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所以听到要相互厮杀的消息后,她立刻看向周围,除了个别人,所有人都错愕的视线,但家主拿出一样宝贝,让宝贝里的红光闪过在场诸人后,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家主安排的厮杀是一个简短的过程。当天夜里,他们被送进空置的望月楼里,那里已经封闭门窗,仅露出一些狭窄的缝隙。
一楼中央的桌子上,有一枚储物戒,据家主所说,里边装着的材料足以让任意一人提升到筑基境并打造自己的法宝。
有两种方法,封闭的望月楼会被打开:八天之后,楼房大门重新打开,活着并且持有戒指的那个人,就能获得修炼的资格;
当望月楼活着的人只剩下一个的时候,封楼会立刻结束。
这些不幸的人被送进楼房封闭,一开始,他们怀着侥幸心理,翻找楼房的每一处,这里的生活设施应有尽有——除了饮水和食物。
有人试着拍门求救,有人茫然的坐在地上,有人阴沉沉的打量别人,即便素有威望的娥企图组织大家联合起来,捱过七天,逼迫家主收回荒唐的决定,应声者也是稀稀落落。
因为,如果事情以和平收场,家主收回成命,那份修炼的资源最有可能落在娥身上。
兄弟姐妹和自己修道的机缘哪个重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不过在第一夜,大家无论怎样都没有动手的念头,他们各自找地方,怀着不安与戒备休息。
第一天的中午,姮家送来第一份饭食,只有五人份的饮水与食物,娥知道家主的心思,提议大家均分,虽然响应并不热烈,但众人勉强同意她的提议,所有人都吃了东西,但都被饥饿折磨。
这份饥饿逐渐变成不满,而不满又在晚上第二份送来的食物与饮水变成四份时变成冲突。脆弱的共识在后天断绝食物的恐惧下被冲垮,其中又混合了对修道机缘的贪婪。
以排第二的长子抢夺戒指,与排行第四的次子为食物厮打开始,残酷的竞争上演。翠云想吃东西,但她被兄弟们打的头破血流,被姐妹们抓成花臂,如惊弓之鸟般逃到楼上。
即便人们在绝境里会道德沦丧,但大家道德沦丧的速度未免太快……娥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她没有参与这场纷争,对她来说,亲手看大的弟弟妹妹们相互厮杀,令她伤心欲绝。她含着眼泪为翠云处理伤势,后者疼的龇牙咧嘴,却开始想点子。
“姐姐,这帮人里我只服你,你宅心仁厚,成了修道者,以后会肯定尽力照顾我们这些人。其他的人,就算他们比你天赋高,能振兴家族,但那家族,也不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只有他们自己的后代罢了。
我们都要活下去,并且要你成为家主。只是,在修道之前,男人在这样的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所以我们得抱起团来,并且制造武器与防具。
而我,恰好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翠云不是姐妹中持家能力最好的,不是性格最好的,亦不是最貌美的,但她有一项能力无人能比,那便是她在机巧方面的兴趣。
对于一个修士家族,凡人的机巧之学只是“奇技淫巧”,而建立在灵力体系上的机械工程学是另一番伟大的学问,但在特定的环境,例如此刻,这番奇技淫巧有了用途。
有了武器,弱者就能弥补一部分在身体素质上的差距,被关进来的年轻人们虽是凡人,但皆习过武,懂得如何使用武器,所以握住武器,就能增加弱者的胜算。
翠云虽然挨了一顿好打,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她自己搜集材料制作武器,而让娥去拉拢人手加入小集体,标准有三个:一,要肯听话的,每个人都有主见,团体就会分裂;
第二,对修道欲望不大或者信心不足,支持娥来接手这份资源的;
第三,最弱的人。
第三条决定了,娥带回来的只可能是女性,因为在超凡力量存在之外的地方,女性的权利要靠社会共识维持,从女性的角度来看,这社会共识或许是男权对她们的压迫,而从男性的角度,社会共识是强者自我约束,令弱者受益的封印。
而在姮家刻意制造的舞台并没有什么社会共识,封印被打开,那些被视为压迫的东西消失之后,真正的压迫降临,强与弱,最强与最弱在一瞬间泾渭分明。
不过,人类毕竟是靠脑子的,强与弱在合适的时机能够转换,有了武器这一影响胜负的要素后,对翠云来说,娥能带回一两个弱者反而好一些。
娥带回两个人,第一个是排行第六的末怯,她是个安静的姑娘,最喜画工笔画,对修道野心不大,且听话;
另一位则让翠云挑了挑眉毛,她不爽白雪许久了。作为老幺,娥对白雪的疼爱让她有些羡慕,可白雪是怎么回报娥的呢,她惦记着那份修道资源!
