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一块土地就在历晴川轻描淡写的话语里事实上独立了,一旁侍立的宋良箴敢怒不敢言,这是她为自己站队不及时付出的代价。经此一役,阳炎府取代四时宫在轩辕国的影响力已是大势所趋,宋文龙断送了自己的前途,轩辕国的王位竞争只剩下她和宋武行,所以她需要阳炎府的支持,哪怕是以损害轩辕国的利益为代价。
“另外,师弟一直惦记你,你去和他说说话吧,他霉运缠身,不便示人,关在临时洞府里怪闷的。”历晴川说。
江纤尘有些惊讶:“只有我?历道友,我以为你会更……”
“我倒是想让师弟不和除我之外的女人说话,心里永远只想着我一个……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希望我们的社交圈子里多一些你这样让人产生安全感的人。”历晴川回答。
历晴川处于一种相当兴奋的状态,可能桂堂东晋升元婴境一事,她是当事人中最快乐的,而在快乐之中,她的某些伪装卸除,露出那口无遮拦,目中无人的本性。
“我觉得我们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毕竟现在看起来像是赢了,但又没有完全赢,说不定有什么敌人还在耐心潜伏,等待麻痹大意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江纤尘说。
历晴川挑挑眉毛:“你在说现在的战事?”
“啊,当然。”
历晴川放行,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纤尘一眼,江纤尘顶着一个鸟头,自然不可能让历晴川瞧出什么心路历程。片刻之后,江纤尘来到桂堂东的临时洞府。
“很难想象,如此迷恋权力和营造人设的你,究竟遭遇什么样的厄运,才会选择蛰伏……呃。”
然后,桂堂东在江纤尘面前表演了什么叫霉运缠身:他想起来迎接客人,但衣服后面被什么东西挂住,让他一个趔趄砸向地面,他一掌拍在地上,把自己向上弹起,但上面的吊灯松动,忽然朝他头顶坠落,桂堂东在空中翻滚,堪堪躲开,但他砸在墙壁上后,震动却传递到桌子上,把上面的水杯放倒。
江纤尘一声叹息,开门接住水杯,而另一边开在桌子上,让水杯安稳回去。她看着狼狈坐起来的桂堂东说:“你该安排人专门照顾一下,比如楚清秋?”
“楚清秋从理论上最合适,她的天命之力能不断中和我的霉运,但因为天命之力只能对涉及她自己的事发动,所以我俩得始终保持很近的位置,师姐看了会生气的,而且她身后的小老头也不会同意。”
桂堂东笑了笑:“看你的样子,最后选择留下。你折腾了一圈,最后是我要去桂长老那里负荆请罪。”
“桂长老应该不会说什么,她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尽管不喜欢,但她还是尽职尽责的照顾我,我对此感激和愧疚就是了。”江纤尘说。
“?”
“干嘛那么惊讶?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却尽心尽责的将其照,这里边涉及月华苑的门派之秘,我不能告诉你。不然,如果桂长老那么重视我,我怎么会在荷流萤和林采莲以后才成为一个临时真传。”
“那么,她把你托付给我的意义又是什么?”桂堂东问。
“她大概已经看出我有脱离之意,由她来主动撵我走有失身份,但如果我自己走,她却也乐见其成。”
桂堂东扶额:“月华苑那么自由的吗?”
