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杀鸽仔
腹部有好些个创口,都很深,甚至能隐隐看到粉色的脏器;背部的伤势是最为凄惨的,哪怕有咒力的保护,整个脊背也已经是坏死一片了,好几道刀痕密布在上面,深可见骨。
相当糟糕。
他捏了捏口袋中的【箭】。
“吉良,吃下手指吧,这样你才能真正地成为诅咒,咒术师...人类都是虚伪的东西,你想必已经是见识到了吧?”
“...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吉良七海嫌弃地挑了挑眉,看着那腐烂发紫的手指。
“七海,我知道你的疑虑是什么。”
夏油杰撑着纸伞,微笑地走了过来,轻声道:
“你害怕被成为丧失理智,没有自我的野兽。”
“但不用担心,你是除了虎杖悠仁外。”
他晃着头,认真地看着吉良七海的眼睛:
“第二个宿傩手指的容器——这你也是知道。”
“而你与虎杖不同的是,你正面战胜了宿傩,宿傩再难以侵占你的身体,你是世界上最有资格承载他的人。”
“最多,只是你的性格发生改变而已,你的自我意识还在。
“可能会更向往刺激的生活,更喜欢去征服一切,这没什么损失,就能收获强大的力量。”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吗?”
是的,吉良七海是知道这个事实的。
因为在很久以前,那时还是在京都,他刚刚击败长谷枫,从后者的身边拾起手指的时候,看见了宿傩的幻象。
那绵延万里的尸山,鲜血汇聚的河流,还有那端坐在尸骸之上的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还有他那时的话语:
“吃下去吧,吃下去吧,一直这样压抑着自己很无聊吧。”
【见第一卷第二十章】
宿傩从来就不会引诱任何生物吃下自己的手指,在他看来这是对他侮辱;而且任何生物吞下了宿傩的手指,也只会进化成更高级,更疯狂的诅咒,根本就不能,也没有资格承载宿傩的灵魂。
能被他引诱吃下自己手指的,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人,虎杖和吉良七海。
只有他们有资格成为容器,让诅咒之王降临。
这就是夏油杰他们的目的,所谓的选王之战,便是选拔出有资格成为容器的战斗。
如果最终胜利的是虎杖悠仁,他们便拥护宿傩为王。
如果最终胜利的是吉良七海,他们便强行让吉良七海吞下宿傩的手指,让前者成为诅咒,篡夺诅咒之王的权能。
这也是夏油杰为什么会这样说道:
‘无论是宿傩,还是吉良七海,谁能在今晚活了下来,那便会带领我们咒灵,走向新的世界。’
吉良七海沉默着,看着地面。
“吉良,吃下去。不要我们来帮你。”
漏壶沉声道,那硕大的瞳孔闪烁着有些疯狂的神色:
“人类傲慢自大,趋炎附势,满口仁义道德,却只不过是巧立名目之辈,唯有咒灵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我知道你对人类还抱有同...”
“好,我答应了。
“...”
吉良七海点了点头,诚恳地道:“我只有一个疑问。”
他扶着自己的断臂,暗自催动着反转术式,盯着漏壶的眼睛,认真地询问道:
“做你们这一行....周末有双休吗?”
漏壶庄重的神色僵住了,他歪了歪头,大大的眼睛里闪过迷惑,认真思考着。
良久,才嗫嚅道:
“应该...有吧?”