而且,白雪总是冷着一张脸,让翠云很是不爽,她问道:“你肯听我们的话吗?”
“这是什么话,姐姐?”白雪的神情这时候仍然冷冽,“我是这里最弱的,单打独斗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死吧,所以我会听你们的。”
“我要你发誓,我们中配拿到那枚戒指的只有娥。”翠云盯着对方,“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下楼去。我记得下边有个堂兄惦记你很久了。”
娥想要劝,末怯拉了她一把,在这种环境里,被激发出好狠斗勇气质和能够制作武器的翠云才是版本答案,想要活下去,最好顺从她。
“姐姐,你现在简直像个没把的男人一样。”白雪举手蒙誓,“我答应你,在这里,我唯你马首是瞻。”
也就是说,你出去后可能反悔咯?
翠云明白,像白雪这样自视甚高的家伙,一定容不得比自己平庸的人修道,而自己却沦为凡人的情况,但现在,她也不好逼迫太紧。
于是,四人的同盟结成,或许是因为她们实力太过弱小,剩下的七人并没有将其当做优先解决目标。她们一边搜集材料,一边胆战心惊的看楼下的厮杀,以及沦为强者附庸的弱者们如何取悦强者。
“三姐以前是很心高气傲的,她常说这个家的男人配不上女人。”末怯有些吃惊,“但现在,她在给堂兄……”
“她以前那样说,只是为了打压他们的价值,以让自己从更优越的视角俯视他们。现在,她作为弱者的事实露馅了,你看,她被粗暴的对待,还是要假装笑出来,去换那半个馒头。”白雪冷冷的说。
“我们有四个人,”娥有些担忧,“粮食和饮水压力会很大。”
“门窗有缝隙,现在这个天气,能够搜集一些露水,但我们需要很多道具,汇总起来才能让我们不至于渴死的分量。”翠云说,“剩下的,就是要靠抢了,但不是现在。”
在此之前,她们幸运的找到两只老鼠,平常她们绝对不会碰的恶心东西,却成了她们第一天的晚餐。
她们轮流守夜,或许是白天的厮杀已经耗尽力气,所以此夜安全度过。第二天中午,送来的食物与饮水变成三人份,为了这三人份的食物,有两人在今天出局,包括昨天向强者献媚的那个弱者。
她的献媚只让她多活了一夜,因为她所托非人,那人没有抢到足够的食物,于是便未雨绸缪的制作食物,她被杀死,其尸体也得到了合理利用……看着那副地狱般的光景,楼上的四人不寒而栗,纵然都有别的心思,联合的念头变得真切许多。
“虽然道德已经沦丧,但最先迈出非人一步的,一定会遭到所有人的联合讨伐。今晚,那个吃人的人就会死,我想不到他能活到第二天的理由。”白雪说。
“这对我们好像……不是好消息。”末怯说,“第二天就死了两个人,除了我们还有五个,这胜负分的太快了……我甚至怀疑明天天明,今晚混战的胜利者可能就冲上楼,要么命令我们臣服,要么把我们全干掉。”
翠云检查自己制作的武器:“其他人一定还储备着食物,我们得冒险一波去拿一些回来。”
“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们就放弃继承权,如果对方仍然执意,我们再做殊死一搏。”娥说,“我希望不要演变成如此情况。”
“不,”白雪说,“只有我死了,我才会放弃继承权。”
翠云不觉火大:“你这家伙,把机缘看的比命都重要吗?!”
