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舞夜笙夜倾城
列蒂西雅说，会在阅读室等自己过去。
拿着书，程让来到了这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前，抬起手笃笃笃敲响大门。
“进来。”
可以感知到极为强大的咒法能量已经将整个房间，包括大门包裹在其中，繁密的咒文在门上闪烁，旋转——咔哒一声，房门轻轻打开。
“把门关上。”
程让照做，阅读室大门在重新闭合之后，立刻便仿佛与整片空间固定在一起般，被璘咒封印锁死。
就算将整本《咒文形式与世界语文字对照变种》啃完的程让，都无法轻易辨认出那些璘咒法阵上的咒文是什么意思，足以见得那必然是非常高深序列的封印性质璘咒才会拥有的特性。
“坐。”
房间正中的桌子上，列蒂西雅伸手示意程让坐在对面，如此肃穆的气氛和列蒂西雅少的可怜的话语令程让有些感到不自在。
椅子腿与木质地板的摩擦声顿时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十分刺耳，在这瞬间程让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血液在身体中随着心脏跳动而奔流的声音。
“咳咳，今天怎么....这么严肃啊？”
程让实在受不了，主动开口打破这片死一般的寂静，将屁股后面的椅子往前拉，随手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
“因为这本身就是不能开任何玩笑的事情，这本书——”
列蒂西雅按住程让面前的书本封面，道：“它虽然不是禁忌之书，但里面的知识比禁忌之书还要危险....危险得多。”
程让盯着列蒂西雅的眼睛，随后视线转向她按着的书本，咽了下口水。
“.....有多危险？”
“光是将这本书写完就花了三百六十九年，只要恢复意识，我就会立刻动笔继续写，从未停下，每一次动笔都会让我的灵魂和肉体因为代价而消失一部分。”
“.....但你是不死者。”
“所以我才能把它写完。”
程让张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也就是说，只有失去了死亡这个概念的列蒂西雅才能重复不断地支付撰写这本书的代价，每写一笔，或每写一个字她就会“死”一次。
“那你还说这不是禁忌之书？！”
“禁忌之书的定义并不适用于它。所有与灵魂学相关、或拥有影响阅读者灵魂或肉体的附魔、魔咒、咒法都会被分类为禁忌之书。但这本书，它所能干涉的不是灵魂，也不是肉体.....”
“而是因果。”
话音落下的瞬间，列蒂西雅手心中放射出代表时咒的标志性绿色光芒，复杂到程让瞥上一眼都能令他眼睛和大脑感到剧痛的密集咒文刷啦啦地在列蒂西雅手心之下旋转。
随即书的封面上也出现了相应的咒法阵和列蒂西雅手心中的对应
起来，旋转、重合。
仿佛列蒂西雅手中的那个圆盘是钥匙——打开这本旷世之书的钥匙。
数层同心圆和其中的咒文组成的圆盘互相蚀刻在一起不分彼此，然后封印一层层消失，随着圆阵旋转收缩，陷入了书本封面中央。
“今天开始，我将正式教授你布里萨克咒法中的第三种流派——时咒。”
光芒消失，列蒂西雅抬起按在封面上的手，“....准备好了吗？”
程让盯着面前静静摆在木桌上的因果之书，抿了下嘴唇道：“我需要做什么准备你都没告诉我。”
“准备好死上百八十次。”
“.....啥？”
“我说过了，时咒的代价是非常可怕的，但相对于其效果也非常惊人。那么想要透彻掌握时咒施放的基础——因果，你也需要付出代价。”
列蒂西雅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程让。
“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我判断你拥有能够支付时咒代价的能力...可能。”
“啥能力....死不了吗？”
列蒂西雅停顿了一小会，似乎在思考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词汇来形容。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她马上就放弃了，干脆地点头承认。
“......”
“想要放弃随时都可以放弃，我不会强求你一定要学会时咒的所有序列。”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我没得选吧。”
程让抬起头看向列蒂西雅，“伊莎贝拉那几天一直很奇怪，虽然我无论怎么去问她，也只能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我差不多已经猜到她在为什么东西而烦恼了。”
“我知道你不会说谎，列蒂西雅，所以告诉我，你知道伊莎贝拉在为了什么而烦恼吗？”
列蒂西雅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她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会让你为难，所以请回答我。”程让道。
列蒂西雅挣扎了片刻，最终缓缓点头。
“知道。”
“她的魔法老师，那个魔女也知道？”
“是的.....”