江纤尘点点头:“脱离门派之后,我能客观的说一说我的看法:阳炎府和四时宫这类门派的修士想要发育,都是典型的一人吃四路,但月华苑靠的是寄生日升渡修士,吸干日升渡修士的修为,再抛弃他成就自我,犹如嫦娥抛弃后羿飞升。
所以,这类直接开偷别人的发育不怎么需要修士之间的互相帮助,同门反而是抢男人的竞争者,所以月华苑不需要世俗领地,门派组织松弛,修士都是表面姐妹,而价值观也和阳炎府这类吃四路的门派有所不同。”
“我隐约看到你和师姐谈了些什么?”桂堂东问。
“是的,我会从历晴川手里接手鹰之团的雇佣协议,我的领地会成为我们共同效力的那位存在第一块根据地,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桂堂东目光复杂的看向江纤尘的小腹,江纤尘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令桂堂东惊奇的是,那里边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痕迹。
“我找了一位合适的代孕母亲,我的孩子已经转移到那位母亲体内,这就是我投靠黄金律的直接原因。”
江纤尘抚摸自己的小腹:“即便如此,我却依然对不存在的孩子怀有怜爱之情。为了孩子,我会一辈子保住孩子生父的秘密。”
桂堂东原本对江纤尘孩子的问题比较有意见,但自从在梦境里得知他和元静仪还有一个孩子后,桂堂东突然觉得,目前还算安分的江纤尘挺好,而且等他和师姐结婚,有了孩子之后,那么他和江纤尘的孩子大概算正面属性的道具……不,不能那样思考,虽然是意外,但他不能把孩子当做道具。
桂堂东最后得出结论:“我会和别人说,我已经把孩子处理好了。”
江纤尘松了口气,她欢喜的想要抱住桂堂东,但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有些悲伤的说道:“桂道友,我能感觉到你的伪装也被撕裂。之前桂堂东和江纤尘能在南疆展开大冒险,是因为他们都隔着皮套虚空互动,现在,我们都把真正的自我呈现在彼此面前。
我是个一个丑陋的异民,没有天真浪漫,心里满是庸俗而自私的算计,逃避责任,怯于承担自己的使命;而真正的你……你可一点都不像修士,反而像是哪里来的奇怪凡人,而且属于成就不高的那种,在巨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卑微而脆弱的内心。
是因为卑微所以才撑起巨人的人设,还是认为自己不配这巨人的皮套,所以内心卑微?”
“好问题,但我既不觉得自己卑微,也不觉得自己是巨人,我……只是有些好运的普通人罢了,阴谋、幸运和我个人的努力成就了现在的我,可能其中个人的努力要排在最后,若是拥有如此外挂,人人都可能在这个世界起飞……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稍微受了些打击。
不过,我很庆幸自己拥有力量,所以倒在战场上的尸体才不是我,才能奢侈的讨论梦想,才想要制造些什么,证明自己不枉活过一遭,以及……遇到个性十足的你们。
江道友,你想听一句真心话吗?”
“嗯?”
“你现在可真是太丑了,与你对视之后,一想到我其实是和这样的人发生过关系,被你虚假的皮套诱惑,产生过性冲动,我现在胃里仍在翻腾。”桂堂东直言不讳。
“呃。”
尽管心理有所准备,但桂堂东的话还是让江纤尘感觉自己挨了一闷棍,她眼前发黑的时候,被桂堂东抱住,他说:“但我更高兴,我对你的感情克服了生理上的不适,这股感情让我对自己的不适产生羞愧之情。
我不会放开你的,即便这段关系是错误的,是背德的,我也不会松手。江道友,你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与我的人生产生交集,又让我的人生泛起涟漪。
皮套,回不去的人设,不如皮套的真正自我,对自我定位的怀疑,无法逃脱的控制,还有黄金律……你与我相似,我们虽然不是重合的两片树叶,却也在相近的枝头互相守望。我逐渐理解了你想要逃离成就你也控制了你的正道门派的渴望,现在我与你有类似的境遇。你的苦闷只有我能理解,而我,或许也只能找你来开解。
如果你离开了我的生活,我或许会觉得寂寞吧,我需要一个有相似境遇来倾诉内心感受的同伴……阳炎府真传不需要这个,但桂堂东需要。”
“就算我不答应,我选择的这条金色丝线把我绷紧,然后拽回你的生活。”
百鸟之王用手臂搂紧桂堂东,用翅膀包裹住他,流风把他们一起托起,在空中轻轻摇晃,犹如他们一起坐在一张吊床上,分享远处的日落。
“可能桂道友遭遇了与我相似的厄运,但我觉得,桂道友想过屈服,想过逃避,想要和我分享感受来减轻自己的痛苦,但我看桂道友的眼神,就知道你想要挑战那成就了你的存在。
桂道友,挑战世界和挑战自己哪个能难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我失败了,前者会让我在现实层次上万劫不复,而后者,我的精神将被践踏,那么我和死了一次也差不多。”桂堂东回答。
“尽管如此,你依然要挑战而不是顺从或者逃避?”