“这才是大部分人的选择。”白雪说。
第二天的夜晚降临,分别手持长矛、圆盾、手弩与石灰粉的四人组屏息以待,她们分光了清晨搜集的露水,但每个人只有一小口,稍微滋润干裂的嘴唇。
与干渴相比,饥饿更甚,她们捱过饿肚子的感觉,但身体不会骗人,没有进食过的身体比昨日虚弱,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
她们互相抽对方巴掌,以疼痛保持清醒,施虐式的自醒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与第三天的交界时,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下方的五人不约而同发动了。
“走!”
娥一马当先,四人一起冲下楼,找到最近一个人盘踞的地方,翻出他储藏的少量食物和饮水,几秒钟就被她们消灭干净。
她们欢欣鼓舞,找到第二处地点,那里的食物与饮水更多,末怯正待拾起,机关被触发,捕兽夹夹住她的小腿。
“啊!”
末怯倒下的时候触碰了警报,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果一开始,她们还有三个人联手与对方斗一斗的心思,但看到对方自行制作的简易护具与武器后,她们没了勇气。
那是十一人中的长子,如今他戴着戒指,身上有不同的伤口和不同的道具,他的手和手里的武器尚在滴血,而看着打jie他食物饮水的窃贼们,他那目光只有嗜血。
“牺牲已经太多了……我们可以放弃,你是胜利者,我们相安无事度过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就结束了。求求你,我们都是你的手足……”娥说。
那位在杀戮中得到进化,或者说在杀戮中迅速沦丧的人露出阴森的笑容:“比起在这里忍饥挨饿呆满一星期,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你们,立刻就能出去开始修道者的生活呢?”
娥有些悲愤的喊道:“你不觉得这种相互残杀的机制非常不合理吗?请理智一点,我们都死了谁帮你打理家族。为了不挨饿,你就要杀了我们,这是什么道理?”
“理智能当饭吃?!”对方冷冷的回答。
翠云抢先下手,她抬起手弩,用磨尖的木杆射中对方的眼睛。她以为自己优势很大,A了上去,结果不过短短三十秒,失去一只眼睛的男人就把她们三人卸下武装,揍的鼻青脸肿。
娥想要背起末怯逃命,翠云与白雪却在这时达成共识,她们拉着娥从一旁撤离,十秒之后,末怯的惨叫传来。
她们狼狈的逃到三楼,而这时男人追到一楼楼梯,先是白雪摔了一跤,然后是男人丢出的飞斧命中娥的后背,虽不致命,但是娥身体不受控制的头朝下坠落,翠云拉住她,却差点自己一起摔下去。
“坚持住!”
翠云已经没有力气,偏巧娥既高,身材又丰腴,她勉强拉住对方,却没有把对方拉上来的力气。在下方,白雪挥舞着防身武器,大叫着与爬上来的男人纠缠。
那男人也已经筋疲力竭,但他仍能在三十秒里杀死白雪,杀死白雪之后呢,在上方动弹不得的两人就会是他下一个猎物,而娥已经丧失战斗力。
她唯一的生路,就是下去汇合白雪一起杀死那个男人,而不是让他逐个击破。
“帮帮我,拉我上去。”娥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欲,她的声音虚弱又惶恐,“帮帮我……”
翠云必须要做出抉择,她想要哭泣,娥是她喜欢的人,她甚至做过变成男人,去迎娶娥的春梦,但干渴的身体已经没有泪水。
翠云松开手,娥向下坠落,而表情不为翠云所知,因为同时,翠云已经冲下楼梯。
滚落的娥同时砸中白雪与男人,把他们推到一楼大厅,男人掏出什么,狠狠刺进白雪的大腿,他没有机会再杀死白雪了,因为翠云从娥的尸身上拔出飞斧,用尽全力劈下,结果了他的性命。
翠云瘫坐在地,她感觉自己作为人的感情正在丧失,白雪躺在地上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向娥的尸体,轻声问道:“为什么选我?”
