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漢唐歸來
这个真不好说。
谁坐上那个位置之前都是这么想的，自己不可能是他们，直到他们坐上去了以后。
屠龙少年变成了龙的故事与桥段太多太普遍了。
“这位小姐，你的说法很有趣。”陡然间，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几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蒂莉莎微讶，眼前是一名身着全身甲胄，蒙面让人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统帅大人！”见到这个古怪的男人，蓝皮男子立马下跪行礼。
21~有的人穿上盔甲，仅仅是为了遮丑
“统帅大人！”蓝皮男子见着这名全副武装，不露出丝毫皮肤的男人，立马单膝下跪，献上自己的尊敬。
盔甲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行礼，但蓝皮男子执意要这么做。
“这位小姐是从哪来的？似乎是生面孔。”
“禀统帅大人，她们两个是今天刚刚才入城的，目前身份还不明确，但应该不是帝国的奸细。”蓝皮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两位似乎并不是来入伙的，那请问你们有何贵干呢。”统帅平静地看着两人，从他那盔缝中释放出的视线让蒂莉莎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另外，我对小姐你刚才的话很感兴趣，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统帅示意旁边的蓝皮男人。
蓝皮男人略微迟疑后，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跟我来。”
蒂莉莎看了眼这名身着甲胄看不清面貌的统帅，这里已经是对方的地盘了，想对她们不利完全不需要走这么复杂的流程。
依米依旧牢牢地跟在蒂莉莎身后，**着裙摆，但并不是她自己的裙摆，而是蒂莉莎的裙摆，似乎这么做能让她安心不少。
跟在蓝皮男人与统帅的身后，两人来到了摩梭城原先的领主府，如今这里已经是起义军的总部了，许多陈设都没有移除。
摩梭城的居民区比之坩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仅仅是多了些许集市，民房屋舍没那么多烂木房罢了，可到了贵族们居住的内城区却是一片灯红酒绿。
尽管因为起义军的缘故遭到了一些破坏，但依旧能看出原先这个地方的建筑物用料与雕琢是何等的精致精细，连窗户都是用彩色琉璃烧制的，屋檐屋顶镶嵌粉饰着珠宝与珐琅，一副雍容奢靡的景象。
两旁守内城城门的起义军士兵对着统帅行礼致意，进入内城区后蒂莉莎就发现了一个细节，外城区的民舍民房损坏得比较严重，相比之下，内城区的建筑物的损害就较为轻微了，似乎是这些起义军进城后有刻意的避开这些奢靡的建筑物。
是谁下的命令，一目了然了。
蒂莉莎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统帅，他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甲胄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如果不是他的个性使然，大概就是..........
也许这位统帅甚至不如这名蓝皮男子那么坦然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进了丝绸毛毯铺就的领主府，这名统帅先生毫不犹豫的坐到了最高且象征着主人地位，能俯瞰整个领主大厅的金雕主位上，示意蒂莉莎与依米坐在旁侧的客位上。
领主大厅的水晶灯散发着璀璨而奢华的光泽，相比之下，民舍连蜡烛都是一种奢望。
“做个自我介绍，鄙人叫做克利丁阿兰，出身帝国的世袭骑士家族。”克利丁端坐在主位上，一本正经的介绍道，介绍起自己的家族时，颇有藏匿起来的几分清高与自豪。
“幸会，阿兰先生，我叫蒂莉莎，这是我妹妹，依米，我们都来自科尔曼学府。”
听到蒂莉莎说自己是她的妹妹，依米稳稳坐在座位上，心里头稍稍动了一下。
“哦？你们是科尔曼学府的学生？”听闻两人来自科尔曼学府，克利丁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看出这两名少女有来头。
“两位出自什么家族，是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科尔曼学府的高材生吹来了？”克利丁看得出来这两位少女出自同一个家族。
“我们没有家族。”