桂堂东自嘲道:“聪明人会顺从,灵活的手腕是在社会晋升的财富密码,但我是普通人,所以我有些在聪明人看来愚蠢可笑的坚持。”
“就算是愚蠢也无所谓,我想请你立刻分享给我,逃避和轻率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桂道友的表态又让我受了鼓舞。
我也像你一样,想要反抗,并且我和桂道友不同,我会采取一切手段来达成愿望。”
江纤尘的声音变得温柔:“我答应你,桂道友,在你厌倦我之前,我绝不会丢弃你。
只是桂道友,我已经回不到那种无知散漫的状态,我可能对你撒谎,我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曲解你的意思,我会和你在谈判桌上明码标价,我不把自己视为你的下属,而是一个同盟者。
我们境遇相似,有共同话题,但不代表你能时时掌握我的心思。就像此刻,你能分得清,我湿润的嘴唇倾吐的是友谊,还是情欲?”
这倒是很好鉴别,桂堂东取出杯子,用手指剥开入口,江纤尘身体哆嗦了一下,然后看桂堂东手指递到她眼前,上边折射着夕阳的光辉。
“你用这东西算计了我一次,但也留下破绽。阳炎府真传不会用类似的手段还击,但桂堂东会。”桂堂东郑重的说。
“哎呀,我投降。”
在江纤尘任性的要求下,桂堂东对她施加了索情咒,这索情咒是象征性的,江纤尘单凭自己的功法就足以将其解开,所以这烙印被江纤尘视为某种情趣。
“在我还是月华苑真传的时候,我就偷窥过桂道友和南道友行房,也看桂道友身边的女人那些漂亮的花纹。刚才桂道友和我聊了那么多心里话,让我不禁想到,我比她们差吗,凭什么她们能有的东西我不能有。”
桂堂东无奈道:“你觉得好玩,仅仅是因为这索情咒仅仅是有创意的纹身,但对于其他人,比如冬道友,她则产生无数烦恼和奇怪的误解。”
江纤尘来了兴致:“奇怪的误解?这部分详细说说?”
“我拒绝,那是人家的隐私。”
“桂道友,假正经哦,提到冬道友的时候,你某个地方的热量提升了一截呢。看来,你的身体不像你的嘴巴那么有节操,只要是漂亮女修,你无论谁都爱。”
江纤尘话锋一转:“我晋升元婴境后,会修炼回人形,比任何人都要好看,比任何人都更吸引你,甚至可以让你看到后暂时遗忘你的师姐。
桂道友,那时候你愿意和我要个孩子,来巩固我们的盟约吗?”
桂堂东现在对孩子有些ptsd,他抿嘴不说话,江纤尘说道:“逗你的啦,不过,我确实有那么想过,你猜我刚才那句话里有几分真情?”
她靠在桂堂东肩上,窗外无月,但她眼瞳里却盈满月光。
胡玄冬的忧郁
“好的,忠武将军,我已经确实收到了贵团押送的补给。”
在距离极乐山大约10公里的临时物资转运场,守卫在这里的一名昭武校尉在验收单签上自己的名字,他嘴里的忠武将军是胡玄冬,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执行物资押送任务。
在兵甲门内部,宗主又被称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四境守护和长老们被称为骠骑大将军,内门弟子则冠以忠武将军,定远将军,游骑将军等称呼,外门弟子就没有将军做了,他们中的资深者被唤作昭武校尉和振威校尉。
因此,外人管胡玄冬叫寒城将军,而在门内,胡玄冬还有另一番称呼。
被恭敬送走的胡玄冬表情木然,在开战之后,北境守护慕容恪派出冠军将军,别称蚩尤神选的慕容垂率领先锋军翻阅极乐山,攻入外极乐山三国境内时,看起来准备不足的泰西西正教会却在此时动手,但却难以让兵甲门找到新的战争借口——
极乐山在三国那一侧的魔法阵发动,把整片极乐山南北区域变成禁飞区,所有区域覆盖范围里的飞行器,皆在魔法阵的束缚下坠落,毁于自重。
这等在泰西魔法中属于亡国级魔法(约对应八大门派的化神功法)的前置发动条件异常繁杂,有些甚至要以百年为范围在合适的地方修建魔法发动的节点。而想要在被兵甲门收买的叛徒和兵甲门自身情报部分的眼皮底下,沿山脉建设亡国级魔法,其消耗更是惊人的。
兵甲门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所以己方的补给抵达外极乐山后,都是直接装载在飞行法宝上通过空运及时跟进己方队伍,并减少补给在运输过程中的损耗,而外极乐山的魔法发动以后,慕容垂的补给断绝。
慕容垂气的想骂娘,并想借情报部门的脑袋一用,为什么情报部门能提供详尽的地形图,却没有示警那亡国级魔法的存在?