“那还不错,我同意了。”
吉良七海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衣服内衬里取出了手指,那十三暗红色的手指排在一起,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烤的红透的烤肠,缓缓地,缓缓地,
将它们从阶梯下抛了下去。
这里是百米的山顶,很快那手指就飘散在风中,向着深渊出下追着,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在成了视线中小小的一点。
“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
吉良七海平静地道,瞳孔里波澜不惊。
可以看见漏壶表情微微一变,瞳孔微微放大,头顶的火山温度更高了。
在下一秒,它蹋碎阶梯,消失在原地,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压,向着坠落中的手指冲了过去。
吉良七海抓住了这个时机,一枚硬币向夏油杰抛了过去,轰然爆炸。
翻过栏杆,跳了下去,杀手皇后浮现在他的身边,双手环抱住吉良七海的身体,护住了他的头颅。
真人想要追上去,突然,一辆小小的战车撞碎了他的左腿,那是一辆遍布伤痕的战车。
吉良七海将枯萎穿心攻击留了下来。
他和杀手皇后在山间,翻滚着,树的枝丫,沿途的岩石,还有坑坑洼洼的山壁,将划破了吉良七海的脸颊,割伤了吉良七海的身体。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咒力也渐渐枯竭了。
每一次的与山壁的碰撞都要撼碎吉良的五脏六腑,鲜血不要钱地顺着他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中涌了出来,原本通过反转术式已经抑制住的伤口又重现新开了,伤势更加的严重。
腹部被沿路的枝丫滑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和那些本来具存在的伤口连在了一块,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肠子都快要流了出来,软绵绵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鲜血从身上涌了出来在,在山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条从山巅蜿蜒而下的血龙。
吉良七海位置选得很好,下面是一条小溪,但以这个这个高度来说,掉进水面,与掉到混泥土地,没有任何区别。
吉良七海将最后的咒力都汇聚在背部,形成了浅浅的一层屏障,重重地砸到了山涧之中。
轰隆!
像是落下了一个炸弹,溪水轰得被炸开,抛洒在空中,形成一道水雾,停滞了一秒,同那些细密的雨一起落了下来。
哗啦哗啦。
鲜血在湖水的中央慢慢地涌了出来,开始蔓延,像是一滩不断扩散的红墨水
吉良七海悬浮在水面上,全身上下的都好像没有了知觉,头不是他的头,脚不是他的脚,空落落地悬浮在漆黑的湖面上,像是悬浮在广袤宇宙的一只浮游。
他捏紧了手中的【箭】,眼皮越来越重。
让他绝望的是,他现在依然没有绝望。
这【箭】刺不下去。
因为他知道【箭】刺下去他就能活,【箭】对于他来说就是希望,但【箭】必须在使用者绝对绝望的时候,才能赋予其力量...
自己永远不能给自己刺【箭】。
这就是一个悖论。
——
但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已经尽力了,他从山上跳了下来,他始终没有放弃希望,他相信着自己是有着强运的,相信着命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他杀了宿傩,他杀了东堂,他杀了乐岩寺...他杀了无数多的人。
无数想要破坏他平静生活的人。
他对生命没有概念,他为了自己的梦想能够抛弃一切,能够割舍掉一切,他压抑着自己的本能,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幸福,努力地想要走向一个平稳而安定的人生。
多年以前,当吉良七海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曾经也思考着自己人生的意义,也曾幻想着自己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他每天修建着自己的手指甲,每天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认认真真地扣好每一个扣子,打好领带,安安稳稳地工作,抑制着自己的天性。
吉良七海不是一个喜欢努力的人,因为他认为努力毫无作用,只会白白消费人的精力。
但他为了平静的生活,竭尽了全力。
就如他所言‘正因是平淡的人生,才更要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活着啊’。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绝望?
睡前喝一杯热牛奶了,每天睡足八个小时了,今天按照计划吃饭...
可就连这微不足道的生活,这些平静的日常,吉良七海都不能守护了。
枕边脱落的头发变多了,希望吃的夹心面包从便利店里消失了,手指甲又变长了,看着曾经平平淡淡,习以为常的东西消失,看着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崩溃;
这些小小的绝望推挤起来,才真真正正地能让人崩溃。
而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便是:
仍然对未来的抱有期望,不肯麻木。
哗啦。
吉良七海感觉自己被人从水中,狠狠地甩在了岸边。
他砸在大地上,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颓唐地伏在泥土中,大雨倾盆,浇灌在他的身上。
“吉良君~你可真是不识好歹啊。”
真人歪着脑袋,缝合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真是调皮啊~”
他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抛了过来,砸到了吉良七海的身边。
是顺平,他的眼神空洞,全身都在在颤抖。