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你还是别看了，那些东西里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亚茵说道，“毕竟都是些旧事了……”
“随便看看吧，不然闲着也是闲着，”刘吉耸耸肩，“不过，你找这么多书是想研究什么啊？”
“一些拼图边角的碎片，”亚茵说道，“涉及到某个奥术，比较复杂……”
“噢，”刘吉点了点头。
也对，毕竟是这里的信息，和奥术无关反倒比较奇怪。
“说起来，你们十年来一直都在研究那种新咒文吗？”刘吉问道，“基于中文改造的那种……”
“嗯，”亚茵答应了一声，“我说过吧，那种语言很有潜力。”
“看上去成果斐然？”刘吉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亚茵反问道。
“呀，我刚刚就在想，虽然你说的轻描淡写的，”刘吉撑着地面，或者说，书架顶层的木板，望向整片秘奥圣所，“无论怎么想，秘奥圣所的所长，都不可能把这地方交给咱们吧。”
“那可不见得，”亚茵耸肩道，“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把这里交给我，可能也只是种解脱吧。”
“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送了吧，”刘吉笑道。
“所以呢？”亚茵回过头来，“你想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刘吉长出一口气，轻轻地搂住亚茵的腰，轻声道，“嗯……谢谢。”
“谢什么谢，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去研究这些的，”亚茵转过头去，后背的重心却是十分自然地压在了刘吉的胸口。
“那你是为了什么？”刘吉问道。
“为了我们的未来，”亚茵答道。
“那不是一样吗？”刘吉疑惑道。
“不一样，”亚茵微微摇头，“我们的事，不用道谢。”
“啊，哈，在这儿等着我呢，”刘吉笑着挠了挠鼻尖，“嗯，你说得对，不用道谢……”
“比起问我……”亚茵看向刘吉，“你其实有什么一直没给我们交代的计划吧？”
“啊？”刘吉愣了下，“不，没有吧，我的计划不是很简单吗……”
“收集镜子，创造一片全新的世界，斩断两个世界的联系，彻底抛弃这个世界，”亚茵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在刘吉的怀里转过身来，右肩的前端靠着刘吉左边的胸膛，抬眼看着他，轻声说着，“然后我们一起，在新的世界里厮守终生，或者，成为新世界的神，永生于世，看遍沧海桑田，阅遍人世繁华……”
“挺好的不是吗？”刘吉微笑着说道，“只差最后两块部件，就能完成这一切了，不是吗？”
“是啊，我多么希望是这样，”亚茵喃喃道，“但是……不对吧，这不是你的计划。”
“为什么不是呢？”刘吉露出了苦笑，“这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追求吗？”
“知道吗，你挺不会撒谎的，”亚茵说道，“或者说，你不愿意对我撒谎，你或许自己意识不到，但每次这种时候，你的表现真的很明显。”
“我……呃，”刘吉挠了挠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你告诉我太多东西了，”亚茵把额头抵在了刘吉的锁骨上，悠悠得叹了口气，“你忘了吗，你说过的，你的目标是什么，神，对吧……”
“嗯，”刘吉挠了挠脸颊。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想通，你到底要怎么去干掉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亚茵喃喃道，“不过，你有计划的，对吧？”
刘吉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会不会，这一切其实都是神的意志呢？”亚茵抬起头来说道。
“你指什么？”刘吉疑惑道。
“灾厄，勇者，暴君，以及，新的世界……”亚茵轻声道，“知道吗，利姆跟我说了一件事，神，是以信仰为食粮的。”
“他……他知道有关神的信息？”刘吉当即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不奇怪吧，毕竟是他啊，”亚茵说道，“可就算是他，都看不清你的未来……”
“是，是哦，”刘吉挠了挠额头。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我有一个推测，关于这整个世界的推测，”亚茵说道，“你之前说过，这世界是神的牧场，那么你有没有想过，神到底在放牧什么？”
“信仰……”刘吉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仔细想想，勇者们，到底给世人留下了什么？”亚茵抬头说道，“卡伽圣都那宏伟的塑像，上面雕刻的人，真的是卡伽本人吗？利姆当初拯救世界时又说了什么？他的预言都是‘神谕’，秘奥圣所在召唤勇者前又会说什么？他们收到了‘神谕’，就算撇开这些不谈，为什么，教会会掌握着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医疗资源，而你甚至无法看见他们有任何主动的行动……”
刘吉呆愣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开手边的书本，顺着上面的内容快速扫视着。
亚茵也不着急，靠在刘吉身上，望着天空发着呆。
而刘吉越是翻看那书本，越是眉头紧锁。
果然，一直都有一个盲点。
无论是哪一位勇者，他们背后都有着神的影子。
他们的一切功绩都会被归功于神迹，而秘奥圣所，或者另一个那个类似秘奥圣所的奥术师组织，则一直都藏在暗处。
之前在刘吉的意识之中，秘奥圣所这类型的存在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表面上的说辞，全都被他下意识的归结为了“表面上的说辞”。
但他却从未想过，原来真正的意图，反倒藏在这“表面上的说辞”之中。
无论是之前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无论是历届的任何一位勇者，他们的功绩全都被归结成了神谕带来的神迹。
人们会在短时间内信仰勇者，或者某一区域的人会长期将某一位勇者当作信仰，但只有神明，永远的流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心中。