“只有我不知道。”此刻，程让的语气已经接近陈述。
列蒂西雅再次点头：“是。”
程让此时左手拿起桌上的因果之书，右手在腰间虚握，长刀初心闪烁而出挂在了他腰间。
“我想要重新回忆起被我遗忘的那个人的名字，想要脱离这无尽的轮回，想要回家去....想重新当个普通人，你觉得我还有这种可能吗，列蒂西雅？”
“因果中没有绝对的零，也没有绝对的一。我只能回答你....就算我现在已经领悟咒之极意，作为咒神的我仍然没有开拓出布里萨克咒法所有的可能性。”
程让笑了。
“....因为那是【无限】吗？”
此刻，就算列蒂西雅沉默，程让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那代表一切皆有可能。
但仅仅是【可能】。
“列蒂西雅，我现在才理解你一开始对我说的自由的意义，我觉得我并不自由.....”
程让的笑容渐渐染上苦涩。
所谓自由，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而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
“我不想面对那样的抉择，可能吗？”
列蒂西雅指向程让手中的书。
“通往可能的道路，就在其中......”
“那我可还真的是....没的选了啊。”
左手托举着书，程让右手紧握腰间初心的刀鞘，用大拇指轻轻挑开硬质的封皮。
在第一页的第一个奇特文字映入程让眼帘的瞬间，仿佛这一整页、一整本、一整个世界、一整个宇宙中所蕴含的天地至理之法则，便一股脑地顺着那点平勾竖折的轨迹被挤压着、不讲道理地瞬间撑入脑子里。
头骨被像是面皮一样柔软坚韧地切开，扯大，然后填入无法理解的谜团与嘈杂，将神经与细胞共同放入搅拌机中以最高档位搅碎，与那不可名状之存在的知识组合。
这一切都被拉长仿佛度过了万年，但却又只是一刹那....
意识和思考滋啦啦地尖啸着发出烧焦的味道，虚拟的躯壳像是灵魂，被无尽的黑暗与纯白虚空中的未知扯碎。
当程让重新被一股力量强硬地从宇宙和星辰的夹缝之中拉扯着跨越上亿光年回到现实，面前再次所能接受并理解的画面，是阅读室那木质的朴素天花板，和来自系统的一行小字：
【玩家受到致命伤害：来源＃%未知%＃，死亡效果已抵抗，玩家状态冻结中，剩余复活时间：29＃警告....＃...28＃...严重系统错误＃29...28＃警告＃...27＃严重系统错误＃....】
【正在＃＃正...正在修复....＃＃】
滋啦！！
【复活
倒计时：24...25...】滋啦...！【..26....2＃....2＃...23...】
无思、无念、无想。
那仿佛来自宇宙万物之起源的知识被压缩在具现于纸面的文字之中，瞬间将灵魂和肉体贯穿，令程让无法做出任何思考和反馈。
系统一如既往精准的倒计时仿佛都被未知的力量猛烈干扰着，不停倒退、重复、变成乱码....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当程让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前一眼见到的便是列蒂西雅焦急的面庞。
“让...让...！快醒过来，求你....”
她捧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语气慌张得不行，紫色的眼眸轻颤着，其中泛着水光。
程让还是第一次见到列蒂西雅出现那样慌乱的表情，仿佛是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面前逝去了那样.....
程让失去焦距的黯淡黑色双眸重新缩了两下，他抓紧列蒂西雅的手。
“别晃了...咳咳咳，我还活着....不，也许是‘死’回来了......”
在得到程让的回答之后，列蒂西雅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全然不顾自己正跨坐在程让腰间，一下扑进了程让怀里。
第六十七章 因果与代价之书（下）
“诶？你这是怎么了....？”
感受着怀中列蒂西雅仍然在轻轻颤抖的身体，程让拍着她的脊背用以安慰，示意自己没事。
程让不知道的是，当他翻开书的瞬间，他便在列蒂西雅的注视下身体一抖，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本是在列蒂西雅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果之书中的文字并不是用来阅读的途径，而是承载那些解明因果代价的知识集合体，如此庞大的冲击只要不是全知全视的神，谁都会瞬间因无法承载这些知识的体量而付出类似于脑子被烤熟的代价。
轻则变成没有任何感知和意识的呆子，重则魂飞魄散、当场去世。
但知晓程让拥有不死之身的列蒂西雅在等待他重新活过来的这段时间中，还是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慌。
那个经常和自己一边开着玩笑，一边随手将强大如神明的敌人灭杀的吊儿郎当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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