑说,说我父母不要我们,她还好,而我是吃了百家奶长大的……哥哥姐姐们都待我很好,就是无法深交,是江国主有空来教导我东西。
可她从来没说过她教我的是阳炎府阴三脉的功法。”
云叶鲜有些不好意思,跟着桂堂东这团污泥转了两圈后,她也觉得自己过去在南疆的生活过于“清澈”了。
元静仪领着她向前走,一边以密音回答:“不碍事,男人是阳炎府历史的主旋律,而女性则处于次要地位,因为阳炎府的功法属性阴阳平衡重于阳,而大部分女性阴阳平衡重于阴。
所以门派对阴三脉的功法并不重视,再加上你已经加入门派,所以这方面没人会深究——
只要你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过,我关于女性在阳炎府处于次要地位的说法,也有点不准了。先是我,然后是师娘,再之后是你师父,阳炎府正在经历改变,不同于传统阳炎府男修的力量正在书写全新的故事,你在门派也大有可为。”
云叶鲜误会了元静仪的话:“师父他……是女的?”
元静仪愣了一下,拍了拍脑门:“你这样子,堂东有的难受了。”
“呃,我知道我有点笨,到我会努力不让师父生气。”
“不,他难受,是因为你会令他想起故人,但他难受也是活该。”
元静仪继续说:“说回正题,你是堂东第一个弟子,他宝贝你就像宝贝一个女儿似的,总觉得你脆弱不堪,需要他小心翼翼的呵护,既不能揠苗助长,又不能不闻併不问。”
然而我觉得,你接受堂东的招揽,必然会被打上她的标签,与其保护你一无所知,不如把一切告诉你,让你面对一切。
简而言之,阳炎府有两个派别,堂东是其中一派,而他呢,最近和同一派的人理念不合,所以继续合作的同时,也在培养自己的嫡系人马。”
云叶鲜指了指自己,元静仪点点头:“没错,他对你期望很高,他希望你成为阳炎府新一任真传,但害怕你压力太大,始终没和人太详细聊这个话题。
你是他想要培养的嫡系人马之一,但他的嫡系人马不止你一个,堂东这两年来已经向外门输送了十二个修士,要么是效忠他超过三十年的修士家族中的年轻人,要么是他捡漏弄来的可塑之才,要么是主动投靠,想要有一番作为的有志青年。
他的事迹你应该听过,也明白他对青年修士的吸引力,而为了把这些倾向于他的沙子掺进去,我——作为你师父的义母,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利益代言人,经过一番很是激烈的利益博弈,改革了阳炎府的培养制度。
你师父应该说过他定期去外门弟子讲课的事吧,门派之前有这样的制度,但只是派内门中的倒数水平去外门摆烂教学,定期按考试成绩升降级轮换:
老师在课堂上照本宣科,回答学生的问题能少答一句是少答一句,在课堂上看时间比学生多勤,能请的假全都请满,下课一定看不到人。
这不是懒惰,而是现实利益的考量,修士的时间是有限的,为他人服务多一些,自己修炼的时间就少一些。在外门任教,不止是与内门的竞争处于劣势,还有可能在外门中培养出自己的竞争者。
所以,摆烂是这一制度下,充当教师的内门弟子的最优解,各大长老们也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因为外门—内门的固定培养机制是门派里的公学,而阳炎府十三个实权人物里,有八家历史悠久,拥有响亮的招牌和教育底蕴的私学。
公学摆烂,修士们为求上进,自然只能投靠他们,在私学中继续进修。而教育,在任何时代的首要目的都是为了培养统治者所需的人才,在私学里培养出的,自然是先忠于长老们,又因长老们是阳炎府的权力者,所以又忠诚于阳炎府。
过去,阳炎府相对弱势,团结是门派生存和发展的政治正确时,对长老的忠诚就是对门派的忠诚,因为大家抱团才能生存,利益高度一致。
直到你师父的出现,让忠于长老与忠于门派两个概念开始分离——阳炎府,如今是齐地的强势门派,外部压力减少之后,大家的内部矛盾就该好好算一算。
于是,公学与私学变成一种站队行为,或者说,是两个派系分别使用公学与私学争夺人才的问题。在原本的制度设计下,家族历史悠长的保守派大占上风,而你师父距离化神境不到十年,权力和力量便被他预支,第一剑就砍在教育系统。
你师父以身作则,亲自来外门给修士们讲课,提出优选教师,并承诺建立外门弟子给讲师的匿名打分机制,匿名投诉机制,给外门任教者的补贴制度……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你师父希望借此重振公学,或者说,重振为他培养人才的公学。
你和那些早于你被送进外门的十二名修士,都是桂堂东落下的白子,你们不会承受太多火力,但仍然要小心准备投靠保守派的黑子。
你师父让我陪你去,就是先给小黑子们无声的警告:你是重要的白子,在动你之前掂量掂量。可他不好意思和你说,他对刚刚认识的你那么重视,搞得他好像别有企图,所以就由我来不解风情的揭开秘密啦。”
云叶鲜抿嘴傻乐,为受到师父关照而开心,而关于元静仪的话,她听了个大概:师父在和派系敌人斗,而教育一事是双方争夺的焦点,自己则是师父落下的棋子。
道理她都懂,但祝融氏出身的元静仪和成为元静仪义子的师父,一本正经的和同为历史传承悠久的保守派斗争,是否有些……叛经离道?
元静仪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日后也有的受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叛经离道的时候,而如果与他相处下来,他的叛经离道,会让你们觉得他才是孩子。
我喜欢孩子,年轻的时候亦是叛经离道之辈,所以我选择帮助他。而他的正经师父,我的师兄却始终把门派和家族放在前面,他不会支持你师父的理想,所以未来某一天,你师父大概会脱离历家学派,成立自己的学派。”
“师娘很漂亮,但感觉有点像小辣椒,她到时候不会和师父吵架吧。”云叶鲜说。
“他们啊,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感情很好,你别担心,他们目前还是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因为小晴全心全意要保住孩子的富贵。”
云叶鲜觉得元长老大概很喜欢她,所以才和她聊如此之多,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外门,伴随着桂堂东的教育新政,外门进行了相应的空间扩张,改善教学环境,增加训练设施和医疗水平,更难能可贵的,外门修士的心理健康也得到桂堂东关注,从此之后,心理咨询室常年有人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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