慕容垂去了情报部门全杀了,但慕容恪在化神修士中个性温和宽厚——对于自己人而言,哪怕手下犯了错误,他也是私底下温和的批评一番,并不公开追究,因而众人感念他的恩情,愿意为他效命。
然而,存粹以个人威望和仁德御下,注定会产生许多问题,慕容恪以及其亲信视察范围之内,北境的组织工作尚且安好,而那些不直属于慕容恪的部门就很容易存在贪wu腐败,或者被泰西人反渗透。
当务之急是了解慕容垂部的情况,准备援兵,和从陆路开辟的补给,后者的任务就交给胡玄冬,并因孤立的慕容垂部被泰西人急攻,虽然在野战里取胜却被消耗,对陆路运输的需求更加迫切后,胡玄冬彻底丧失在战场历练的可能,专心当她的运输大队长。安全,但却对她个人的成长无益。
她不闲,但重复进行简单的体力劳动却很无聊,弄得她郁郁寡欢,也不积极主动去搜集外界咨询,只有她为自己和桂堂东打造的对剑的剑柄用的格外频繁,在4月23日,她的运输大队经过驿站,听驿卒们讨论南疆的事,突然一个激灵,抓过来问,然后用通讯符箓联络桂堂东。
“南疆出事了?!”胡玄冬关切道。
“胡道友,你的消息可真不灵通啊。”桂堂东无奈道。
桂堂东把巫咸国之后的事简单介绍,尽管如此,他仍然花费了六千字的篇幅才把能说的事情描述大概。
“我现在在玉革城处于放假状态,因为门派正在核算我在这次南疆之行的损失,他们会给我报销,另外还有一笔丰厚的奖赏。
从总部来的负责外交的王长老满面春风,我们这些小辈是这些大佬们的马前卒,大佬们受限于规则,不能亲自下场厮打,所以我们这些小辈被因势利导的投入战斗,胜败会成为大佬们重要的筹码。”
胡玄冬听完重重叹息,如果她从一开始,不,半途参加桂堂东在南疆的活动,她随着他一路砍砍砍杀杀杀,与各路魔修交手,说不定她今年也能晋升元婴。
“啊,我忘了恭喜你晋升元婴境了。”胡玄冬羡慕的说,“你才32岁,而我61岁了,元婴还没有着落。等这里的战事结了,我去找你切磋。”
“你61岁,是不是不能参加今年的齐地冠军联赛了?”桂堂东问。
“虽然按照修道界的最新标准,年轻修士的极限年龄是六十岁,但齐地冠军联赛的章程,允许每个门派有三个参赛者超龄,而我会占用一个名额。
另外,你那么高调的晋升元婴,该小心被赛事组委会禁赛的是你才对吧。”
“我也不想啊,但我是被迫高调的:我的盟友们士气低落,需要我给他们提振士气,不然我这边和大祭司激情对射,那边友军士气崩溃全跑了。”
桂堂东叹息道:“我现在仍有一些事想不通透,能不能参加今年的齐地冠军联赛已经不重要了。”
有些人玉玉的时候感官会变得更敏锐,胡玄冬就是这样的类型,她察觉了桂堂东的变化,但又说不准,毕竟声音提供的想象空间有限。而且,她自己还玉玉着呢,也提不起兴致安慰桂堂东。
反正桂堂东晋升元婴境,不用担心先天元阳的问题后,他身边那些狂蜂浪蝶会“安慰”他的。胡玄冬酸酸的想。
基于尊重,桂堂东不去问兵甲门的战事,因为在战争初期,局势通常是兵甲门的保密项目,于是话题转向碧罂,桂堂东描述了碧罂半融毁的状态,并向胡玄冬道歉。
“唉,元婴境修士的趁手武器,非得元婴境的工匠来打造,所以你先寻找一个替代品吧。”
胡玄冬一想到桂堂东不再用她的,而是用别人打造的武器,心情有些失落,仿佛隐隐察觉了伴侣出轨的苦主一般。
“我和你的生意,可能还要一段时间。”胡玄冬隐晦的向桂堂东说明战事进度,“但我这边无事,捧剑侍女已经可以派过去当教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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