“哦，是么。”克利丁没继续这个话题。
开玩笑，能在科尔曼学府读书，怎么可能是连姓都没有的平民？对方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方便告知他自己的家族罢了。
对此，克利丁也没有强求的意思，但心里却有些很不是滋味儿。
看着如今自己的这副模样，但凡是个正常贵族都不会将姓氏告知自己。
他已经不能被算作人类了。
一想到这里，克利丁有些心浮气躁了，哪怕是坐在象征着领主的高位上，他也不过是个不受任何一方势力认可的统领者。
“蒂莉莎小姐，你刚刚在街道上说，我们落入了另一个轮回？”克利丁的说话语气与谈吐风格很儒雅，看得出来他似乎很有意的在保持自己人类时候的作风。
“贵为科尔曼学府的高材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克利丁看向下属。“我们是为了推翻腐朽的统治，腐朽的贵族而起义的正义军队，是受七圣指示，旨在推翻这个祸害世界的丑恶毒瘤，难道我们这么做错了么？”
“你们是科尔曼学府来的，想必见闻非同凡响，一路走过帝国，你们难道还觉得这个腐败透顶的帝国还有救么？？”
“这乱世，需要大破大立。”克利丁平淡而坚定地说道，而坐在边上的蓝皮男子则是满脸的赞同与附和。
“那在这之前，可以先容我问一句，克利丁先生你是为了什么而战？只是为了单纯的复仇么？”
“自然是为了公道与正义，复仇只是履行公道的一个步骤而已。”克利丁说的义正言辞。
“那，克利丁先生，倘若你们真的推翻了帝国，成为了这片土地的新主人，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果然还是要立国的吧。”蒂莉莎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嘴角挂着浅笑。
“这是自然，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有德行的人淘汰失势的君王，这难道不是全天下的幸事么？”
“那这之后呢？你们说你们要奴役那些贵族与他们的家族，是这样么？”
“这没什么不妥，让他们为自己原先的行为付出代价罢了。”克利丁这样说道。“将他们加于别人的痛苦，还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会对自己原先的行为感到忏悔。”
“那说白了，你们其实就是想复仇而已吧？”蒂莉莎一手撑着下颚。“推翻贵族，然后成为新的特权者，其实你们并不厌恶特权，你们只是厌恶自己没有特权，以及，被压迫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小姐，你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了！”蓝皮男人站了起来，很不舒服的说道。
“强词夺理？请问这位先生，我刚才这番话有哪个地方强词夺理了？你可以指出一下。”
“.........难道那些无恶不作的贪婪贵族，他们就不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吗？？”思来想去，蓝皮男子想了想，貌似还真的无法在蒂莉莎的这番话里找到什么强词夺理的部分，可就是让他很不爽。
蒂莉莎翘着长腿，手有些慵懒的撑着下巴，挑着脚尖。
他这种不爽，蒂莉莎猜得出来是为什么。
大概就是想伪装的地方被戳中了的那种感觉。
“他们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当然，我没有说你们想要复仇的心不对，但既然你们打着大义的旗号，就不该总把曾经的自己有多惨挂在嘴边上。”
“贵族能压榨你们，是因为你们弱小，但如果有一天你们变得比贵族更强大，你们就会反过来压迫贵族与他们的家属，这其实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关系，不存在正确与错误，同样也与所谓的‘正义’，‘公道’没有任何关系。”蒂莉莎继续说道，在说话的旗舰，她也在观察克利丁与蓝皮男子的面色变化。
克利丁的面色她肯定是观察不到的，但从一些细微的举动她就能看出来，她的这番话让克利丁有种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反驳的尴尬，蓝皮男人就更不用说了，他对蒂莉莎的这番言论很不感冒，甚至有些敌视。
毕竟，真话是最难听的。
“蒂莉莎大小姐，说白了你也是贵族，只不过不是帝国的贵族罢了，我猜你是王国那边的贵族吧？”
“真是天下贵族一家亲啊，你这么说无非不就是想为你们贵族说几句好话，没准儿帝国的贵族有你的远方亲戚不是？？”蓝皮男子冷哼道。
“你是来做说客的？你一个贵族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懂得我们底层人的苦难与绝望？？”