“我没劲了,拉不上来她,她沉的要把我拽下去。”翠云大吼道,“我能怎么办!如果我不松手,我们三个全都会死,娥姐……呜呜,娥姐,对不起。”
她干嚎了一会儿,直到没有力气再嚎,才意兴阑珊的说道:“那枚戒指,我不要,你拿去吧,剩下的……剩下的,呜。”
“不,一切已经结束了。”白雪苦涩的说。
翠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她似乎和白雪说了很多话,但似乎又没说,因为她那混乱的记忆里,只有她自己说话,而没有白雪回答的声音。
她其实没那么讨厌白雪,她的讨厌,只是因为白雪没有给她足够的回应,她最年幼,漂亮又聪明的妹妹,她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与承认。
现在,她终于能说出来。
“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当修道者,我给你当工匠,我们俩一定要把家主弄死,为了娥姐,为了末怯,那些逼得我们自相残杀的混账都得死。
白雪,不管过去怎样,咱们未来都要好好的……我就剩下你,而你也只剩下我了,不许无视我。”她说。
直到第二天天明,不知何时睡着,又在光亮里醒来的翠云站起来,又瘫坐在地上,她看到白雪紫黑色的尸身,一根插在白雪腿上的簪子,那簪子的镂空结构里残留了一滴药液。
一瞬间,她理解昨天白雪为什么说一切都结束了,但是,白雪还有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只要杀了毫无防备的她,只剩她一个,望月楼打开,白雪就能得到救治。
“喂,你自己说的修道机缘比生命更重要,这毒药也不是立刻要你的命,你为什么不杀我?杀了我,你的机缘就有了……为什么,你说句话啊,咱们俩关系没那么好,你为什么没下手!”
死人不会回答活人的问题,白雪为什么没有选择符合她性格的最优解,成为永远的谜。目睹白雪的尸体后,唯一的胜利者翠云坐在地上,看到一枚戒指沉睡在她手边,那必然是白雪放的。
翠云将戒指抓起来,戒指滚落,她四肢跪地在地上挪动,抓住它,缓缓戴在大拇指上,沉重而强烈的束缚感袭来,几乎让她大拇指失去知觉,仿佛其上寄托着三条生命的重量。
这时,大门被人轰开,翠云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身着四时宫制服的修士们鱼贯而入,他们救下唯一的幸存者,而在担架上被转移出去的时候,翠云看到外面火光冲天。
翠云被紧急治疗,她虽然经历了地狱般的三天,但身上却无大碍。四时宫修士送来水囊,她拔出塞子咕咚咕咚灌下,又被呛到,水分从她的鼻孔与嘴巴里喷出,而后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泪水滴入泥土。
四时宫修士解释道:“我们追踪线索,抓住了游弋的魔修,发现本地姮氏家族勾结魔修,妄图以血祭之法将凡人变成修士,可惜我们来的晚了一些。”
“可家主说,家主说里边放了一份能让人变成修士的资源……”翠云说。
那位四时宫修士强行破解并激活储物戒,里边倾倒出一堆白纸,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了然道:“果不其然,这里边你们的家主只是哄骗你们进去,他在外有魔修协助构筑催发的阵法,待阵法激活,你们在里边相互厮杀,滋养阵法,直到最后一人。”
翠云低头看着白纸:“我们就是为了这样的东西……”
那四时宫修士本想宽慰,接触翠云的瞬间,先是疑惑,然后变成喜悦:“节哀顺变,我说,你已经没有家了,但你这天赋足够进去外门了,要不要来四时宫试试?
啊,在此之前,我忘了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翠云看着白纸被风吹起,家园在火光中被净化,而她呆过三天的楼房,随着她渐行渐远,终于被飞舞的白纸遮掩。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如果我变成你的话,是不是就能理解你当日的选择呢?
翠玉回答道:“我叫白雪,姮白雪。”
晴川落日初低,惆怅孤舟解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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