但，刘吉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到底是什么模样。
各地都有神像，但那似乎都更像是用于祭拜的仪式品，从未有人会介绍说，这像，就是神。
这显然不符合刘吉前世对于神明的认知。
那些脱胎于民间传说和人类想象的神明总是有着具体的样貌，具体的故事，带有人性的神话传说，或者根本就是历史人物改编而成。
抽象而模糊的神……
但正因为抽象而模糊，反倒让人觉得，这背后其实确有其事。
“见鬼了，以信仰为食，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为了信仰吗？”刘吉的瞳孔颤动，他突然想起暴君曾经说过，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明，而那些仿佛一直在祈祷的植物人，那些所谓的“子民”，那些被暴君无比重视的子民，他们岂不是最虔诚的信徒？
“这世界是神的牧场，你说过的，不是吗，”亚茵轻声道，“神创造了世界，神降下灾厄，神召来勇者，勇者以神的名义拯救世界，收割人们的信仰，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永无止境，每当人们快要忘掉神明的存在时，新的灾厄就会降临，而神谕也将再次拯救世界……”
刘吉愣愣地看着亚茵，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浑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
“百年，千年，万年，灾厄的污染和不死的勇者在世界之中不断积蓄，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就像被投下了太多废料，最终被污染的河流，”亚茵轻轻述说着那明明是猜想，却让刘吉想不出一丝漏洞的话语，“当一个世界走过上万年，勇者们开始行动起来，当灾厄在勇者的集体行动之下不足以给人们带来毁灭，当神明，不再能轻松的收集到信仰，这时，无法解决的灾厄便降临了……”
“暴君，”刘吉咽了口唾沫，“他自称神的使者……”
“无敌的力量，诡异的军队，有条不紊的推进，一点一点的修筑那金色的高塔，让蓝色的森林长满整个世界，将世界彻底蚕食，变成只有空虚的废土，榨干最后一点价值，”亚茵轻声道，“你之前说，那些东西需要某种营养液去浇灌对吧，你觉得，那些营养液来自何处？”
刘吉望着亚茵。
他想到螺旋狗窝内那墙壁后的被改造到只剩下软管和残躯的人。
他想到了后勤工厂那全是半人半软管的血池。
他想到了那不知所踪的人们。
“我想，那蓝色的森林是有寿命的，”亚茵说道，“而且是短暂的，要不然，他们只需要这种东西就够了，而它们的寿命，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寿命，当全世界都被蓝色的森林覆盖之后，或许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通通枯萎，而这个世界，也彻底变成了被榨干的废料，这，就是暴君的使命，所以他才不会着急快速屠戮整个世界，对他而言，徐徐图之，尽可能的圈养人类，让人们不断挣扎，全力为那蓝色的森林延续寿命，才是他的本来目的。”
“那么，开辟世界的神器其实……”刘吉的瞳孔疯狂震动。
“啊，对啊，为什么一个世界里，会藏着用来创造新世界的器皿呢？为什么它们没有来源，甚至打从一开始就仿佛散落在世界各地呢？为什么它们像是从来没被成功组合过一样呢？”亚茵看着刘吉的双眼说道，“这一切，都是放牧的一环啊，这牧场废了，那神自然就需要新的牧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希望这东西被收集的，打从一开始就是神明自己呢？”
刘吉看着亚茵，双目圆睁，嘴唇微启，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吐出了两个字：“图林……”
“图林？那是什么？”亚茵疑惑道。
“一个人，”刘吉咽了口唾沫，“一部分的圆镜，就是他带我找到的，而且，他似乎对每一块碎片的位置了如指掌，而且他似乎很希望我去收集这些碎片……他，还是第十二王骑……”
“或许，他不是王骑，”亚茵轻声道，“他其实也是神的使者。”
“这一切只是猜测，对吗？”刘吉问道。
“是的，只是猜测，”亚茵点点头。
刘吉撑着额头。
神使……
如果图林是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另一名神使，那一切真的就都说得通了。
暴君作为明面上的神使，毁灭世界，将世界彻底化作长满蓝色森林的墓场，将世界变成一片废墟，然后，勇者们就算还活着，也不过是一片干瘪废土上的孤魂野鬼罢了。
而图林则是暗处的神使，他看似是第十二王骑，实则是推动新世界开辟的推手，在暗处选定适合行事的人，引导他去成为世界的救世主，创造崭新的世界，为未来带去希望。
但实际上，他其实只不过是创造了一片崭新的牧场……
一切，从始至终，都是神的旨意。
没有什么癫狂的暴君。
也没有什么找乐子的二五仔。
他们不过只是两只跟在羊群后的牧羊之犬，只不过一只尾巴上扬，一只尾巴下垂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不，不对，但，这实在太绕了，”刘吉摇头道，“既然有神，他大可以用更直接方便的手段……”
“你怎么知道，他就只有这一片牧场呢？”亚茵问道，“如果说，像这样循环着的世界，其实不计其数呢？而所谓的暴君，其实在这无数的世界之中，也有无数个呢？”
刘吉愣愣地看着亚茵。
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无力感涌上了心头。
那虚无缥缈的存在突然在他心头立体了一些，但，仅仅只是立体了一点点，就让他感受到了那仿佛立于浩瀚星空之下的渺小感。
“你，真的想要要怎么赢了吗？”亚茵直视着刘吉的双眼。
刘吉沉默了良久，最终低声道：“其实，我从没想过我能赢……”
“不，我们会赢的，”亚茵却是微微一笑，“相信我，这一场，我们并非毫无胜算，利姆让我告诉你一件事，这，是一场神战。”
278. 二合一 拖,就硬拖
有些事，越是想，反倒越是想不明白。
到了最后，或许还是别想了比较好。
毕竟，人活一世，有时候摆在面前的选择真的不见得多么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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