这话一说，蒂莉莎沉默了，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穿越之初，自己饿得在路过乞讨，翻垃圾桶的经历说出来给这些人听听。
“我只觉得，既然阁下们都对帝国的行为嗤之以鼻，表示自己上位绝对不可能和丑陋的帝国贵族一样，那就应该展现出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你们上位后，与他们的做法完全一致，那再度走向灭亡也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蒂莉莎顿了顿。
“说不定，只会比他们更贪婪。”温饱不愁的人见到饕餮大餐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若是饥肠辘辘，常吃不饱饭的人呢？
当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穷苦人翻身，打进帝都，看见皇宫里那铺面一地的金银珠宝，他们的胃口得会有多大？只怕造成的混乱会比敌国打入帝都更加严重。
“所以，如果你们只是为了复仇与权力的重新分配而起义，那就只是很简单的弱肉强食道理，不该总抱怨自己受到的冤屈，因为你们受到压榨只是因为你们弱小。”
“与之相对的，帝国被更强大的你们推翻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们压榨他们，自然不用在意他们的怨言与看法。”
“............”蓝皮男子与克利丁一同保持了沉默。
“克利丁先生，您说您是骑士世家出身，那么请恕我直言，如果您真的在乎公道与正义，首先关心的应该是民众们的生活，侧重点应该放在民众上，而不是...........”蒂莉莎环顾了一圈富丽堂皇的领主长屋。“这里。”
“我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收到相关消息，坩城失守了，起因是那里的被压迫者们集体起义反抗。”
“他们能为自己的诉求举起刀剑，我觉得这是好事。”克利丁一字一顿。
“那您愿意为他们提供援助么？”蒂莉莎眼眸微动，继续追问道。
“如果他们愿意汇聚与我的麾下，我会很愿意接过他们的剑，为我们共同的目标与蓝图奋斗。”克利丁大义凛然地说道。
前提是，他们愿意汇聚在他的麾下。
意思很明了，就算是同一个目标的起义军，也只能有一个首领，那就是他。
“目前，坩城发现了一些意外，一只可怕的怪物被释放了出来。”蒂莉莎的话进入了正题。“很快，这只怪物便会侵卷整个帝国。”
“克利丁先生，尊贵的骑士先生，您是否愿意为了公道与正义，毫不犹豫地拔~出您的剑，与这只不该存于世间的怪物战斗？”蒂莉莎双手合十，纯净无暇的美目饱含希望地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克利丁。
“蒂莉莎小姐，既然你说了，那只怪物能够颠覆整个帝国，我想就算我们出手了大概也无济于事，而且..........我要为我跟随我的人负责，何况这是帝国惹出的麻烦，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我们的敌人而战？”良久，克利丁开口道。
“克利丁先生，我没有让您为帝国而战，更不是让您为帝国贵族而战。”
“这是为了与您还有您的同僚遭遇相似的千千万可怜人而战。”蒂莉莎凝望着眼前的骑士。
“抱歉，蒂莉莎小姐，我想我们之间的意见存在一些歧义。”
“现在的我们根基尚不稳定，可用兵源有限，若那只怪物真的如你所言的那般难缠，那我们就是倾尽全力也无能为力。”
“我明白了。”蒂莉莎起身，略微躬身朝着克利丁行了个礼。
精灵有着很强的共感能力，就连旁边的依米都感觉得出来，这位叫做克利丁的骑士口不对心。
他说的这些都不是真正拒绝帮助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有着自己的私心，从他将这象征权力的厅堂装点得尤为华丽，极为看重自己的家族出身就能看得出来。
至于这身密不透风的骑士盔甲。
有的人穿上盔甲是为了时刻警醒自己，自己是为公正大义舍身忘死的骑士，有的人穿上盔甲，仅仅是为了遮丑，遮住自己已不是人类的事实，顺带，遮住自己称王称霸的私心与欲望。
取回了些许记忆的蒂莉莎看得出来，品尝过权力的甜头后，这位骑士的私欲在蠢蠢欲动。
当然，这不能说他是错误的。
骑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与私欲，一心为公的纯粹骑士在这个世界或许是不存在的。
蒂莉莎知道这些，可她内心就是抱着那么一丝希冀。
现实是骨感的。
22~我也是压迫者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